可是後來,周氏不斷跟他說著“薑瑤不會走了,孟侜要跟他搶爹爹”,聽著聽著,孟槐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忘了這句話。
他看著孟侜一日日被妹妹欺負,父親漠視,母親縱容。他學會了熟視無睹,這個家讓他倍覺壓抑,最後提出外出為官的想法。
他現在和其他人一樣了。
……
楚淮引在宴席呆了會兒,台上的旦角咿咿呀呀,他借口逛一逛花園,腳卻往孟侜的住處抬。
邊走還邊問:“季煬,你知道他住哪裡嗎?”
季煬默默跟著楚淮引又快又急的腳步,心想您這哪像是不知道的,但麵上還得配合:“屬下不知,但隨便走走,應該就能看見。”
經過一片湖,麵前是一個破落的小院子,樹蔭隱蔽,蚊蟲滋生,春夏秋冬沒一個時候適合住人。楚淮引皺眉,他知道孟侜在孟家待遇不好,沒想到這麼差。
兩個不長眼的護院攔住去路,粗聲粗氣:“二少爺身體抱恙,夫人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擾。”
季煬剛想說你沒長眼吧,淮王去哪兒還沒有去不成的時候。
楚淮引擺手,“原來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擾了。”
護院眼睛瞪出銅鈴大:“是王、王爺……”
“我們去彆處看看。”楚淮引裝模作樣走了一段路,趁人看不見了,縱身一躍,跳上圍牆,“你在外麵等著。”
孟侜手臂抬久了泛酸,他揉了揉手腕,放下筆,準備燒掉字跡不同的練筆紙。
外頭突然傳來有人落地的聲音,鞋底踩在滿是枯葉的地板上,沙沙作響。
孟侜手一頓,迅速扯過一旁的宣紙蓋上,壓在最下麵。
不等他做出下一個反應,來人已經逼近門口,“孟侜。”
楚淮引大概是不懂得客氣為何物,打了個招呼便進來,孟侜站在原地,平靜地像是街上遇見老朋友一樣。
“病了?”
“沒。”
“在練字?”楚淮引哪壺不開提哪壺,甚至流露出一副想切磋的興味深情,“書法養人,本王也……”
孟侜不著痕跡地將露出來的墨跡折到裡麵,“不了,費錢。”
楚淮引一噎,目光轉向一旁的食盒,皺眉,“你還沒吃?”
中午過來送飯的人看著不懷好意,孟侜留了個心眼,每樣菜挑了一點,放在老鼠洞口。每夜被它們啃木板的聲音吵得咬牙切齒,今天正好試個毒。
說起來那隻大老鼠吃了有一個時辰了。
孟侜眼波微動,餘光瞥向洞口,與大老鼠來了個照麵。對方生龍活虎地出洞,絲毫不把房間裡的兩個活人放在眼裡。
“沒胃口。”孟侜按著早已饑腸轆轆的肚皮,有氣無力地回答楚淮引的問題。
非常違心,違胃。
楚淮引以為他是被老鼠惡心的,當即執起桌上的一支筆當作暗器朝老鼠射去。一擊即中,射透胸腔,老鼠撲騰了兩下,一命嗚呼。
楚淮引不知怎麼的,就見不得孟侜餓肚子,“菜色不錯,本王倒是還沒吃,如果你不介意……”
飯要看彆人吃得才香。
小孩子都是這樣哄的。
為了“勾起孟侜食欲”,楚淮引壓下飽腹感,打開食盒,隻有一雙筷子。菜都涼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涼糕。
他都餓成這樣了,楚淮引還好意思跟他搶吃的?可是……麵前的人不僅是淮王,還是債主啊……
危機感襲來,孟侜肚子叫囂著要吃,甚至忘記筆跡的事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楚淮引的手上的動作,眼睜睜地看著楚淮引自來熟地打開食盒,自來熟地拿起唯一的筷子,自來熟地……
唔,他看著突然遞到嘴邊的糕點,捏著灰撲撲竹筷的手指骨節如玉,比瑩潤剔透的涼糕更為誘人。
孟侜沒有體會到楚淮引的良苦用心,餓極了的他腦子運轉得很慢,第一反應是楚淮引禮節性地跟主人客氣一番,這口不吃就吃不上了。
孟侜眯起眼睛,真好吃,就是太少了。
投喂養不熟的小野貓的新奇感占據了楚淮引的心神,從第一次見孟侜,他就特彆想逗他,控製不住地想從這隻小貓臉上看到更多的表情。京中有不少富家子弟喜好養寵物,招貓逗狗養蟈鬥雞,楚淮引一向是看不上的。
可是,現在這種愉悅的心情是怎麼回事?特彆想把人放在身邊,有事沒事逗一逗揉一揉。
那七千兩,孟侜最好是還不上……不然他有的是方法讓他越欠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