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鈞陽當時並沒有死,投入湖底的那一瞬清醒過來,但是白衣人在衣服上打了幾個結,他活動受限,最後溺死。後來遇到返程的鱷魚,在鱷魚的拖扯之下,衣服上的結紛紛散開。巧合的是,王鈞陽被暴打的瘀傷因為遭到啃食而幾乎消除。
仵作不敢深入檢驗,也就發現不了異常。
楚淮引處理完政事,路過花園裡的玉蘭池,腳步停住。雪斑聽見腳步聲,咻咻躲進荷葉下麵。
楚淮引思緒放空了一下,抬腳時衣袍掃到池邊的盆栽,一棵半人高的金桔樹突然倒進玉蘭池,濺起了一圈水簾。
水珠落下時,楚淮引看見季煬從玉蘭池另一頭神色凝重地走過來。
季煬看見楚淮引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還需要一個時辰打腹稿。
繁文縟節消耗時間,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楚淮引特批季煬有事說事,減少廢話。
因此,當楚淮引看見季煬莊重跪下的那一刻,他心裡空了一下,忽然聽見滿園花落的聲音。
季煬左右為難,屍體那副樣子,用語言描述都是一種殘忍,更彆說親眼看見。
“殿下節哀,屍體損毀嚴重……就彆看了。”
楚淮引從鱷魚出現的那一刻就有所預感,他很輕地問:“他走的時候……”
季煬就知道楚淮引會問,“溺水。”
“確定是他嗎?”楚淮引最後問。
季煬猶豫了一下,“陛下可以派遣親屬前去辨認。”
楚淮引記不清死在自己手裡的人有多少,屍體就像家常便飯,血腥味習以為常。
麵對孟侜的屍體,他卻不敢去看,仿佛不看,就可以自欺欺人。
他命令孟甫善去看,是孟侜。
命令奶娘去看,是孟侜。
命令薑信去看,還是孟侜。
於是楚淮引失去了所有希望。
薑信哭腫了眼睛,屍體挪動時看見從袖子裡調出荷包,驟然崩潰。他本來認不出這個屍體,但是荷包是他送給孟侜的,這下想不認都難。他摳出泥爛的平安符,死命地用腳踩:“騙子!根本就不是平安符嗚嗚嗚……”
奶娘差點哭昏厥過去,幸好禮文樂私下告訴她,那具屍體不是孟侜。他看小腹那裡不太對,孟侜應該是離京了。奶娘再三確認,禮文樂堅定點頭,不知道是真有把握,還是安慰他娘。
奶娘擦了擦眼淚,對官差說:“是他。”
孟家和薑家同時掛起白綾。靈堂設在哪家,薑信跟孟甫善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楚淮引做主賜一座宅子給孟侜。
他早想這樣乾了,孟小貓每次不想回孟家隻好借宿將軍府的委屈樣,他怎麼會忽略。可是,楚淮引又忍不住想把小貓拐進淮王府去住,時時刻刻在眼皮底下看著,一猶豫,就沒有遲遲沒有提。
其實淮王府設靈堂也未嘗不可,但楚淮引沒有立場。
***
孟侜這一路還算順利。
除了他一個人趕路心裡沒數,經常錯過客棧。就算有客棧,他穿著寒酸,看起來連個饅頭都買不起,小二沒耐心地隨手一指:“客官,馬房大通鋪?”
孟侜:“不,我要一間房。”
到現在為止,他一共在山上過夜了三次。
前三次都沒遇見什麼,除了一個奇怪的老頭,頭發打結,非要給他塞一本書,醫書。
他看起來很有從醫天分嗎?
孟侜覺得沒有。
“為什麼?”
老頭吹胡子瞪眼:“問那麼多乾什麼!拿著就好了!”
孟侜苦著臉:“可我看不懂啊。”
“無知小兒!你不識字?那你幫我轉交給皇帝吧。”老頭相當隨便,“現在是誰當皇帝?”
孟侜告訴他天元帝的名號,並且有些炫耀地說:“下一任就是楚淮引了。楚淮引你知道嗎,當今太子,文治武功,玉樹臨風……”
“不認識。”老頭不滿孟侜話比他還多,打斷他,“朝廷下過一個詔書,誠邀天下郎中交流醫術典籍,由朝廷出錢買下,廣而推之。更會專門請史官紀傳,出書者載入史冊,蔭蔽子孫。”
載入正史,一聽就很威風。
老頭換了隻腳翹二郎腿,“老頭我趕路累了,不想去京城,你幫我拿去吧。”
開國初,疾病肆虐,太宗皇帝憐惜百姓,故出此政策,卓有成效。
可是,現在都過了一百年,這個政策早就作古。
孟侜張了張嘴,不可置信,這是活在桃源嗎?
不等他說什麼,老頭飛快地起身,診了一下他的脈,“嘿,你懷孕了,胎兒不太穩,最近趕了不少路吧?”
然後收回手,施施然離開,“診金我就不收你了,當跑路費吧。”
孟侜心一慌,“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你彆趕路就行。”老頭邊說邊走,孟侜叫住他。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神醫。”聲音越來越遠。
“哪個神醫?”
“就是神醫!”有些氣急敗壞。
……
突然來了一場大雨,孟侜的馬車有些漏水,他在趕路與淋濕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前者。
淋病了後果更嚴重。
山間的車道崎嶇,大雨覆蓋了夜色,孟侜睜大眼睛四處尋找洞穴,終於讓他看見了一處火光。
是個破廟!
廟外也停著一輛馬車,孟侜摸不清裡麵是歹人還是過路人,正躊躇著,裡麵的人估計聽見動靜也出來看。
和孟侜打了個照麵。
兩人俱是一驚。
孟侜脫口而出:“管嘉笙?”
話音剛落,對方眼裡閃過警戒,沒有他鄉遇故知的欣喜,反而唰一下抽出腰間佩劍,寒光直指孟侜:“你是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