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這一回特地找上門來,當然不止是單純為了來看遲川一眼。
六月一日去世之後,身為對方唯一已知的親屬,遲川一日自然會麵臨隨之而來的許多麻煩問題。
葬禮可以由人代為操辦,但像是親緣關係證明和財產繼承手續之類的……以他們家這種複雜的情況,這一步才是最令人頭疼的。
遲川一日本人還是一名學生,涉世不深,自詡為可靠大人的鬆田怕對方考慮得不夠周全,所以也有幫忙照看一二的意思在內。
“六月的東西你就留著,至於相關的證明材料……你家裡還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們的親緣關係嗎?出生證明之類的。”
“如果這裡沒有,你們老家呢?說到老家……我都還不知道你們老家究竟是哪兒的。”
遲川一日的目光在略顯空蕩的屋內掃視了一圈,隨後微微垂眸:“我什麼證明材料都沒有。”
“所有與我老家相關的痕跡,都沒有留存在這個世界上。”
兩句都是真話。
但以上兩句間並不存在因果關係。
玩家將它們放在一起說出口,卻很容易讓人誤解。
聽過遲川一日講述故事的鬆田陣平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對方家庭的分崩離析、四處漂泊;
而幼年時期同樣有過痛苦記憶的細川朝平,目光則是不自覺地落在了年輕學生手背那道蒼白又蜿蜒的陳舊刀疤上,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如果沒有證明的話……”
鬆田陣平撓了撓頭,剛想說要不然先去做個DNA鑒定吧,卻被一旁回過神來的細川朝平給打斷了。
“沒關係,六月早就有準備了。”
這位六月一日前室友的話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遲川一日更是像聽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內容一樣,微微睜大了眼睛。
讓他略感到有些驚訝的,並不是細川朝平所說的內容——畢竟那本來就是他自己準備的,而是對方居然會這麼快就知道這一點。
六月一日辦這事時,可沒有和對方打招呼。
其實玩家本不需要為這類財產繼承問題頭疼,因為隻需要將這一部分的權限收回遊戲係統,在係統裡經手一圈,就能乾乾淨淨地重新分配到自己手裡。
不過在被迫將六月這張身份卡和玩家本體關聯起來之後,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財產轉移方式就行不通了。
比起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有親緣聯係的兩人更容易被他人關注到,很難瞞天過海。
好在在口頭上敲定了二人的關係後,玩家索性將錯就錯,選擇把這段關係坐實。
於是,在某次私底下幫公安辦完事後,六月拿出自己與遲川一日的DNA鑒定報告,用力拍在了理事官的辦公桌上。
隨後在對方麵前聲淚俱下,又一次動情地講述了那個夾雜著家庭倫理紛爭、青春疼痛成長、情感調解、生死遺憾、法製與社會、彆扭加誤會的年度狗血故事,把理事官說得一愣一愣的。
最終,讓對方答應了幫忙去補一補“因曆史時間問題而不小心遺失的材料”。
至於DNA鑒定報告……這種東西,隻要調一調六月一日這張身份卡的參數就行。
315號係統這點權限還是有的。
如果它沒有在調整之後又哭哭啼啼地鑽到係統麵板一角自閉就更好了。
聽到細川朝平所說的話,鬆田陣平這才放下心來。
“他自己早有準備就好。”
說這話時,他內心著實有些五味雜陳。
“如果之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叫我,反正你有我的聯係方式。”
“嗯。”遲川一日乖巧地點了點頭,“謝謝鬆田先生。”
而後自己的腦袋就被某人挼了一把。
“既然這件事解決了,那接下來就是……”鬆田陣平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天氣預報說近一段時間都是晴天。”
“找個時間吧,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出去玩一玩,野餐之類的。”
遲川一日也下意識地往外看了一眼。
大冬天的野餐?
雖然大冬天的沒有櫻花可看,但野餐這件事還是很快被敲定了下來。
玩家大致能猜到,這是鬆田陣平基於曾經和六月的約定所作出的邀請——要不然這位繁忙的卷毛警官先生哪裡會在這種時候主動邀請一名男大學生去野什麼餐。
所以他並沒有拒絕。
至於空條承太郎,他似乎是在見到遲川的當天接到了什麼消息,急匆匆地想要趕回杜王町。
即便相識不久,鬆田陣平還是敏銳地從對方沒怎麼變化的表情裡看出了端倪。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空條承太郎頓了頓,最終開口回答道:“沒什麼,我隻是要趕回去寫我的畢業論文。”
鬆田陣平:……
但他在走前,還是對遲川一日說道:“我下次還會再過來的。”
遲川一日:……不了,大可不必。
“六月他……無論他之前是怎麼樣的,但是自從他八年前‘消失’的那次起,在我這裡的恩怨就已經一筆勾銷了。”
空條承太郎說著現場隻有玩家能聽懂的話。
旁人絕不會想到,他說的“消失”是指灰飛煙滅。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他會以這種身份出現在這個地方,在我們的世界裡,一切皆有可能……雖然時間短暫,但我很高興能看見那樣的他。”
“如果……”
他望向遠方,似乎想作出某種假設,但可能是考慮到當事人已經不在,也就沒有再把這份“如果”給說下去,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
“如果……”空條承太郎最後話鋒一轉,盯著遲川一日說道,“如果你想要知道他多年以前的那些事,儘可以來找我,我可以講給你聽。”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不敢說我完全了解他,但我會把我記憶裡最真實的他講給你聽。”
遲川一日:……不了,他一點兒也不想直麵自己的黑曆史。
他現在住的房子已經夠大了,不需要再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一部分來了。
而且這家夥在講故事的時候,是絕對不會修飾美化的!
可此刻遲川一日的旁邊,還有一位知曉他對自己“哥哥”有多在意的卷毛警官,因此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好,我會的。”
空條承太郎一點頭,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便離開了遲川宅。
.
這一次野餐的時間定在周六,地點則是在距米花町不遠的木下町栗葉公園。
最終敲定下一同去野餐的人包括邀請人鬆田陣平、主要被邀請人遲川一日、中途插入進來的“新朋友”細川朝平,以及不知道怎麼亂入的鄰家小弟弟工藤新一和他的小青梅毛利蘭。
這日一大早,細川朝平便來到了遲川宅內。
他和遲川一日負責準備一些成品食物。
“炸可樂餅嗎?”
細川朝平往廚房的台案上看了看。
“嗯,還有蘿卜絲的。”
遲川一日一邊說著,一邊從鍋中夾起一塊已經成型的炸餅,擺在保溫盒內。
而盒內已經有了炸好的薯條、玉子燒等,旁邊還用袋子裝了幾提黃油小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