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臂長短的金屬錐刺穿胸口時, 織田咲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世人所謂的走馬燈。
儒雅父親下班扛回來的幾十串糖葫蘆, 母親灰藍色的眼眸緩緩流下淚水, 擠滿街道的白色生靈, 月下猛虎和男孩,胡茬都沒剃乾淨的織田作向她伸出手——
無數的畫麵從記憶深處湧出,穿插著擠在織田咲眼前。
最後是無邊無際的寧靜霞光, 一隻屬於少年的、溫柔的手緩緩拂過劉海, 畫麵轉換為路燈微光下男人隱忍焦急的臉。
我沒事。織田咲覺得身體好像有點冷,但姑且在承受範圍內。
翠眸少女掙紮著撐起身,想跟之前一樣大聲嘲笑失態的班主任——她從出生開始,基本沒有受過三天養不好的傷。
無論外表看起來多嚇人,十五分鐘止血、半個小時能跑;兩個小時後, 不良JK就能自己溜達到衛生間,哼著歌搓掉衣服上還很新鮮的血漬。
嘛,其實也不能這麼武斷。織田咲趴在地上,困倦得睜不開眼:之前額外考試受傷時, 就住院了足足一個月……話說……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啊……
仿佛有微燙的風聲在耳邊呼嘯,翠眸少女逐漸失去知覺。
相澤老師抱著織田咲衝進校醫院時, 險些把整個急救室的屋頂都掀翻了。
“金屬錐沒有□□, 讓能操控金屬的老師來幫忙。”雄英男教師把血淋淋的小姑娘放在病床上, 語速飛快,“還有, 通知根津校長來學校, 治愈女郎在嗎?”
守夜間急診室的是個剛轉正的英雄醫生, 看著斜靠在病床上、白襯衫血呼啦的小姑娘,微微顫抖:“相澤老師,這孩子、這孩子的失血量……”
從白色上衣到黑色長褲全都染了血跡,嵌著漂亮扣子的袖口看起來能一把擰出血來——這種出血量,還是凶險的穿胸傷……她真的還活著嗎?
隻穿了一件貼身線衫的男人甩掉手上的血,意簡言賅:“活著,不是她的血。我在手術室外,出現任何情況,請第一時間通知我,我是她的校內監護人。”
胸口杵著一根金屬錐的小姑娘半靠在醫生身上,被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送進手術室。相澤消太沉默地看著急救紅燈亮起,才慢吞吞在長椅上坐下。
男人垂眼靠在座位上,眉頭緊擰。
剛把拎回來的少年塞進學校保衛科,B班班主任布拉德就趕到了急救室。
深夜馳援的布拉德踢了一腳同事的腳踝,沒好氣道:“嫌命長嗎?急救室那邊還有人,趕緊處理一下。”
——織田咲身上多到要滴下來的血,隻有五分之一是她自己的;剩下的部分,相澤消太和那個操縱金屬的昏迷少年對半分。
相澤消太坐在椅子上沒動:“那家夥……”
“暫時扣在學校的保衛科。人醒了,情緒很穩定,第一時間要求聯係‘家長’。”
布拉德喊停一個匆匆路過的護士,勞煩對方找個醫生來處理一下同事,才繼續道,“自稱為‘立原道造’,看得出來,他對眼下的狀況也是一頭霧水。”
“立原道造……”狼狽的雄英男教師把陌生的名字在唇齒間碾磨了一遍,倏地冷笑,“嗬,立原道造。”
布拉德驚訝地看著他——同為班主任的相澤消太一直都是懶洋洋的模樣,長年把‘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掛在嘴邊——這樣明顯的情緒外露,還是第一次。
神色譏諷的男人收起冷笑,重新垂下眼:“我已經讓人通知根津校長了。在校長到達之前,彆給他任何與外界通信的機會。”
管你是港黑還是其他什麼,既然敢真身來襲擊雄英在校生,就彆想能輕鬆離開。
布拉德:“雖然很相信你,但我還是要多嘴一句……我們是正經學校哦?”
你這語氣不鹹不淡、漫不經心的,怎麼有種要開刀動私刑的感覺?
相澤消太順著醫生的指示抬手,瞥一眼布拉德:“當然是正經學校。你在想什麼?”
布拉德‘哦’了一聲:“沒想什麼,你要喝水嗎?”
“相澤老師,您之前的傷口裂開了。”臨時被拽過來處理傷口的醫生皺眉,看著觸目驚心的新傷疊舊傷,連連咋舌,“要去醫務室做全麵的清創……”
相澤消太拒絕:“我暫時不能離開,簡單處理一下就行。”
“但您的傷口——”醫生本來想據理力爭,還亮著紅燈的手術室大門卻被突然打開了;坐在長椅上的雄英男教師二話不說站起身:“需要我進去嗎?”
焦頭爛額的助手愣了愣,聯想到這位職英老師的個性,馬上點頭:“織田咲同學的手術出現了一點問題,可能需要您的幫助……總之,請來這邊做消毒。”
相澤消太本來還在和醫生討論要不要做全麵清創,現在連傷口包紮都懶得理會,直接扯過繃帶裹了幾圈,跟著醫生助手走進手術室。
拿著酒精棉和鑷子的醫生還蹲在長椅邊,傻眼:“相、相澤老師?您的傷?”
“彆管他了。”布拉德揮揮手,無奈道,“好歹也是個職業英雄,撐一會沒問題——麻煩你白跑一趟了;等這邊的手術結束,我會押著相澤去醫務室處理。”
“我倒沒什麼關係啦,”被撇下的醫生撓了撓頭,認命地開始收拾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手術啊……竟然還要相澤老師這種,非醫科職業英雄輔助?”
兩個小時後,物儘其用的相澤消太才被從手術室裡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