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咲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自己, 是一隻有著紅棕色皮毛, 和綠色卡姿蘭大眼睛的小老虎。
小老虎似乎是趴在木質的籠子裡, 身邊還擠了一隻毛色雪白的小小老虎;兩隻小家夥把下巴搭在木柵欄的下托上, 午後的陽光鋪在它倆後背上, 整隻虎都暖和幸福得睡過去。
作為比小小老虎少一個小的優秀老虎,織田咲保持著朦朦朧朧的警惕。不知半夢半醒了多久, 有個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然後在柵欄外坐下。
那個人穿著鴉青色的衣服,好大一隻坐在柵欄外,擋住了織田咲不少陽光。暴躁小虎迷糊地咕嚕一聲, 剛想呲牙發火,威脅外麵的好大一隻趕緊滾、彆擋太陽,一隻手就伸了進來。
好大一隻的手也是好大一隻,從柵欄的縫隙裡伸進來, 小心翼翼落在織田咲腦袋上;頓住半晌,才謹慎地順著漂亮小老虎頭頂的條紋摸了摸。
屬於男性的粗糲掌心, 輕輕揉搓著小老虎頭頂的皮毛,從腦門上威風凜凜的‘王’,一直摸到下凹的背脊上——就這樣輕一下、重一下,不輕不重又一下。
織田咲睜開一半的眼睛又眯回去, 令人戒備的鴉青色也搖晃著溫柔了起來。
小老虎被靠在外麵的好大一隻慢吞吞擼著, 毫無防備地小小老虎擠在她身邊, 傻乎乎地聳鼻子;
夢裡有木頭暖洋洋的味道, 有鴉青色衣襟上一聞就很貴的茶香, 有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陽光,和似有似無、遙若天邊的風鈴聲。
——翠眸少女緩緩清醒。
頭頂的空調嗡鳴著上下掃風,睡在織田咲身邊的逆流之河伸腳踹她,眨眨眼道:“你醒啦?今天我想吃紅豆吐司,加好多美乃滋。”
織田咲把蹬在肚子上的腳拿開,揉著眼睛:“你拿著什麼?”這風鈴怎麼醜醜的?
被問到新到手的玩具,逆流之河精神一振,盤著腿興致勃勃道:“嘻嘻嘻嘻沒見過吧?這可是好東西哦!想知道嗎?我要吃咖喱包子!兩個!”
“……”織田咲無語地看著越來越小孩子氣的個性君,冷酷,“好,決定了。早餐是青椒蘑菇土豆泥,剛好還有剩的材料。”
逆流之河頓時陷入被背叛的震驚和痛苦:“……你怎麼能這樣!威脅未成年兒童你的良心不痛嗎!阿咲是怪物家長!”
喲嗬,可把你厲害壞了。
織田咲懶得理它,慢吞吞下床穿鞋拿衣服:恣意妄為的時候,‘我和你一樣大!我才不是小孩子!’;撒嬌耍賴的時候,‘我還是個寶寶嚶嚶嚶’。
你這個樣子,我的良心很難痛起來啊。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還不行嗎!”逆流之河抱著織田咲的大腿,在青椒蘑菇土豆泥的威脅下,毫無尊嚴化身嚶嚶怪,“我不要吃青椒嚶嚶嚶~”
翠眸女孩一手抱著校服,靠著衛生間的門把嚶嚶怪薅下去:“早上吃昨天剩下的芒果匹薩。在冰箱裡,你去拿出來放進微波爐,我教過你的。”
逆流之河繼續抽搭了兩聲,想想雖然沒有紅豆吐司吧,但是芒果匹薩總比青椒蘑菇土豆泥好吧?眼下菜雞一個的魔王權衡再三,不甘不願放開了一家之主的大腿。
織田咲打發了作息隨性的小家夥,走進衛生間開始換衣服。
因為失怙後一直在孤兒院長大,被領養後,家裡還帶著一串未成年和大齡兒童織田作,持家JK其實非常習慣、也擅長照料小孩子。
索性無論是孤兒院的孤兒,還是織田家的小家夥,都是懂事聽話的好孩子;一路辛苦照顧過來,織田咲沒有厭棄幼稚園老師的生活,還逐漸喜歡上被小家夥們依賴的感覺。
他們很弱小,弱小得摔一跤都能膩在大人懷裡哭上一天;可是也很堅強,會悄摸摸為她手製生日禮物,指甲劈了都不帶紅眼睛。
織田咲雙親去世後,就沒再過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日子,不斷延續的生活,和一些看不見的、比生活更難的東西,總是壓在她的身上;
她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倔強不服輸,偶爾閒下來,想起被爸爸扛在肩膀上,媽媽陪在枕邊,想起那些被全世界叫著‘寶貝’寵愛的日子,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但逝者已矣,再怎麼難過都是沒有用的。
織田咲還要回家。要優秀地畢業,要成為了不起的職業英雄,工作賺錢,然後讓家裡的小家夥們能一路笑嘻嘻、傻乎乎地長大,沒有任何憂慮和煩惱。
翠眸女孩用濕漉漉的掌心拍了拍臉,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這好好的,怎麼開始悲春傷秋了?織田咲一邊打領帶一邊費解:積極向上新世紀JK 人設不能倒啊,最近太空閒了?彆吧,訓練都快忙得起飛了,還有即將到來的檢討——
織田咲站在洗漱台前思索半晌,下定結論:肯定是逆流之河那個風鈴鬨的。
這孩子大早上的玩風鈴把她吵醒了,肯定是睡眠不足直接導致的思慮過重。
反手扣鍋的家長自我認同般點點頭,疊完被子,就順手把醜醜的風鈴君塞進了‘彆碰,碰就青椒蘑菇’抽屜。
沒良心JK拎著書包跑下樓時,微波爐裡的芒果匹薩已經加熱完畢了。逆流之河晃著腿坐在餐桌旁邊,咬著一塊匹薩含糊道:“泥吼茫(你好慢)。”
織田咲劈手奪下匹薩,凶道:“你刷牙了沒?沒刷牙不許吃!”
被狠心奪食逆流之河含著半口匹薩呆住,看向飛走的匹薩,半晌才反應過來:“……嚶嚶嚶。”織田咲你不是人!
簡單解決早飯,把嚶嚶怪趕上樓,織田咲才離開——逆流之河的存在在老師之間不算秘密,但在學生之間還是被有意無意保護著的,所以織田咲不可能帶娃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