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趁這個時機,說自己不懂事鑄下大錯!願意一輩子侍奉他們贖罪!最好哄得他們為你請來梵宮的老和尚,他們最擅長寬解因果!”
甘媚兒厘清之後,長鬆一口氣,“隻要三十三重天跟二十四諸天都站在你身邊,琴後再想動你,也無計可施!她難道還能同自己的親族、兩界為敵?”
甘香兒淚涕漣漣,她隻聽懂了一件事,“真、真要斷臂啊?好,好疼的!”
她才剛剛斷尾,被那女人剜心,現在還要自斷一臂!
她簡直把下半輩子的苦跟痛全吃了!
不過是吃了半顆道珠,她這黴也倒得太大了吧!
“傻孩子。”甘媚兒摸她腦袋,“這隻是一時的,琴族最是良善,他們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你斷臂呢?放心好了,肯定能再接上的!”
“那我,那我聽姥姥的。”
當甘香兒回到香陰山與姥姥商議,石窟龍淵也迎來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龍皇陛下,多日未見,風采依舊啊。”女子柔媚地笑,“真是讓妾身想念得緊呢。”
龍母發出冷哼聲。
魔後不以為意,拐著彎兒探聽前些時日發生的事,“聽說琴族三位仙皇經過此地,不知遭遇了何人,竟然紛紛重傷,連太古鳳凰琴都毀了。”他們是策反了魔族,但也不敢在獄山多做手腳,免得惹了仙族的猜疑,那龍族這一顆棋子就廢了。
龍皇則是有些吃驚。
之前鬨得這麼大,它都聽見動靜了,是琴後為了尋自己的道珠,生生與自家兄弟反目成仇,怎麼那麼多日過去了,竟然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
魔後一看這老龍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有異,聲音愈發溫柔似水。
“龍皇陛下真不厚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不好說的?妾身還需要根據各方動向,來做好對仙族的部署呢。”龍皇正欲開口,石崖上的女人冰冷道,“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魔後轉過目光。
烏暗的發淩亂纏繞在肩頭,女子衣襟鬆垮,頸肩露出大片青紫之色,她眼睛含著濃烈的恨意,整個人靡豔到了極致。
魔後臉色頗為奇異,“琴後,你真跟你徒弟雙修了?”
是龍皇給她通風報信的。
說是那個小兔崽子終於忍不住了,借著喂生辰獸糖的借口,喂的竟是情性大發的蠱酒。那小兔崽子對自己的師尊下了毒手,在龍淵裡墜火了三天三夜,事後琴後清醒過來,幾欲發狂,甚至有自戕行為,龍皇怕人想不開,這才給她通了一口氣。
魔後是個謹慎的,來之前已經遣暗探打聽過了,那少年魔尊離開石窟後,返回不死山,就關在自己的青烏宮,不再踏出一步。
而琴後披著一襲青鶴羽衣,魔後同為女性,很快注意到她的交領細節。
她暗想,連領緣都彆錯了,想必是那小子清醒之後,給人胡亂套上,慌亂逃走了。
魔後心有遺憾,她本想把這上清宮的首徒做自己的裙下之臣,為她驅策,誰想到他貪慕至此,生生壞了她的好事。
魔後拈酸了幾句,“琴後可真是會管教弟子,便是被關著,這弟子也不忘侍奉一番。”
石扶春是千年以來最快速度晉升仙皇的絕世天才,四百年前,就被四界譽為仙帝之下第一人,他是不死仙種,天生不祥,這樣的人本該出生在魔界,可偏偏做了仙家弟子。好在她窺得了對方心魔,也總算讓他入了魔界陣營。
“……滾!”
琴後仿佛想起了不堪的回憶,烏發亂舞,發出了嘶啞的怒吼。
龍血池驟然湧動,衝她飛來。
“嘩啦!”
魔後以衣袖擊潰了沸火。
魔後眼波流轉,曖昧道,“琴後何必生氣,我魔尊年少,又是初通情世,你貴為師尊,自當好好教導他!”話音未落,整個石窟都在震動,魔後目露精光,伸手鑽入女子胸膛,捏住一顆道珠。
她本來打算再蘊養這道珠一千年的,但琴後被那小兔崽子得手了,她又是個烈性女子,說不定要玉石俱焚,還是趁早拿出來為好,到手的東西才是真的!
豈料魔後一探,繼而狂喜。
竟然是完整的道珠!
她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應當,這三百年都是石扶春看管琴緋紅,送她一些天材地寶滋養道體,是再正常不過了!魔後嘴上還刺激著人,“這道珠恢複得這般快,也有我魔尊一份的心意罷?說不得是雙修的功勞呢,妾身可真羨慕姐姐能有此佳徒!”
“是麼?那我送妹妹如何?”
魔後僵住。
不知何時,她的後背貼上了女子的胸脯,幾縷發絲順著氣息吹拂過來。緋紅極其纏綿悱惻摟住了魔後的腰,一隻手則是穿過腋下,按在她的心口,柔聲道,“妹妹怎麼跳得這麼快?是在歡迎姐姐麼?”
一對青蓮足下燃起了暗火,順著魔後的衣袍爬上來,三千道紋緊緊囚住她。
“姐姐動手會有點疼,妹妹,你多擔待。”
魔後動彈不得,麵露絕望。
龍皇通風報信是假,引她入局是真!
既然她身後的是琴緋紅,那她麵前的“琴後”又是誰?……是魔尊?他瘋了不成,自己被穿了琵琶骨,還幫人來誆她?!
魔後發狠,“你敢動我道珠,我就捏碎這一顆!”
兩敗俱傷同歸於儘誰不會?
魔界可沒有孬種!
魔後正等著對方遲疑的時機,她知道如何該跟人談判,用軟肋要挾,動搖他們的意誌,然而她聽到了什麼?那女人竟然說,“你捏啊,你這顆萬年道珠,比千歲道珠要值錢多了。”
“琴後”也笑著回應,“師尊,逆徒死了之後,您答應過我的,要日日撫摸我的骨頭!”
魔後不寒而栗。
全是瘋子!
琴皇和琴母也覺得甘香兒瘋了。
從香陰山回來之後,這孩子哭哭啼啼說自己做錯了事,當場斬了自己一條手臂,那血肉橫飛的場麵,把二老嚇了一跳。琴銀夜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態,悲痛不已,“小狐妹妹,夠了,夠了,你已經償還了!”
二老麵麵相覷。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實在是一頭霧水啊。
甘香兒捂著斷臂處,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了。
琴皇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我兒還活著?”
琴母也是欣喜無比,“那她現下在何處?為何不歸來?”
甘香兒縮著肩膀,帶著哭腔,“姐姐生氣極了!她斷了我七尾,剜了道珠之後,又看見佛子前來救我,於是她一氣之下就跑了!嗚嗚嗚,琴娘娘,你最是仁善,你幫幫我,我已經知錯了,能付出的都付出了,可姐姐還是要殺我!說他日歸來,必了結我!”
琴母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參與道爭廝殺了,心腸慈軟,她猶豫不已。
甘香兒跪在她腳邊祈求,“娘娘,娘娘,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求姐姐原諒我,隻希望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喝姐姐的洗腳水也成的!”
“你,唉……”琴母被她哭得無可奈何,“罷了,等她回來,我替你求一求情。”
“娘娘!謝謝娘娘!”
甘香兒嘭嘭磕著頭,腦門全是血跡,二老再大的火氣也消了。
於是他們等了又等,三百年轉瞬而過。
琴皇派人去獄山查探過了,並沒有女兒的蹤跡,誰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
本來他想要發布詔令尋人,可是一看甘香兒那瘦了一圈的小臉,驚恐得難以入眠,想想還是作罷,小姑娘臉皮薄,她都已經慘成這副模樣了,想必也知錯了,又何必在她傷口下鹽?
到底是真心疼愛過了三百年的小丫頭,二老也不忍心逼她。
反而是他們的小女兒,戾氣實在太重,再怎麼說,也不能對哥哥對動手啊!現在一個傷兩個廢的,他們心疼得無以複加!
偏偏仙帝帶太子出遊,又不在三十三重天。
在甘香兒做小伏低的三百年裡,緋紅去搞風搞雨了。
她光顧了一趟歡喜妖窟。
劇情裡眉目含情、放蕩邪氣的小妖皇還是男童的模樣,眉心一點紅痣,他捧著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繡花球,歡喜踢著玩兒。玩累了,他就爬到合歡樹上,抱著繡花球睡熟了。
大人的談話聲由遠而近,他慣來受寵,小脾氣發作,丟下一句,“睡覺呢!彆吵吵!”
他一個翻身,繡花球跌落下去。
小妖皇沒有聽見繡花球落地的脆響,他揉著困澀眼皮,睜開了眼珠。
那花球落在了一個女人的懷中。
蟬紫衫,靈蛇髻。
那合歡花落在她半扇鎖骨上,印染一片淡紫色的煙霧。
妖後笑道,“還在發什麼愣?彆怠慢貴客!”
小男童跳下樹來,主動走到她麵前,女人隻漫不經心地撩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把繡花球還給他。
女人衝妖後頷首,與妖帝一同進殿。
小男童拉著妖後的衣擺,悄聲問,“阿娘,這是誰啊?”
妖後抱起他,“你忘了?你見過她的,就在四百年前那次燈節,你貪玩跑出去,被大妖擄走,還好琴後尋了你回來。你還哭哭啼啼說要做人家的新娘子呢,也不知羞!”
她們妖族的孩兒同其他界域不一樣,除非動了要嫁娶的念頭,才會慢慢長成青年的模樣,否則千萬年來都會是妖童。
小男童以為自己千萬年都要做妖童,直到見了那個女人,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他手腳發熱又發疼,夜裡睡不著爬起來,發現自己竟然高了不少!
“阿娘!我高高了!”
他驚喜不已,光著腳跑過宮殿長廊,要去給父母報喜。
今夜光照皎潔,一頭銀蟾墜在合歡樹裡。小男童笑得彎起了月牙兒,他敞開胸肺,深深呼吸一口夜裡的香氣。隨著他咚咚跑動,那纖細臂腕上的纏臂金也叮叮當當清涼地響動,隨後,戛然而止——
那青荷錦鯉的屏風濺上了血光。
他呆滯跌坐在地。
懷裡的繡花球驟然滾落,跑遠了。
一襲蟬紫色薄衫從後頭走出來,劍尖淌著朱砂。
她劍尖挑起了男童的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
三百年後,三十三重天開了一場特殊的宴席,甘香兒終於被琴族接納,正式收做乾女兒。
琴皇大手筆,遍請四界生靈,仙、魔、妖、佛,都到場了,特彆是佛界的梵宮,他們本不想參與,但因為牽扯到了優曇佛牌一事,梵宮還是決定走上一趟,做最後的了結。
這一天簡直是甘香兒最有臉麵的時刻,四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她這個主人翁的身上,那可是姥姥也沒有的待遇!
做小伏低那麼多日,她終於能揚眉吐氣,挺直腰板了。
隻要她被琴族正式認可,那琴緋紅就是她“姐姐”,哪有姐姐殺妹妹的?
甘香兒現在巴不得她回來,看她還敢不敢動自己!姥姥什麼都想到了,果然是最聰明的狐!
這日,仙帝也帶著小太子回來觀禮了。
“小媳婦兒!”
小太子是少年俊俏模樣,頭戴玉冠,“我跟父親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頭萬年的照夜清,送給你!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得長明!”
說著小太子把螢燈親手交給了甘香兒。
“什,什麼媳婦兒,你彆胡說。”甘香兒悄悄看了仙帝一眼,將耳邊的碎發靈巧彆到耳後,吐了吐鮮紅的小舌頭,“不過以後彆送這些小女孩兒的玩意了,我更喜歡防身的法器呢!”
“有我在,你需要什麼防身的法器呀?”小太子滿不在乎地擺手,“誰也不敢傷害你!”
青霄中響起了一道很輕的笑聲。
“是嗎。”
那朱衣宛如一簇降世明火,煌煌燁燁,燃燒了整個天闕。對方指尖如雪,旋轉著一柄清薄靈動的水月觀音蟬翼扇。
扇麵之下,掩著溫柔翹唇。
“你娘我偏不信呢。”
作者有話要說: biu——女主血條加載完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