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過去記憶(6)(2 / 2)

“一命抵一命,以後範氏的任務不必再接。”

“是。”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既然範情為郝宿抵了一命,那麼他們自然就不會再對對方動手。

-

郝宿的夢在範情死了以後忽然開始大麵積地斷片,裡頭的場麵光怪陸離,攪得人頭疼。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醒過來時,卻又重新回到了夢中。

那日範情死後不久,郝宿不知怎麼也陷入了昏迷。後來是景虛收到範情的口信,得知範氏要對兩人不利,連夜趕路來到卞城,發現文彌被人打暈了昏倒在家中,立刻將對方弄醒,帶著人找了幾天時間,終於在山頂上找到了兩個人。

當時的情況慘烈到景虛和文彌都不願意再回想。

兩人渾身是血,範情的屍體都已經變得僵硬了,而郝宿則是氣息淺弱,隨時都有可能一並喪命。

“公……公子,公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文彌啊。”文彌在見到範情的時候,整個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家公子就這麼死了,才幾天時間,才幾天時間而已。

“公子——公子——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沒有防備,被人打暈了,你們也不會被帶到這個地方來,都怪我不好!”

他哭得淒慘,心中更是恨上了範氏。

他們家公子自幼便極為懂事,對待長輩恭敬,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是很好的。他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人,為什麼世俗要這麼容不下對方,為什麼啊!

對於景虛來說,生離死彆他也見過了無數回,可以往他都是以一名旁觀者的角度看著。

他同樣不能理解為什麼範氏要這麼狠心,要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如此殘忍。

即便範氏想要殺的是郝宿,但他們難道看不出來,對於範情來說,郝宿是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存在。

他們殺了郝宿,跟殺了範情又有什麼區彆?

而更加狠心的還在後麵。

郝宿的昏迷十分古怪,景虛耗費了很多心力都沒有將人很快救醒。隻是範情的屍體卻不能再等了,無奈之下,他們隻好先將範情的後事處理了。

範情頭七那天,景虛跟文彌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如果郝宿醒著的話,一定能認出對方就是當日朝他射出那一箭的人。

“閣下深夜前來,所謂何事?”景虛猜出對方的身份,話說得很不客氣。

文彌跪在靈柩前,恨恨不已地看著對方:“我們家公子都已經死了,你們還不放過對方嗎?”

出乎意料的是,來人過來並沒有動手,而是提醒他們:“範氏在江湖下了追殺令,目標是郝宿。”

範鈞在知道範情死了的消息後,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天都沒有出來。

然而一天以後,他就加大了追殺郝宿的力度。隻是先前接單的人有自己的原則,並沒有接受這個任務。

範氏找的殺手都是一流的,他們業內有自己的規矩,故而稍微有臉麵的都不會接下殺郝宿的任務。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是有願意接的人。他們出於道義,才會特地來告知景虛,讓他們小心防範。

說完這話,那人就離開了。

“怎麼會這樣?太老爺以前最疼公子了,現在人都不在了,為什麼還要對郝公子痛下殺手?”

文彌不理解,景虛卻懂。

由愛故生怨,正是因為範鈞疼愛範情,所以在對方死後,他才會將這份恨轉移到郝宿身上。

在範鈞看來,如果不是因為郝宿,那麼範情也就不會叛出範氏,更加不會死。

景虛嘲諷一笑,殊不知真正害死範情的,正是那規矩森嚴的範氏,還有範氏幾位主事之人。範鈞不願意麵對這一點,一味地遷怒郝宿。

“聖人?我看他們再修行個一百年,也當不了聖人。”

“景虛道長,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放心,範情拚著命也要護著的人,我是絕對不讓範氏得逞的。”

他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結交了不少人,現在是時候打個招呼了。

-

範情最終被葬在了曾經和郝宿一起生活過的竹屋後麵,那裡還有他專門移植過來的野花,競相綻開著,爛漫無比。

文彌離開的時候想著他們什麼時候能再回來,卻沒想等真正回來以後,範情已經不在了。

郝宿還在昏迷狀態,景虛托了不少深諳醫理的人過來,看了之後也都找不到原因。

他分明沒有受傷,卻不知道為何遲遲無法醒來。

文彌一天三頓地在範情的墓前叩首跪拜,希望對方能保佑郝宿能夠早日醒過來。

“公子,您走了以後我們又回來了。”文彌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房裡還有一幅作了一半的畫,之前您說好等完成以後要裱起來,可惜現在……現在再也沒法完成了。”

他擦了擦眼淚,斷斷續續地講著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事情。

“郝公子還在昏迷,您好不容易給他養出來的肉又都掉了,景虛道長請了許多人來看,都說不清楚是什麼情況。”

“長九他們偶爾也會過來,聽說您去世的時候,他們哭得可慘了。”

“反正我以後都不回範氏了,乾脆就跟在郝公子身邊,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對方的,就像以前照顧您一樣。”

“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上回我們種下的菜都已經發芽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吃了。”

“明日不會下雨。”

文彌正念叨著,突然就聽到了郝宿的聲音。他人一愣,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又聽見了對方在說話。

“文彌,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真的是郝宿!

文彌連忙把臉上的淚水擦乾淨,站起來看向郝宿。

對方似乎跟以前相比有了些許變化,但文彌一時半會又瞧不出來,隻當是郝宿昏迷時間太長,清減了。

在回答郝宿之前,文彌又朝著範情的墓碑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郝公子,您已經昏迷十多天了。”從範情去世以後,文彌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現在看到郝宿醒過來,他才稍微輕鬆了一些,“我這就去叫景虛道長過來,讓他再替你把把脈。”

“不對,郝公子您剛醒,一定餓了。景虛道長說您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命我每日都煨一盅粥備著,我馬上取來。”

郝宿昏迷的時候景虛和文彌費了很大勁也隻讓對方每天能進一點東西,維持基本的需求。

說著,文彌就要到廚房去。

郝宿卻抬腳往範情的墓碑處走來,碑上隻刻了範情的名諱。

“這是範情的墓?”

“是,郝公子。”見到郝宿的動作,文彌腳步一停。

“他應該會很喜歡這裡。”

“我和景虛道長也是這樣想的,公子生前在這裡最快樂。”

講到範情,文彌的語氣又開始傷心起來。

郝宿緩緩蹲下,將周邊有些新冒出來的雜草拔乾淨,而後從袖口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是範情曾經給他雕的木簪。

他將木簪埋在了墓碑旁邊。

等做完這一切後,郝宿才起身。

“我們走吧。”

“是,郝公子。”

大概是氣氛過於沉重,路上的時候文彌挑起了彆的話。

“郝公子,您怎麼知道明日不會下雨啊?”

“天象其實很容易被預測出來。”說著,郝宿粗淺地教了一下文彌。

而隨著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文彌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知道郝宿哪裡變了,對方以前行事有所遲鈍,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可現在郝宿行事都與常人無異,跟他講話的時候,臉上也是一派溫潤之色。

“郝、郝公子,你好了?”

“我是說,你……你不遲鈍了?”

“嗯。”郝宿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清醒過後,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但也隻是好像,就算他的臉上能做出表情,可他的心底也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知道開心的時候要笑,卻並不會有開心這種情緒。

他知道難過的時候要哭,卻並不會有難過這種情緒。

他更像是被賦予了能夠偽裝的能力。

與此同時,還有另外的一些改變。

往日遲鈍凝滯的思維也變得極為順暢,所有範情教導給他的東西,都以成倍的效用增長著。

郝宿並沒有告訴文彌,他在景虛診脈確定沒有事後,就帶著對方離開了竹屋。

三年後。

新科探花打馬遊街,郝宿一名以極快地速度傳揚了開來。過後更因為他在朝中的所作所為和自身學識,隱隱有了與範章相抗衡的趨勢。

郝宿跟範氏不同,他雖然文采出眾,但性情冷漠。這樣的人,最適合做皇室的刀,也因此,皇上對郝宿的恩寵漸漸開始越過其他人。

範氏當年想要殺了郝宿,結果在景虛的幫忙下,一次又一次失敗。誰知道對方竟然轉身就成了新科探花,並且扶搖直上,哪怕範章等陣營的人一次又一次刁難,對方也總是能化險為夷。

中秋佳節,郝宿如今身居要職,有不少想要恭維他的人,隻是人人都知道,郝宿不喜結交,偌大的府上,一時竟有些冷清。

“大人,這桂花酒滋味清甜,和月餅搭著正好。”

三年過去,文彌成熟穩重了許多。這些年他跟在郝宿身邊,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放下吧。”

“是,大人。”夜涼露重,庭院裡隻有一輪圓月,文彌又替郝宿拿了一件披風。

卻在這時,有劍光反射到了他的臉上。文彌臉色不變,在那人逼近的時候拔出身側的劍,跟對方交起手來。

三年間,範氏的追殺令還是沒有撤掉。文彌自從範情死後,就一直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對方,於是給自己找了名師傅。

寒來暑往,他從沒有一分懈怠。

範氏看郝宿最近風頭太盛,想要除了對方的心更加堅決,這回請來的人也比以往厲害。

文彌雖然勤加練習,到底也是半路出家,很快就落了下風。

郝宿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動靜,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酒是景虛送過來的,以桂花為釀,味道清醇。

文彌已然落敗,那名殺手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裡,劍光直接朝著郝宿而來。

可惜劍尖在即將碰到郝宿的時候,就被一個飛擲而來的酒杯擋住了。那名殺手竟有一瞬覺得自己再無法前行一步,等他強行運氣的時候,郝宿的下招也已經落了下來。

不過三個來回,他就已經落了下風。

郝宿腳尖微挑,文彌掉在一旁的劍就到了他的手上。劍身寒厲,須臾之間,那名殺手就已經沒了氣息。

文彌對於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自從三年前郝宿醒來後,對方就變了很多。

對於常人來說很困難的事,由郝宿做來似乎都輕而易舉。

已經是這個月第七名過來要殺郝宿的了,前六名都是他打敗的。文彌站起身,麵不改色地將倒在地上的人拖走。

管家接到吩咐,也趕忙過來將現場的狼藉處理乾淨。

隻不過忙著忙著,他就又想起了一件事。

“大人,上回觀覺寺送了一批果樹過來,東苑那裡還有空餘,隻是不知要栽種哪種。”

東苑是郝宿住的地方,裡麵要種樹,自然得先問過了對方的意見。

“橘樹吧。”

“橘樹葉片清香,確實適宜,奴才明日就讓人去辦。”管家恭維著,得到了準信後就退下了。

處理好屍體的文彌回來時聽到了郝宿的回答,驟然鼻子一酸,卻沒有再出現在郝宿麵前。

自從他們離開竹屋以後,隻有在範情的忌日才會回去祭拜對方。文彌看著天上的月亮,笑得比哭還難看。

“公子,郝公子他還記著您,您聽見了嗎?”

私底下的時候,文彌還是喜歡稱呼郝宿為郝公子。

三年過去,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會提起範情了。文彌自小跟在對方身邊,他知道範情的每一個愛好。

果樹的種類有那麼多,郝宿獨獨選了範情最喜歡的。

說完話,他擦了擦眼淚,回到郝宿的書房裡替對方整理東西。

這些年來,不管他們住在哪裡,郝宿的書房中總是會掛著一幅畫。是當初範情作了一半的,郝宿考中探花的時候,就將另外的一半補齊了。

從前範情在教郝宿寫字的時候,對方總是會將他名字裡的筆劃漏掉一點。然而補齊的那幅畫右下角,卻是端端正正的範情兩個字。

一筆一劃,沒有任何錯處。

-

郝宿考中探花以後,官運亨通,官職年年都在上升。長九等人也辭了原本的活計,為郝宿辦事。

他們手腳伶俐,又是可靠的人,郝宿還專門請了先生教他們念書識字。

這日郝宿在外辦公,路上遇到了一位可憐人。

“那人也是可憐,據說原先是個鄉紳,可惜後來家鄉發大水,就跟著家人一起搬走了,誰知道後來在路上遇到盜匪,一家十幾口就這麼沒了命。”

跟郝宿同行的官員似乎很了解對方,見郝宿感興趣,跟他談論了起來。

鄉紳遇到盜匪的時候,也被砍了好幾刀,不過他命硬,死裡逃生。

之後就一路輾轉來到了肆城,然而受傷太重,一些正常人能做的活都不能做,生活越來越窘迫,最終淪落成了乞丐。

“文彌,把他帶回府,好好安置。”

“是,大人。”文彌沒有多問,過去將乞丐扶了起來。

“大人與他非親非故,為何要將人帶回去?”

在官員看來,郝宿若是同情對方,給些銀兩也就夠了,大可不必帶回府。而且他跟郝宿共事也有一段時間,了解對方的性格。

在他看來,郝宿根本就不像是會發善心的人,對方更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因為以前有人告訴過我,好心有好報。這是他該得的。”

很久以前,範情救了長九以後說過這樣的話,他說好心有好報的時候並沒有真的期盼過好報,但最後也的確有了好報。

被趕出範府的時候,郝宿昏迷的時候,多虧了長九他們的照顧,才不至於變得更糟。

那名鄉紳正是當初在鄉間雇傭了郝宿為家仆,還在離開前送了他一大筆銀兩的人。

隻是沒想到,世事多變,對方後來的遭遇竟然會這麼悲慘。

“好心有好報?”

官員小聲念了一下這句話,心中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是該得的。

他知道那名鄉紳曾經做過不少善事,所以暗地裡也一直接濟著對方。

但就算是好心有好報,也不用郝宿來報啊。

問題沒有人回答,因為郝宿已經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隻有這個世界是BE的,但是!我會寫一個好大哥和情情以後重新回來這個世界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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