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宿方跟範情說完那番話,驀地就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一熱。
是紅豆親了他。
他生來強大,自誕生以來,身邊縱使有過侍奉之人,卻並無一個同他如此親近。
更遑論來親他。
懷中少年漂亮穠麗,每至寒氣發作的時候,眉眼之間都含著一抹精致脆弱。
此時卻俱是羞嬌之意,隻眼眸明亮,看著他時,盛滿了無限的歡喜。
他是他在世間唯一的牽絆。
攬宿捏起範情的下巴,問:“哪個教你這般的?”
雖是問句,當中卻並無責怪。細品之下,還有一抹淡淡縱溺。
能看得出來,紅豆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卻是親到了攬宿的高興。
及至對上攬宿溫潤如水的眼神,他的眼尾才像上回一樣,一點一點,慢慢紅了起來。
這段時間跟攬宿的相處當中,範情總是會產生一種“很想”的感覺。
初時他並不懂這想代表了什麼,以為是要摸摸攬宿的喉結,而後他又以為自己是想要抱抱攬宿。
等情竅一開,他便明白自己是想要和攬宿親近,並且不止於擁抱這麼簡單。
隻是九十九重天上,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標準,他便遵循心中所想,去親了攬宿。
此刻被攬宿問到,心中本是一分的羞意,莫名放大了數倍。
他的眼睫顫了顫,眼圈也都帶上了一抹盈亮的水光。
“沒誰教我。”
覺得下巴上的溫度太燙了,一時受不住,範情握住了攬宿的手,將自己解救了出來,兩隻手捧著攬宿的一隻手,擱在自己膝蓋上,而後就像沒了骨頭似的,整副身子都陷在了攬宿懷裡。
“我自己想這樣的。”
他說完便隻垂著眼皮,一心一意去弄攬宿的手玩。
實際上低下頭的時候,後頸那一截皮膚早已蔓出寸寸嫣色。椎骨微凸,襯出一片單薄來。
攬宿的另一隻手摟住了範情的側腰,此時往上,覆蓋在了他的後頸處。
稍加用力,有一絲溫柔之下不經意的強迫感,便令對方再次抬起了頭。
“還想親嗎?”
範情不知道親是什麼,但在此時此刻的情境裡,他卻無師自通,隱約明白了些什麼,兩隻手將攬宿的手捧得更緊。
原本是想要點頭的,但動了一下後,就發現攬宿的手貼得更牢,叫他後脊都隱隱發顫。
“想。”
聲音憐憐,情態也憐憐。
攬宿笑了笑,俯下身道:“許你再親一次。”
從前範情不懂,現在既然他想要,攬宿便會給。他對他從一開始就是毫無底線的放縱。
這樣觸手可及的距離,範情根本無需任何努力,就能達到目的。
可他一時之間竟有些沒來由的緊張,呼吸都屏住了。不止是眼圈含著亮意,連眼眸當中也漸漸溢出水光來。
紅豆的兩隻手改為慢慢圈住了攬宿的脖子,而後上身坐直了些,在他的側臉上又親了一口。
比起剛才偷襲式的親,這回可謂是要多細節就有多細節。唇珠壓得變形,人也貼得緊,戀戀不舍的,離開的時候,舌頭還沒忍住舔了一下,在攬宿的臉上留下了一抹晶瑩。
等親完了人,他的呼吸才有所恢複,卻是急促不已,像做了什麼大事一樣,伏在攬宿的肩膀處,額頭還發出了點汗,兩腮薄紅,眼眸含暈。
雙手緊緊地抓著攬宿的衣袍,遲遲未曾鬆開,一副情動卻不自知的模樣。
攬宿的手從他的腿彎處穿過,將範情完全抱到自己身上坐著,擁著對方,而後輕輕拍著他的背。
隻每拍一下,紅豆就會跟著輕顫一下。他不由地閉了眼睛,不知不覺,就這樣在攬宿的懷裡又睡了過去。
睡著之時,範情臉上的豔色仍未消散,映著那一顆朱砂痣,顯得極為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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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攬宿已經跟柳鬆音做了約定,但送範情去須彌穀這件事依舊是急不得的。
首要因素就是範情的身體,其次,儘管須彌穀眾靈植是範情的同族,但對方不一定能適應。當初有攬宿在身邊,範情到了九十九重天以後,也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習慣,而在須彌穀中卻沒有一個是範情認識的。
因此這一留,就是十年的時間。
不過對於天界來說,往往一個閉關就是百年,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並非漫長。
柳鬆音知道上神是為了範情好,加上他現在都已經見到了人,也就不再著急。
關於範情的真實身份,柳鬆音隻告訴了族中同輩的長老。他們聽說了這件事,同樣開心不已,大家一起為了紅豆的到來做足了準備。
十年時間對他們來說,不多不少,足夠將範情來這裡以後的一應事宜布置得恰到好處。
甚至當範情真的要來的時候,柳鬆音在對對方的儘善儘美感中,還覺得十年的時間有些少。
自從來到了須彌穀,得知紅豆失蹤以後,柳鬆音除了尋找對方以外,就連半步都不曾踏出去過,像是在自我放逐。
因此他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珍寶很是有限,柳鬆音不甚滿意,從仙極殿回來後,就時常出門,想要多尋些禮物,等範情來的時候再送給他。
哪怕不知道範情的經曆,長老們也能猜出來對方必然是吃儘了苦頭,否則用不著攬宿上神特意為他取玄火玉岩。
因著這一層緣故,他們幾乎是想把所有好的東西都堆砌到範情身上,儘可能地彌補對方。
唯一的問題,就是等範情來了以後,這繼任族長該由誰來當。
按理,上一任族長是範暄,若沒有當中的遺落,族長之位順理成章是由範情來擔任。可如今唐玉已經按照繼任族長的標準,培養了幾百年。
不管選誰,好像都不太合適。
幾名長老在商議良久後,最終有了定奪。他們準備同時設立兩名族長,這在之前也不是沒有過的。
無論是由他們培養出來的唐玉,還是由上神教養出來的範情,在族長之位上,都是能勝任的。隻是不知範情願不願意,這個問題,他們準備等對方來了以後,找機會再問。
族中的準備長老們也沒有瞞唐玉,有了決斷以後,第一時間就跟對方說明清楚了。
雖然唐玉現在還沒有正式接替族長一職,但長老們一貫都是比照族長的標準。族中每每都重大事項商議的時候,都是會一並告知他的。
“屆時攬宿上神會親自送他過來,在我們這裡經受教導。”柳鬆音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唐玉。
紅豆一族都出美人,唐玉的樣子也是少有的好看。說上一句是鐘靈毓秀之地才能長出來的人也不為過,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因化形至今也不過兩百多年,瞧著也是一副少年模樣,不過麵相看上去要比範情更加成熟。
比起那些鮮豔的顏色,他似乎更偏愛灰、白、黑這類簡單的色彩,渾身上下的裝飾也極為簡單。但這種裝扮更襯得他氣質超群,也讓他身上的傲氣更為明顯。
聽著柳長老的話,他一直表現淡淡的,一副安靜聆聽的模樣。沒有因為範情的到來,或者是對方可能要跟他共掌族長一職而有任何不滿。
等柳長老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才見他抬了抬眼。
“原來之前各仙家說的,攬宿上神的命定情緣,竟是我族之輩?”
“不錯。”
“既然長老們已有安排,唐玉也沒有意見。”
唐玉是長老們看著長大的,大家都知道,他一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既然現在說了沒有意見,想必也不會是那等陽奉陰違之輩。
好歹也是他們選定的族長,若真如此,他們的眼光豈不是瞎了。
因此商議結束後,長老們跟唐玉交流了一下,就各自散去。
在這十年來,天界各仙逐漸發現了一項趣事,那就是向來避世的須彌穀竟然紛紛出穀了。
尤其是那些長老們,不知為何一個勁地搜羅各種好東西。與此同時,每年一度的敬拜日,須彌穀也定會派出一名長老過來。
既然範情一時半會不會過來,長老們又都很掛念對方,彼此商議過後,就定出了這個計劃。
再者說,他們須彌穀避世的時間也夠久了。若不是這樣,可能他們早就知道了範情的下落。
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沒有打擾到範情。
與此同時,唐玉的鍛煉也沒有放鬆。
一開始須彌穀做出變化的時候,其餘仙家還很疑惑。後來看到範情,他們就悟了。
怎麼說小仙君也是靈植出身,或多或少跟須彌穀有關係。有這一層緣故在,對於須彌穀的所作所為,他們也就不奇怪了。
至於絳河當中當初那團發生異變的星雲,自從元霄仙君將情況彙報給了天帝以後,六界各處就經常會發生一些災禍。不過他們提前做了準備,損傷也不大。
兩年前的時候,籠罩在星雲上麵的烏黑也逐漸散去,似乎危機已解。隻是攬宿仍舊會每日過去查看,以防生變。
範情這十年跟在攬宿身邊,氣質越發清冷,學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不論是跟靈植有關的,還是攬宿自己會的,通通都教給了對方。
如今的仙極殿中,若是攬宿不在,除了元霄仙君以外,範情同樣能夠拿主意。
他身上的寒氣經過將近十年的調理,也已經不再像當初那麼嚴重。
原本每天都需要在玄火玉岩上躺三個時辰,現在隻需要每隔七天。
而關於範情的身世,攬宿在最近一次的敬拜日過去後,也跟對方說了。
即便如此,當範情聽到攬宿說,要將他送往須彌穀學習時,還是難以接受。畢竟紅豆看這個世界的第一眼,出現在他麵前的就是攬宿,陪伴在他身邊十年的,同樣是攬宿。
雙方之間就算是分離,從來都沒有超過一天的。
乍然要跟攬宿分開,範情怎麼會願意。
“隻是去學習。”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
已經能獨當一麵的紅豆越說越傷心,他眼睛鼻子全都紅了,哭得可憐巴巴的,一個勁地往攬宿懷裡躲,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如果情情想我的話,可以隨時跟我說話。而且,每隔幾天,你都會回來的。”
“但是……這樣的話我就要有很長很長時間不能看到你了。”
攬宿將哭得聲音都哽咽了的紅豆抱著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背。
從到仙極殿以來,對方就沒有哭得這樣傷心過。
“也不怕把眼睛哭壞了。”
攬宿見他眼淚擦都擦不儘,頓了頓,改為在他的眼皮上親了一下。這一下攜著無儘的溫柔,似將紅豆化作了原形,捧在手心上疼著,比什麼言語都管用。
範情都愣住了,紅著個眼睛,像一隻小兔子。
“漏漏……”
“情情是害怕去須彌穀嗎?”
“不、不怕。”範情哽著聲音,聽上去像是又要掉眼淚了。
“所以隻是舍不得我,對不對?”
“嗯。”
他將攬宿的衣服抓緊了,指尖都用著勁,微微發白。
“你依賴我,我很高興。可是我希望你在離開我的時候,也能這麼的好。”
“雖然你和我有著命定情緣,體內有一口我的氣,但你並不需要圍繞著我而活,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我身上,你不是我的依附品。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可以構建屬於你自己的人生,然後你再愛我。我們是平等的。”
範情其實都懂得攬宿說的話,可他就是舍不得。眼看又一顆眼淚從他眼裡滾了出來,攬宿替他擦了擦。
“可是,如果在你嘗試過後,仍舊不喜歡,或者那會讓你覺得痛苦的話,我也希望你能知道,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還是願意像現在這樣護著你,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