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情原本以為郝宿是直接陪他去大千世界,沒想到對方竟然帶他先後去了情海當中。
第一個驚喜是為了彌補遺憾,第二個驚喜是為了陪他一起長大。
從情海裡麵脫離的時候,範情是顯而易見的高興。
不過想到即將要去的大千世界,他則更加興奮。
去哪個大千世界都是由範情選擇的,且神神秘秘,郝宿並不知道兩人會是什麼身份。
他牽著紅豆的手,問“情情選了什麼世界?”
一時之間,他看到範情臉上的表情更加豐富。那種像是要一口氣告訴他真相,又因為想要給他驚喜因此竭力忍住的樣子,莫名憋著一股可愛勁。臉都有些紅了。
兩人是在去大千世界的路上,每走一步,腳底都會泛出一團柔和如漣漪一般的暈光來。
“秘密,還不能告訴你。”
範情側過頭,看得出他是有點想說的,但最後還是抿了抿唇,隻將郝宿的手牽著晃了晃。
“也是給漏漏的驚喜。”
“那需要抹除記憶嗎?”
“等漏漏遇到我的時候,就會記起來。”到時候郝宿會恢複記憶,而他則不會。
說完,就到了三千世界的入口處。範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故而他在看中了選擇的世界後,就帶著郝宿走了進去。
白光將兩道身影就此吞沒。
雲州範家是鼎鼎有名的書香門第,往上數幾代,俱是狀元、探花,到了範子渡這一代更是如此。
他的那種近乎理想主義的天真與浪漫吸引了同樣富有詩情畫意的殷窈,兩人在大學時代就結了婚,畢業以後,殷窈生了對雙胞胎。
說來也奇,這對雙胞胎簡直就像是一刻模子刻出來的。範子渡和殷窈在雙胞胎小時候還沒有怎樣發覺,越是大了,就越驚奇。
他們還曾經細細地比對過雙胞胎,然後就發現這兩小子不僅長得一樣,就連身上哪顆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從小到大,若不是性格不同,就連他們這個做父母的恐怕也不能分辨出來。
雙胞胎一前一後從媽媽的肚子裡出來,先出來的那個取名範意,後出來的那個取名範靜。
殷窈覺得他們的性格是從娘胎裡就帶出來的,哥哥範意在繈褓中的時候就十分活潑,哭起來聲音也大。弟弟範靜則是安安靜靜,隻有在肚子餓了的時候才會象征性哭啼兩下。
長大以後,二人的性格特征更加明顯。
範意情緒外放,有什麼事情都藏不住,活潑跳脫。範靜情緒內斂,氣質矜冷,輕易不會隨便開口。
相同的是,他們長得都同樣漂亮。
是那種姝色矜持,曼麗靡情的漂亮。
有時候殷窈看著自家兩個崽不同的樣子,心底直樂。
同樣一張臉,卻是兩個表情,看上去就會有一種輕微的錯亂感。似乎惱怒、喜悅、難過,這種大開大合的表情,同樣也會出現在常年沒有什麼表情的另一個人身上。
兄弟兩個不光是長得好看,頭腦也十分聰明。從小到大,在學習這塊就沒讓夫妻倆操過心。
因此範意和範靜也時常被稱為“彆人家的孩子”。彆人家的孩子不僅在家長那裡受歡迎,在學校裡同樣受歡迎。
兩個人的儲物櫃打開,經常能從裡麵灑下一大堆顏色各異的情書,裡麵裝滿了少男少女們懵懂美好的感情。幸好儲物櫃上都貼了名字,要不然的話,恐怕就會和那些當麵遞情書的人一樣,鬨出把兩人認錯了的糗事。
從上學到現在,表白錯對象的不計其數。範意會擺擺手,告訴他們“你們認錯人啦,我是哥哥哦”,露出這種與弟弟截然不同的表情來,往往會令不太堅定的人臨陣倒戈,於是他便收斂表情,認真地告訴他們,目前還沒有要談戀愛的想法,大家還是先把注意力保持在學業上吧。
範意一向被稱為人間甜豆,名不虛傳。就連拒絕彆人的時候,也不會說出叫對方難堪的重話。
事後還要令那些告白的人心裡一陣糾結,愁緒滿腹。究竟是喜歡哥哥好呢,還是喜歡弟弟好呢。唉,可真是一個令人為難的決定啊。
與他相比,一旦表白錯了到範靜麵前,那可真是堪比酷刑了。
對方會睜著眼睛,用著一種尤為冷漠嚴酷的眼神,仿佛是在審問你既然那麼喜歡對方,為什麼還會認錯人?漆黑的眼瞳中似有無儘的冰冷刀鋒,將你剮得一身狼狽。這種情況下,往往會是以告白者倉皇離去而告終。
可他們在回去以後,又會反複地想起範靜當時的神情。
在腦海中構想著,人間甜豆冰冷清貴的模樣,一時又心癢難耐,好了傷疤忘了疼,跟另一批告白錯了的人升起同樣的想法。究竟是喜歡弟弟好呢,還是喜歡哥哥好呢。
兄弟倆雖然性格不同,可是關係卻非常好。
在麵對這些表白的時候,也是毫不動搖。好似天生沒生情竅,不通情愛一樣。
範子渡和殷窈都不是保守的人,相反,他們骨子裡的那種浪漫主義細胞隻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增加。
看著彆人家的孩子因為早戀而鬨出種種青春期的問題,再看看自己家這兩個一心隻有學習的兒子,兩個人背地裡還有點惆悵。
到大學的時候,還經常會旁敲側擊地問一下,有沒有感興趣的對象。
有的話可以帶回家裡做做客,男生女生都不要緊——夫妻倆也可謂是緊跟時代潮流了。
可惜大半個學期都過去了,也沒見兩人帶什麼對象到家裡來。
不過這段時間,範子渡和殷窈敏銳地發現兄弟倆似乎有了新的情況。
比如範意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可笑起來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是充滿甜蜜的。每回放學回家,手裡都會拎著些小禮物,有時候是一塊小蛋糕,有時候是一朵花——範意和範靜兩人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剛開學那會兒,因為他們倆幾乎複製的樣貌,還引起了一陣騷動,大學跟家裡的距離,走路也就十分鐘的樣子,所以他們並不住校。
至於範靜,表現得更為內斂些。如果不是範子渡和殷窈細心,恐怕不會察覺到,對方這段時間總是會捧著手機在看什麼,可又不像是在看學習資料,倒像是在跟誰聊天似的,那張清冷不已的臉上偶爾還會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矜持十足的笑意。
果然,不出幾天,範意就興高采烈地表示自己交了一個男朋友,這周末打算帶對方回來做客。
他在跟父母交代的時候,距離周末已經隻剩下三天的時間了。
“我們已經交往有一段時間啦~”
“他很溫柔的,對我也很好,很照顧我。”
“沒有什麼忌口,我喜歡吃的他都喜歡吃。”
對於爸爸媽媽的熱情提問,範意逐一回答。向來活潑的男生在說話時,模樣還有些害羞,耳朵都變成可愛的粉色了,兩隻手絞在一起,似乎是因為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而緊張。
可身為弟弟的範靜能感覺得到,哥哥現在很高興。
他坐在旁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當中的話同樣令他心中升起微妙的滿足感與喜悅。
濃長的眼睫遮擋住了範靜眼眸當中一閃而逝的開心,再抬頭的時候,又是跟剛才一樣平靜。
還需要一點時間。
他在心裡想。
隻是來做客而已,範子渡和殷窈也就沒有太向範意問明他男朋友的情況。那天說起這件事時,他們都能看到,大兒子害羞得快要變成小玫瑰花了。可他身上長出來的刺卻是既柔軟,又無害,跟鋪設在花瓣上,用以點綴的絨毛似的。
而且,等到範意的男朋友到家裡做客,他們再問,也好認真看看對方的為人處世。
見麵當天,範家人都穿得比平時正式一點,卻也沒有太過嚴肅。
範意擔心自己的男朋友頭一回來他家會緊張,因此一大早起來就體貼地去找對方,打算跟男朋友一起過來了。
範家的門鈴從外麵被按響了,聲音的頻次不像往常那樣,短暫且急促。
是在一聲響起以後,隔了三秒的樣子,又按下了第二聲。
範靜在心裡做出了判斷,這應該是哥哥的男朋友按的。哪怕還沒有見到對方,他就已經初步勾勒出了對方的形象。
溫雅,禮貌,有涵養。長得應該也會很好看,不然的話,他的雙胞胎哥哥不會整天都是一副含情甜蜜的樣子。
嚴格意義上來說,兩兄弟除了性格不像以外,其它地方都挺像的。
比如審美方麵。
他起身去開門,越是靠近門口,就越能感覺到哥哥歡欣雀躍的心情。
某一個時候,仿佛對方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都長在了他的胸腔中一般。
砰砰。
砰砰。
高興和緊張並存。
範靜握在了門把手上,輕輕轉動,屋外的光瞬間就沿著那道狹窄的縫隙侵蝕了進來。
漸漸的,那道光變得更寬大了一些,同時露出了一張跟範意一模一樣,卻稍顯疏冷的臉,和一張斯文雅氣,俊美逼人,奪人眼球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還跟他的哥哥手牽著手,看到他的時候,微微一笑,溫柔的氣息幾乎撲麵而來。
他的眼瞳烏黑,帶了點淡淡的暖色。身上穿著工藝考究的手工西服,並無多餘的裝飾,一副禁欲無塵,隻會悶頭搞科研的樣子。
大概是範意早就跟對方說明了家裡還有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弟弟,所以在看到他的時候,不見絲毫訝然之色。
擰動門把的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住了。
手指在上麵用了點勁,修長漂亮的指尖透著白。
“你好,是心心的弟弟吧,我叫郝宿。”
他極具涵養的聲音也像是包裹了花香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就會沉醉其中。
“一早就聽他提起過你,果然很像。都很可愛。”
最後一句話被他端莊優雅的語氣說出來,更像是出於禮貌的客套之詞。
門內響起了腳步聲,是範子渡和殷窈。
範靜將門開得更大了一些,側身讓在了一旁,臉色冰冷如霜,沒有半分要回答郝宿的意思。似乎對於哥哥的男朋友很不喜歡,隻是出於教養,才沒有說出任何不妥的話。
郝宿見狀,仍舊隻是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包含著諸多對比自己年紀小了許多的人的縱容。他今年二十七歲,範意和範靜才十九歲。
他將範靜的表現當成了小孩子在鬨脾氣,還將自己帶來的小禮物順手送給了對方,口吻愈發溫和,也愈發讓人感覺他是在哄小朋友。
是一款f家新出的奢侈品手表,表盤上還鑲了鑽。
一看就價值不菲。
“小禮物,希望你能喜歡。”聽得出來,郝宿的家境很是不俗,這樣一款手表,在他的口中也隻是小禮物。
範靜麵無表情地接過來,並沒有拆,就轉身往屋裡走回去了。
纖細柔軟的手指被禮盒帶微微勒住,產生了些許墜物感,和……酥麻。
郝宿看著話也不說一句的人,眼睛彎了彎。
在遇到範情的那一刻,他就恢複了記憶,並且知道了對方給他準備的究竟是什麼驚喜。
果然是隻有範情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雙胞胎,兩個情情。
熱情的和冰冷的,的確都很可愛。
郝宿連唇角都開始慢慢彎了起來,牽著範意的手,跟對方一起走到了範子渡和殷窈麵前。
“叔叔,阿姨,初次見麵,你們好,我叫郝宿,是心心的男朋友。”
他自報家門一樣的介紹方式贏得了夫妻兩人的好感,言談有度,舉止溫潤。
即使在跟他們聊天,也並沒有忽略一旁的範意。偶爾對視起來,也是一副熱戀期的模樣,就連身邊的空氣都好像被他們感染得變成了粉紅色,一個又一個夢幻的泡泡浮蕩著。
郝宿說話的時候會直視著對方,即使是普通的內容,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都變得極為誠懇且富有感染力。
他正在說大學的時候跟社團裡的人一起去滑雪的事情,講到因為不太擅長運動,不小心摔了一跤時,大家都一起開心地笑了起來。
隻有範靜一個人坐在靠邊上的位置,眼皮耷拉著,沉靜之態更甚從前。
他又在看手機了,隻是半天也不見他滑動一下屏幕。
話題不知道怎麼忽然從範意的身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郝宿在喊人的時候,因為聲音無比溫柔,便會給人造成一種備受重視,甚至是被他喜歡著的錯覺。
“小靜呢?平時在學校裡都有什麼愛好?”
他的所言所語,都是一個即將跟範意長久相處,想要跟他的家裡人打好關係的男朋友姿態。
範靜抿了抿唇,霍然地站起了身。
“爸,媽。”頓了頓,才看了臉頰都開始漫出一些紅暈的範意一眼,“哥,我還有事,先上樓去了。”
說完,便看也不看郝宿,手裡勾著送給他的禮物袋,滿臉冷漠地離開了。
隻是在經過郝宿的時候,到底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不至於讓人下不來台。
“沒有愛好。”
這回真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禮物袋上麵用窄窄的紡布帶穿成的繩子又一次勒住了他的手指尖,那股麻意卻如鑽心一般,啃咬著他。
郝宿,在捏範意的手。
他尋著他的手,從指根處開始捏|弄。遇到關節處的時候,還會略微暫停一會兒,再慢慢移向指尖。
那隻是一個簡單且平常的舉動,可手指與手指的觸碰、交纏,無端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澀氣。
範意還會略帶生澀地回應郝宿,手指也會有忍不住蜷起來的時候,可很快,就又被郝宿捉住了,迎來更細碎的探尋。
他同他是光明正大的情侶,做這些親密的事情,也是順理成章。
他們之間有著說不出來的甜蜜、幸福、滿足。
坐在一旁的範靜看了個徹底,好似他的位置天生便是應該用來觀看這一幕的。
直到走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上,這些畫麵才從他的腦海裡消失。
樓下的範子渡和殷窈都沒想到範靜會突然離開,有些不好意思地衝郝宿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小靜平時的性格就是比較冷,也許是還不太適應哥哥已經有男朋友了,在鬨小性子呢。”雙胞胎感情都非常好,有時候得知對方有交往對象了,會對對方產生一種“你搶走了我最親密的人”這樣的敵意,也不奇怪。
郝宿搖了搖頭,沒有對範靜的表現抱以任何不滿。
他用一種開玩笑的方式,將因為範靜的離開而造成的短暫的冷場恢複了原有的熱鬨。
身為範意的男朋友,郝宿在短時間內就贏得了範子渡和殷窈的滿意,並且被兩人留下來過了個夜。
至於住哪裡,則是交給範意處理。可以睡在客房,也可以跟他一起睡,反正在兩人的眼中,孩子已經長大了,隻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跟範意的高興相比,範靜這一天都顯得過分安靜。
是比平常的安靜還要更安靜的那一種,他一直待在房間裡,隻有午飯和晚飯的時候,才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