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從來不是什麼完美的實驗品, 喬伊斯向來清楚。
對於九頭蛇來說,這樣聽話又好用的殺戮機器是他們所需要的, 就這一點而言他確實是’Z計劃’唯一堪用的成果。但是,除此之外Zero一無所有,他隻會殺人, 不會哭也不會笑, 最終也隻不過是一把像人的武器而已,那個創造出他的人本意絕非如此。如果實驗的成品連人都不算,那對於目標來說,確實沒有比這更失敗的了。
過去的時間就像是被塵封的書頁, 一旦被翻開就有了與現在聯結的途徑。喬伊斯看著手裡已經有些泛黃的紙張, 上麵一筆一劃書寫的都是他曾經竭儘全力尋找的東西。可他幾乎顛倒世界,將和九頭蛇有關的一切攪得天翻地覆, 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讓他日思夜想的東西就安靜躺在他所誕生的地方,等待著有朝一日重新蘇醒,為他奉上平靜苦澀的謎底。
那是一個太過漫長, 也太過殘忍的故事。
一切的起源都來自於一段過於執著的探求。年輕氣盛的學者沉迷於人類複雜的基因密碼,企圖觸及那隻有上帝才能夠達到的領域。他破解了基因序列中最關鍵的部分, 抽取自己的生物樣本, 進行改造, 並試圖將其培養成胚胎, 人為促成生物學上的進化。而在失敗了上百次之後, 終於存活下來了唯一一個實驗體, 被他精心培養,作為支撐他研究的所有數據來源。
目標的研究成果得到了九頭蛇的重視,他們需要力量,以及淩駕於力量的力量來支撐自己的野心。但是這種直接克.隆胚胎的失敗率太高,他們不得不另想辦法,最終提出了基於超級英雄基因樣本改造的’Z計劃’,企圖量產出天賦秉異的殺手,並從培養好的特工中挑選出誌願者,讓目標進行移植實驗。
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普通的人類無法忍受劇烈的排異反應,以及隨之而來基因崩潰的可怕後果。幾乎全部都死於實驗中途,偶爾有幾個存活下來的,也因為隨時可能全麵衰竭的隱患而不堪大用。在研究一籌莫展之際,目標啟用了他培養出來的實驗體,並發現,隻有已經經過改造的身體,才有可能承受那些不同基因的移植和入侵。
九頭蛇對這個實驗體很感興趣,在確定他可能是他們所能擁有的成功的成品後,他們將那個孩子從目標手裡帶走,教給他成為一個殺戮機器所有的技能,灌輸他聽從命令摒棄感情的行動原則。而在移植實驗全部完成之後,他們給了他‘Zero’的名字,造就了九頭蛇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利刃,和最聽話的傀儡。
目標對此很不滿。
九頭蛇隻是將Zero當成好用的稀有品,打定主意要對方在極短的時間內為自己創造出最大的價值。而目標認為把Zero變成毫無感情的機器是對於他最完美的實驗體的玷汙,拒絕再為‘Z計劃’提供研究成果,並最終,發展成為後來的叛逃。
目標有妻有女,Zero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失敗了實驗品而已。既然九頭蛇無法提供給他完成理想的條件,那他也不介意轉投神盾局,並帶走了‘Z計劃’迄今為止所有的資料。直到Zero奉命混入神盾局的警衛之中監視,被相似的血緣所吸引,終年包裹著的硬殼終於破裂,誕生了名為‘喬伊斯’的人格。
而當時的Zero並不知道,他殺死了目標,不僅僅是殺死自己僅存的過去,也抹殺了能夠讓自己活下去的未來。
“我曾經很好奇Zero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會獨獨在這次任務中被蠱惑,產生了對於感情的向往。”
合上日記本,婆娑著皮質的書脊。喬伊斯垂目看著手中Zero誕生之初的照片,眉目間染上一絲柔和,卻很快被洶湧而至的酸澀淹沒:“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還記得他……哪怕那個人從來不覺得自己還是個父親。”
“……”
奇異博士並沒有開口。他很清楚,此時此刻什麼話語和安慰都是多餘的。他沒有什麼資格去評論Zero和喬伊斯的經曆,喬伊斯也不需要這種憐憫。
而喬伊斯依然垂著眼簾,甚至扯了扯嘴角,聲音放得很輕。
“我誕生於他的這種向往,擁有他最想握在掌心的人性。但是,我卻並不想為了這樣卑微的願望存在。”
他明明值得更好的。
“你說,對嗎?”
抬起頭,這麼反問道。斯特蘭奇剛想回答,卻驚訝地發現對方並沒有對著自己開口,而是看向麵前的虛空,仿佛在和那裡不存在的人對話著,神色既平靜,又壓製著滔天的洶湧暗流。
而與此同時,在法師震驚的注視中,時間寶石突然自動煥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刹那間,周圍的一切景物變得模糊起來,時間靜止,鏈接著過去與未來,彙聚在同一個交叉點上。
隨著時空瞬間的重合,喬伊斯目光注視的地方,他所專注看著的那人也抬眼望來,仿佛隔著鏡像彼此遙遙相望。
喬伊斯很清楚。
無論在哪個時間,哪個世界,會來此執著地尋找一個答案的,隻有他一人。
‘你一定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曾經的自己孤身一人踏足此處,沒有從未來歸來的Zero可以提供對比樣本,他所能尋找,並當作救命稻草的,隻有父係基因的線索。
但尋找到的答案卻擊碎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所以,你才會送他回來。”
聲音開始變得有些不穩,喬伊斯注視著另一個時空中的自己,眼神亮的驚人。
他早就知道。
無論如何,就算是在最絕望的時候。他也絕不會無緣無故拋棄Zero,走上無用的赴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