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辰光
“他們應該找上虎鼓山的那個小姑娘了。”
雲台鎮外向西十裡, 久無人住的農家小院中, 一個老道從懷裡掏出個用油紙包好的雞, 打開、扒下一條腿,邊吃邊對院子裡的另一人說道。
另一個人瘦得像猴,坐在塌了大半的院牆上, 抻直腿, 伸了個懶腰, 說:“咱們已為他們想好解決問題的方法, 接下來便等他們將鐘拿出來。”
老道抬起頭,蹙著眉, 神情苦惱:“可問題是, 拿出來後, 我們要如何奪取?這批孤山低階弟子附近,可藏著一個高境界的帶路人!”
“你們是說他嗎?”
第三個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跟著, 咚——
一聲悶響落地。
一個壯漢將扛在肩上的灰衣道者丟到地上,笑得有些嘲諷:“這次來的是個歸元初境的小子, 對付起來, 可不要太容易。”
瘦猴躥過去,捏起灰衣道者的下頜, 左看右看打量一番,問:“不殺了他?”
壯漢搖頭:“他能夠當帶路人, 說明在孤山有一定地位, 犯不著為了一件祭器, 殺他惹怒孤山。我下的毒足夠他昏睡半月,那時咱們早帶著不聞鐘回了,誰也找不到。”
“說得也是,孤山出來曆練的弟子向來有折損,但若殺了帶路人,便是惹上□□煩。”吃雞腿的老道點頭,“但還是把他丟遠些吧,看著礙事。”
那瘦猴直接踹了一腳。
灰衣道者被直接踹進廢棄豬棚中,臉上身上沾滿泥灰,不是蕭滿他們此行任務的帶隊者白師兄又是誰?
“走,鎮口守株待兔去。”壯漢說道。
*
虎鼓山。
鳥雀啾啾啼叫,庭院中盛滿秋日明媚的陽光,偶爾掠過的風晃亂樹影,蕭滿他們四人站在一塊兒,同詩棠相對。
沉默蔓延過境,停留不過須臾,蕭滿他們幾人交換眼神,道:“便如你所願。”她拿不聞鐘作為籌碼,縱使百般不願,他們不得不應下。
聞言,詩棠彎眼笑起來,拍拍手道:“那就說定了!”
曲寒星一想到有可能扮女孩子就頭疼,痛苦地拿折扇敲打額頭。魏出雲與蕭滿對視一眼,上前一步,問:“你說不聞鐘隻有你能接觸,可能證明?”
“啊?”詩棠被問住,顯然從未思考過這一點。
她在庭院中小步走動,低聲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說法,我們家世代守著這個規矩,沒人敢去嘗試。”
接著腳步停下,看向蕭滿四人,說:“若你們想試,我也不攔,反正它放在這好多年了,除了空占一個地方,也沒起過什麼作用。不過要是不聞鐘因此壞了,可不能賴我頭上,答應我的事還是得照辦!”
此言一出,曲寒星和莫鈞天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但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去冒這個險。
就在他們打算搖頭拒絕的時候,蕭滿開口:“那就去試試吧。”
“滿哥?”
“蕭滿?”
曲寒星他們都驚訝地看過去。
蕭滿笑了笑,語氣不似玩笑:“除詩姑娘外,無人可接觸,這不是很奇怪嗎?既然是法器,總歸由某個人造出來,若無人可觸碰,豈非造它出來的人亦不能拿?”
當昨夜聽詩棠說起這點時,蕭滿便生出疑惑,想過是否要尋個方法去試探。何況他們總要一試,否則怎麼將不聞鐘帶回去?總不能讓詩棠一並跟著。
詩棠隻關心自己提出的條件,當即應下說好,帶他們去昨晚那棟閣樓,一扇接一扇推開長窗。
不聞鐘仍在昨日的位置,一片秋葉落到它身旁,但無人去掃。
曲寒星他們都是第一次看見真正的不聞鐘,好奇打量一番,低聲說起什麼。
詩棠不催,過了許久,才道:“你們都是修行者,可曾看出什麼?”
“……這個法器太普通了。”曲寒星搖頭,“普通得完全看不出門道來。”
“這世上,極致者總歸不凡。”蕭滿目不轉睛盯著不聞鐘,往前走出一步,“我去試。”
他一躍而下,落到院中。
不聞鐘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安靜無聲。
蕭滿小心翼翼走向它。
一步、兩步、三步……就在他距離不聞鐘僅有半尺時,變化突生!
法器之所以被稱為法器,乃是因為能夠聚集、吸納靈氣。
有靈氣,便意味著會產生靈壓。此時此刻,蕭滿與不聞鐘相聚不過咫尺,不聞鐘周身靈壓倏然加劇,朝著自身猛然擠壓!
“停下!”
“彆往前了!”
“那口鐘上的靈力波動紊亂了,再接近,恐怕會自行解體!”
閣樓上的三人大聲喊道。
蕭滿飛身後退。
這一退讓,不聞鐘上靈力停止波動,院中忽然喧囂的風與它一同止歇。
蕭滿蹙了蹙眉,回身望著詩棠,問:“那你呢?”
詩棠以行動作答,飛快跑下閣樓,走入小院,從幾案上把不聞鐘拿到手上。
這法器周圍的靈壓穩定至極,仿佛詩棠不存在般,不曾受到半分影響。
沒時間驚奇,眾人都來到小院,站在距離不聞鐘甚遠的地方,或皺眉或深思。
“這可怎麼搞?我們要如何把它帶回去?”曲寒星無奈攤手。
“放在盒子裡行嗎?”莫鈞天掏出一個木盒。
蕭滿讓詩棠將不聞鐘裝進木盒,再度嘗試。
——那木盒直接被靈壓給撕碎了,狂風一吹,灰屑漫天。
他迅速退開。
魏出雲緊緊凝視著那口鐘,似在自言自語:“有沒有可以存放它的法器?”
“乾坤戒如何?那裡麵不就相當於一個‘無人之地’?”曲寒星有了一個想法,“詩姑娘幫我們把它放入乾坤戒裡,我們帶回孤山!”
莫鈞天抱著手臂:“到時候如何拿出來?”
曲寒星抬頭望天:“……這是個問題。”
天上有鳥飛過,曲寒星看著看著,腦中靈光一閃:“人不能,那鳥呢?貓呢?兔子呢?”
詩棠搖頭:“這裡有陣法,鳥獸進不來。”
“那我去捉一隻。”
曲寒星說完立刻行動,從外麵逮了個野兔,用術法控製著,接近不聞鐘。
可惜結果不遂人願。
他嘀咕著不如中午就吃烤兔算了,轉念又想到個方法,抬眼看向詩棠:“不如等跳完舞,你跟我們回孤山吧?”
“我並不想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詩棠的唇角抽了抽。
“恐怕這是任務的一環節,讓詩姑娘幫忙,會被扣分。”莫鈞天歎了聲氣。
說到底,這次的曆練任務,何嘗不是一次選拔?白華峰及各峰都派了人出來,任務從頭到尾都由人跟著,誰辦得好誰辦得不好一目了然,若是哪裡做得不足,直接影響之後的試劍大會。
小院裡有一陣子無人說話,蕭滿慢慢垂下眼皮,摘取腕間的菩提手串,有一搭沒一搭撚動。
夫渚藏在其中一顆佛珠中,蕭滿感覺到它溜了出來,鑽進袖間。
它是魂體,並無肉身,但行走之間,會帶出細微的靈力波動。
……靈力波動。
靈力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