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月芒
蕭滿素來不在乎這身皮相如何,先前在客棧被曲寒星大肆吹捧, 也不過稍微眨了下眼, 有些不好意思, 眼下被秦姐當作天上降下的救命福星,內心無甚波動。
他垂眼瞥了瞥秦姐抓住他手指、不斷輕拍他手背的那雙手, 不動聲色翻轉手腕,抽手放下。
秦姐沒注意到這點細節,拿目光喝退在後院無所事事的一眾小廝丫頭,衝著蕭滿三人彎眼, 笑容如同三月裡的春風:
“你們三人, 舞都跳得極好, 來來來,快跟我來!”
蕭滿他們快步跟上。
一路走來, 秦姐問遍三人的姓名出身,蕭滿編了個“姐妹三人來雲台鎮遊玩,聽說袖舞回的舞團除了些岔子,正巧她們下一站想去京城, 又懂些舞藝, 便上門來自薦”的由頭。
秦姐聽後不曾懷疑,又道:“袖舞回乃是雲台鎮最大的風月之所, 今次進京獻舞, 一則為了博名聲, 二來是為了日後遷去京城探路。三位姑娘好顏色, 定會在祭典上大放光彩, 可有想過留在袖舞回,一同發展?”
蕭滿:“……”
蕭滿立刻拒絕。
秦姐不免露出遺憾神色。
穿院過廊,不過片刻,幾人來到前麵的廳堂,排練已告一段落,眾女正坐在台下的椅子裡休息,見秦姐帶回人來,神色個不相同。
周圍擁著好些人的那個應當是領舞,身上穿的舞衣最為華麗繁複,化了眼下時興的妝容,眼角下方點一顆淚痣,眼波流轉之間,嫵媚非常。
她是這群人中模樣最出色的,起初瞥見走在前方的詩棠,瞧了瞧她的胸與屁股,神情漫不經心,但看到最後的蕭滿,目光便如釘子般定在了他臉上。
不過瞬息,廳中閒適的氛圍變得凝重。
袖舞回的這些姑娘們雖說喜愛內鬥,如今來了外人,便同仇敵愾起來。那領舞看向蕭滿的眼神中,是藏都藏不住的敵意。
意料之中的局麵,蕭滿置若罔聞。
秦姐暗地裡打量著他,見之心中頗為讚歎,更加認定此女不凡,但她到底是袖舞回的老板,這三人又不肯留下,自然要偏向自己樓裡的姑娘,開口道:
“這三位分彆是詩兒、簫兒與阿天,來幫咱們袖舞回解圍的。咱們已經排了這支舞許久,眼下祭典將近,沒多少日子了,大改不宜,你們的位置便不變動,仍那般排著。
我呢,同三位姑娘說說,教她們練一練,再加進來。”
此言一出,眾女明裡暗中的敵視總算輕了些。
領舞的人輕輕一哼,斂眸飲茶。
秦姐便與蕭滿他們說起舞來。
這舞名為芙蓉闕下,是一支華麗且複雜的舞蹈。詩棠本就會跳,裝了個模樣,聽得並不仔細。蕭滿和莫鈞天不僅無甚興趣,更是半點不懂,聽得萬分想打瞌睡,幸而有符紙在身,秦姐不曾對他們進行懷疑。
可偏偏又無法打瞌睡——秦姐總喜歡拉著他們比劃。
兩人如行屍走肉般轉圈、抬手、變換位置,在秦姐的親手“拉扯”下,把整支舞走了一遍。
接著便是與袖舞回的姑娘們合。
蕭滿被安排站在最後,那是個無論前方的人怎麼跳,他都能露出臉的位置。
他站在那處,時不時挪動位置,相當“隨波逐流”。
視野之內,姑娘們藕節兒似的手臂起起落落,裙擺在舞台上飛轉,開綻成花朵。舞蹈排了一遍兩遍三遍四遍到數不清第多少遍,他的目光從欣賞,逐漸轉化成麻木。
直至夕陽西下,坐在椅子裡的秦姐終於露出滿意笑容。
“行了姑娘們,今天就到這裡,休息吧!”秦姐起身,拍拍手示意眾人看過來,朗聲說道。
姑娘們衝秦姐行了禮,手挽手回房去。莫鈞天過來靠到蕭滿肩頭,表情相當痛苦:“咱們從前練劍,也是一練一個下午,可我從來沒覺得這般累過。”
蕭滿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背:“忍幾日吧。”
“不行。”莫鈞天皺了皺鼻子,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嗯?”蕭滿不明所以。
莫鈞天搖搖頭,放開蕭滿,追上秦姐的腳步,問:“老板娘,工錢怎麼算?”
*
他們的住宿被安排在一座單獨的小院裡,條件不算差,就是臨街,有些吵。
蕭滿謝絕了秦姐安排丫鬟小廝來伺候幫忙的好意,住下之後,以潔淨術打掃內外,接著用傳音符紙通知曲寒星和魏出雲。
那兩人時刻注意著袖舞回的動靜,不過眨眼時間,便來到院內,並且帶來諸多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