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輕抿
晏無書小範圍踱著步,折扇輕敲掌心, 在記憶中搜尋線索。
倏爾, 他想到什麼, 不動聲色端詳詩棠幾眼,偏頭問蕭滿:“方才裹住不聞鐘的靈氣出自你之手, 你還把我拉到這丈許開外、不讓靠近,做這些防範,是不是因為,它不能被生靈接觸?”
蕭滿暗道一句眼光毒辣, 但目光不挪不動, 一直停在不聞鐘上, 不分給晏無書半點,輕聲道:“隻有詩姑娘能夠。”
“看來小姑娘體質不一般。”晏無書語氣似有些感慨, 跟著,又說一句,“這法器也是不一般。”
蕭滿聽後立刻轉頭。
他動作稍大了些,背後烏發被掀起一刹, 虛虛散散, 在半空裡落下光弧。晏無書見了就笑:“它的確隻是一件低階法器,普普通通, 無甚作用, 但與此同時, 還是一件祭器。”
重音落在最後兩個字上, 話語裡的笑意收了些。
蕭滿眉梢輕蹙。
祭器的祭, 取自獻祭之意。這是一種專門用來提升法器品質和等級的法器,製造起來並不容易,除了需要相當難度的技藝外,還要有極大的機緣與極佳的運氣,才能尋得製造的材料。
他思索著,晏無書又說:“祭器很是難得。如不聞鐘這般天生拒絕生靈、獨獨接納靈氣的,尤甚。它的品質極佳,用來養煉高階法器、使之更上一層的成功性極大,因而引起爭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既然這麼寶貝,從前怎麼不見人上虎鼓山來偷?”聽完晏無書的話,詩棠睜大眼,滿臉疑惑。
“因為從前除了你,沒人帶得走它。”晏無書道,“現在蕭滿想到了方法,並把它帶下山,所以暗地裡窺探的人便現身了。”
詩棠眼珠子一轉,很快替那些歹人想出個法子:“上山威脅我不就行了?”
“你家宅院外布有陣法,外人無法輕易通過。”蕭滿耐心與她解釋,“再說,或許他們也不知曉你能夠觸碰不聞鐘。”
“說得也是,那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詩棠被蕭滿說服,眸間流露出幾分得意,旋即意識到不妙,將捧在手上的不聞鐘往外遞了遞,道:“如此說來,由我保管它,豈非格外危險,也格外冒險?”
之前她以為不聞鐘不過是個普通法器,所以聽說蕭滿他們路遇歹人後,隻當是話本中的橋段出現了,雖有擔心,但並不緊張,甚至還有幾分激動,如今了解了不聞鐘的底細與價值,便覺得自己捧了個燙手山芋,憂慮與害怕一股腦湧出。
晏無書笑笑,寬慰她:“無需擔心,必要的時候,我會出手。”
“什麼時候才是必要的時候?”詩棠問,轉眼又想到答案,音量拔高不少:“不會是危及生命的時候吧?”
晏無書不說話了,詩棠心頭一緊,看向蕭滿,細細一觀神色,發覺果真如此。
詩棠想:若是真到了有生命危險的時刻,萬一這人晚了半拍,豈不是就沒命了?
她皺了皺鼻子,腳不自然地動了動,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後看回手裡的不聞鐘,盯了一會兒,腦中靈光一閃。
“不若這般,吳前輩,您是蕭滿他們的師長,聽說還是他們任務的監督者,想必十分公正,所以可否請您,幫忙代為保管?”她將眉稍舒展開,稍微朝前走了半步,甜甜笑道。
蕭滿第一次見到這姑娘裝得如此乖巧,不由偏了頭,輕輕笑了聲。
這一笑極短,漆黑的眼彎成扇,星月輝光碎成細屑,消融了臉上慣來的冷淡,看上去明豔萬分。
晏無書捕捉到這一幕,舌尖不覺頂了頂上頜,可倏爾之間又想到,蕭滿似乎很久沒對他笑過了。
他垂眸,不過心思瞬轉,立刻又抬起,衝著詩棠點頭:“有心計,不錯。”
語氣裡有幾分讚揚,但眨眼後話鋒一轉:“與其交給我,不如等到了神京,花些錢,將東西存到西江月去。”
“西江月?”詩棠問。
晏無書答:“一家專為客人看管貴重物的店鋪,雇了許多高手,不必擔憂東西丟失——當然,就算丟失了,也能拿到賠償。”
“噢……”詩棠失落地垮下肩膀,“那真是多謝吳前輩指點。”
蕭滿重新聚起一團靈力,將不聞鐘罩住,再把鐘收入玉盒、放回乾坤戒中。詩棠戴著乾坤戒回去屋中,院子裡唯餘他與晏無書兩人。
風過無聲,星輝月光似水傾灑,照得腳下的青石板格外亮。晏無書的衣擺卻是深黑,起起落落回轉風中,光芒滑過緞麵,映出精致的暗紋。蕭滿瞥了一眼即過,轉身走向自己的那間屋子。
晏無書站在原地沒動。
風也不停。蕭滿走出兩步,折身看回他,問:“還不走?”
“你還有事要問我。”晏無書笑了笑,微側身,正對向蕭滿,拿在手裡的折扇轉出一朵漂亮乾脆的花。
蕭滿心中的確存有疑慮。他唇輕抿,一番措辭,開口:“孤山一開始知道任務中要找的不聞鐘是一件祭器嗎?”
“你知曉我沒在白華峰弟子堂待過,所以我說不好。”晏無書慢慢道,“不過我曾聽說過一點,低階弟子們在試劍大會前的這一次曆練,若是抽到了尋找物品的任務,最終那件東西會獎還給任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