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金(1 / 2)

我修無情道 岫青曉白 14571 字 8個月前

日光如金

“我的娘!”

“爹啊!”

驚呼一聲高過一聲, 曲寒星拿手指著擂台, 偏頭看向宋詞:“他那對手是歸元上境吧?”

宋詞嘴張得極大:“他的境界也是歸元上!沒到大圓滿!”

“歸元上境對歸元上境,差彆也能如此大嗎!”曲寒星攤了攤手,覺得彆北樓的實力強得很沒道理,“他不是個醫修嗎?”

“我不由想起當日小師叔祖拿鐵劍砍斷我的上品鋼劍時的乾脆。”宋詞說, 接著不忘吹捧:“當然還是我們小師叔祖更厲害一些。”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逗得魏出雲忍不住笑了一下,轉頭問蕭滿:“你如何看?”

“這才一場,不下定論。” 蕭滿語氣平靜,目光仍在下方。

擂台上, 彆北樓一拂琴弦擊飛對手, 琴音還如此清越, 贏得真是漂亮利落。他麵上波瀾不驚, 單手抱琴, 轉身走下擂台, 將勝負落定的鼓聲甩遠。

於此一瞬, 看台下的圍觀者迸發出雷鳴般的尖叫和呼喊:

“彆爹——”

“彆爹,看我看我!”

“彆爹辛苦了!”

“彆……”

他們的聲音傳得極遠,而在座修行者何人耳力不佳?宋詞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愣在當場:“他們在做什麼?”

魏出雲出言解惑:“醫修與我們不同。我們在山中修行,醫修卻入世濟世。江湖上,有許多人都受過這位小聖手的照顧。所以為他助戰的人十分多。”

“也不應該直接稱呼他‘爹’吧?”宋詞神情複雜。

曲寒星聽完魏出雲的話,覺得有道理:“醫者嘛,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可不就是再生父母?”

宋詞稍加思索,向他抱拳:“曲師弟言之有理。不過我爹還在,縱使有人讓我起死回生,我也不能叫彆人爹。”

擂台上比試繼續。上場的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後續幾輪中自己的對手,因而他們注意力轉得極快,鼓聲一起,恢複了認真神情。

約莫申時二刻,輪到曲寒星上場。

曲寒星雖然在福氣滿滿鍋中吃到了福氣餃,但在這一輪比試中,運氣是真不如何,碰到的對手是個歸元上境,高出他兩層小境界。

昨夜晏無書已與他道過此人門派功法的優與缺,他在腦子裡演練了一夜,可真到了場上,真正對上,仍是說不出的緊張。

一開始,他憑著靈巧的身法搶到先機,但走過數招,被對手尋出破綻,猛然掀倒在地。

從這一刻起,他呼吸亂了。

不過他仍堅持著,閉上眼睛、不屈不撓,在對方手下撐過了三十招,才真正敗落。

莫鈞天把他扶回看台,蕭滿遞給他傷藥。曲寒星服下,稍有緩和,便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歸元上境遍地走的場合嗎?”

“自然不是,排在你前麵出場的,有好幾個歸元中境與歸元初境。”莫鈞天說道。

宋詞拍拍他肩膀,歎息著說:“曲師弟,你先前說得對,運氣都是給定的,在一個地方享了好運,其餘地方可就說不準了。”

拍完又給他一貼膏藥。

曲寒星做出一副感動模樣,接過膏藥,抓住宋詞的手,認真而誠懇地說:“宋師兄,你要連帶我的份一起努力,你一定要贏,贏回雙份的勝利!”

宋詞:“……”

宋詞突然感到壓力很大。

赫見此時,一把飛劍自雲端來,傳話曲寒星,要他過去。

曲寒星忙應下,待飛劍走後,歎了聲氣:“我去麵對師父的狂風暴雨了。”

他一走就是許久,日近薄暮,總算輪到第十二組,蕭滿出場。

蕭滿的對手是一個烈風堡歸元初境弟子,按照晏無書的說法,是來開眼的。

兩人在場上互相執禮。鼓聲落地,烈風堡弟子便提刀而起。

烈風堡位於西北雪山深處,被經年不化的寒雪鍛煉出一身強健體魄,其刀意亦充滿了寒雪的凜冽。

他閃電般越過大半個擂台,來到蕭滿身前丈遠處。蕭滿右手微抬、手腕翻轉,抓出見紅塵。

然後向著前方,自斜下往斜上劃出一劍。

劍光在薄暮的風中炸起,劍風迎著薄暮的風斬去,氣勁澎湃沛然,場上氣氛倏然一凝。烈風堡弟子隻覺刀勢受阻,欲變換招式,竟發現腳下一空,已然離地。

等他回過神,他已經摔倒在擂台上,嗚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他輸了,一招還未遞出,敗在中途。

蕭滿收劍,轉身走下擂台。

“喂!”忽然之間,有人衝蕭滿喊了一聲。

這聲音有幾分耳熟,蕭滿尋過去,見得是昨日在街上同人打架的樸刀少年。

“你收徒嗎?”樸刀少年問。

蕭滿沒理會,徑自走回去。

各門各派的師長皆在雲端上,位置不分派係,誰與誰相熟,便坐在一處。

流月君儘天南喝了一口酒,笑著問晏無書:“算輩分,蕭滿如今是你的師叔了?”

“嗯哼。”晏無書目光在蕭滿身上,聞言給出一聲輕哼。

儘天南卻有些遺憾,搖著頭道:“怎麼同彆北樓一般,打得如此快。”

晏無書不以為然:“對付弱者,需要留情?”

“劍意倒是淩厲啊。”儘天南語氣化作感慨,“如此年輕,便能使出這樣的一劍,前途無可限量。”

“跟小沈師祖學的。”晏無書笑了笑。

“難怪有幾分冷。”儘天南頓時了然,跟著又說:“希望我徒弟不要遇上他,否則勝算真的不大啊。”

擂台上又打了幾場,今日的比試結束,各門各派回白鷺洲,其餘的觀戰者如落潮般回到廣陵城各處。

蕭滿被曲寒星拉去吃了一次火鍋。

飯畢,他尋了個由頭同眾人告彆,在廣陵城裡漫無目的地走。

一路上都很熱鬨,過眼之處張燈結彩,他穿街過巷,不知行了多久,周身逐漸荒涼。

蕭滿沒帶地圖,但清楚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一座城市,無論多繁華美麗,總會有藏汙納垢之處。生活在那裡的人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有人偷竊、搶劫,有人殺人、放火,活的隻有一個今日,而非明天。

“小鳳凰。”晏無書悄然出現在他身側,輕輕喚了一聲。

蕭滿沒理,往街道深處走。

他一直知道晏無書在他身旁,出言無法趕走,打又打不過,乾脆隨了他去。

晏無書同他並肩而行,走著走著,抬手往他身上落了道法術,避免地上的汙水染臟那身素白道袍。

行了一段路,卻是沒想到見到一個眼熟之人。

彆北樓站在一處破敗屋棚前,為一個傷了手的漢子施針。那漢子罵罵咧咧叫痛,他麵不改色,等待十數息,拔針。

“好了。”彆北樓道。

聞得此言,那漢子抬起手,起初小心翼翼,帶有幾分遲疑和不信,待發現手真的被治好、能夠活動自如後,撲通一聲跪地,哭著對彆北樓說:

“我這手傷了三年,您竟能治好,恩人,您真是神仙下凡!恩人,能否告知小的尊姓大名,小的無以回報,唯願將您的恩德傳揚!”

彆北樓不理他,轉身走向彆的地方。

他一身道袍清雅,繡著點點幽幽的梅花,與此間格格不入,卻起落招展不休。

這條街道沒有岔口,蕭滿行往深處,彆北樓在前,每遇到一個病者,彆北樓便會停下,或是施針或是施術。

“這位小聖手,頗有其師風采。”晏無書轉著手中折扇,感慨說道,“聖手前輩若是見到,一定很欣慰。”

這話初聽無甚奇怪,細思卻有深意,蕭滿偏首看定晏無書,不跟他打機鋒,直言問:“什麼意思?”

“藥穀聖手江清庭,已是數十年不出江湖,有傳聞他飛升,也有傳聞他隱退,不過我嘛……傾向於他飛升失敗這種說法。”晏無書壓低了聲音,笑著說道。

蕭滿沒聽說過這人。很多時候,他對這世間之人的了解都來自於晏無書,晏無書不向他說起,他便不知曉。他對藥穀聖手無甚興趣,但飛升是每一個修行者都向往的終點,不由問:“飛升失敗會如何?”

“輕則受傷、境界跌落;重則直接被天雷劈成灰燼,身死道消。”晏無書道。

就在這時,彆北樓又治好了一人身上的傷。他沒朝著下一出走,而是轉過身,走向站在斜對麵的石牆前——蕭滿和晏無書就站在此處,準確地說,他向著的人是蕭滿。

彆北樓眼前蒙著白緞,無從知曉走來途中是否將注意力落到過晏無書身上,站定之後,蕭滿又感受到他的“目光”。

“你是否有一串佛珠,其中一顆染了紅?”彆北樓問,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而此話不假,掩在蕭滿袖擺底下、戴在他腕間那串菩提珠,的確有一顆泛著紅。

蕭滿心中閃過詫異,沒做回答,而是將問題拋回去:“何意?”

彆北樓卻不答,甚至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拱手朝蕭滿一禮:“我們會再見。”言罷轉身,繼續行醫。

這人行事言語竟有幾分古怪。

有過這樣一段對話,蕭滿和晏無書自然沒再往下走。晏無書看了眼彆北樓的背影,轉頭對蕭滿道:“你的佛珠……”

“無事。”蕭滿打斷他的話,折過身去,向著街口而行。

晏無書抓住他的手腕——正是他戴著佛珠那隻,道:“讓我看看。”

蕭滿一番思忖。當初發現此事,他沒有太放在心上,後來的十年,佛珠不曾有過異樣,便漸漸忘記了,如今卻被彆北樓點出,當是有什麼含義,便將佛珠脫下,遞給晏無書。

晏無書借著月色細觀,蕭滿等了他許久,見他麵色微有變化,道:“看出什麼了嗎?”

“何時變成這樣的?”晏無書問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