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荷院內(2 / 2)

我修無情道 岫青曉白 12016 字 8個月前

晏無書指尖亮起一點幽光,手指上下翻動,將光芒捏成一朵盛開的荷花,舉到蕭滿前方晃了晃,然後將手移開,湊到他麵前問:“你在懷疑那年輕僧人哪一點?”

蕭滿仍坐在那長廊上,見晏無書的臉在自己視野中放大,立時後挪數尺,冷聲道:“每一點都懷疑。”

“你特地問了他的來曆,彆北樓說他從北方來後,你表情有些許的變化。”晏無書追上前,不過這一次,沒有貼太近,而是隔了一段距離,規規矩矩坐在蕭滿對麵,道出自己的分析。

“你在意的是北方。我的猜測可有錯?”

蕭滿垂眸不言。

“為何在意北方?”晏無書疑惑問道。

“直覺。”蕭滿回答,緊跟著對他拋出問題:“你又覺得這個年輕僧人如何?”

晏無書玩著手上的荷花,低聲道:“太會說話了。這樣的一個人,在江湖上怎會沒有名聲?”

蕭滿心道亦然,卻不在年輕僧人這個話題上過分糾結,因為光是坐在這裡思索,沒有用處,便問晏無書:“商議地點定好了嗎?”

蕭滿在孤山,空有一個讓人仰望的輩分,但無甚地位,沒有實權,這等事宜,不會特地通知他,所以隻能問眼前的人。

“這回代表孤山的是你的朋友談問舟,談峰主還沒將地點告訴我。”晏無書故意將某幾個字的音量咬重一些,“不過不急,我去問他。”

他話語中的“去”,並非自己去,袖子一揮,慣常用的那把天地潮來便飛向雲間,尋談問舟去了。

以飛劍同談問舟對話,須臾,得到答複說,兩刻鐘後,在苦荷院。

月出東山,一寸一寸升向中天,今夜的月不同於初至那日,月半圓,泛起的光明亮耀眼。

蕭滿坐在院中,捏了一道法術,給暗閣下去一道命令。漸漸的,孤山弟子們陸續歸來,便起身,往苦荷院行去。

在這裡,他又見玄明大師,雙手合十執禮。

玄明引二人入院中,大昭寺和枯澹寺的住持都在,幾人閒談片刻,去到屋中,等待各門各派掌門或長老到來,開始商議。

眾人都到得準時,一些門派還攜了弟子。蕭滿粗略一算,孤山來人竟是最多的,有談問舟、元曲,以及另一個他不知曉名字的長老,加上他與晏無書,總共五人。

枯澹寺住持主持這場商討會議,他手撚佛珠,誦一聲“阿彌陀佛”,道:

“三個月前,巨靈山秘境中所發生的事情,想必在座各位都清楚。那是紅焰帝幢王佛的追隨者——無世淨宗的餘孽所為,目的是請回紅焰帝幢王佛。”

“這紅焰帝幢王佛,曾在人間開過一次殺戒,引得生靈塗炭、血流成河,佛門各宗各寺聯手,堪堪將其誅滅。這樣的人,不,這樣的魔,我們絕不能讓他重新降臨人間。”

長桌另一端,道門中有人攤手說道:“但你們佛門將無世淨宗的一切都燒毀了,事到如今,我們除了他們功法叫什麼名字,信奉的這尊魔佛姓甚名誰,旁的查不出半點線索。”

很快又有一人道:“也曾向你們佛門探聽,你們也說不出什麼,這要如何阻止?”

這話是事實,枯澹寺住持無以辯駁。他與大昭寺住持,玄明大師等對視一眼,欲說什麼,卻聽另一種聲音響起:

“集我們各大門派之力,都尋不出什麼線索,當真有人掌握了讓這魔佛複活的方法?”

“魔道之人,年年都搞血祭,邪教教派,半數都喊著要請回魔佛,這些年來,有誰成功了?”

“如今已過去三月,江湖上唯有小打小鬨小風波,紅焰帝幢王佛與無世淨宗那群黑袍僧,連影子都尋不見,依我之見,是你們過於杞人憂天了。”

持這種意見的不乏道門之人,連幾個佛門僧人也跟著點頭。大昭寺住持抿唇幾許,起身道:

“北國皇室耳目摘星客於一夜之間拋棄所有據點,這是該如何解釋?”

“南北兩國正在打仗,此事自然與這種塵間俗事有關。”持反駁意見之人道,“我們修行之人,管好自身便是,少和凡塵人間牽連!”

長桌儘頭,一人誦了聲佛號,道:“這三個月中,我們一直致力於尋找與紅焰帝幢王及其追隨者相關的東西,卻根本搜尋不到。若你們當真認為這位魔佛有可能重新活過來,危害人間,請拿出證據。”

元曲坐在晏無書身側,看見這些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嘴臉,眉頭擰了又擰,此刻終於忍不住,怒而拍桌起身:“此等危及人間之事,要從一開始,就做好最壞的應對。”

卻見斜對麵的倚天派長老冷冷一笑:“說到人界安危,那你們孤山包藏妖族,又該如何算?”

誰曾想倚天派會在枯澹山挑孤山的刺,元曲當即瞪圓了眼。

倚天派長老將目光對準一直垂眼玩折扇的晏無書:“彆說你們沒有,巨靈山秘境中,陵光君的弟子曲寒星,可是當著眾人的麵,化出了原身。”

頓了頓,補充道:“是隻虎妖。”

“他是為了救人。”北鬥派儘天南開口:“當時巨靈山秘境中,所有人都能為他作證。”

“誰能說清他救人背後藏著的目的?”倚天派長老道,“連流月君都願意開口為他說話,豈非正中他妖界下懷?”

繼而又言:“妖族覬覦我人界山河,並非一日兩日之事。巨靈山秘境之前,可以算作孤山無知,被妖族使了伎倆蒙騙住了。但巨靈山秘境之後,江湖中人人儘知那曲寒星身份,可你們不僅不將他逐出門派,更連處罰都無!敢問孤山,這樣包容一個妖,是有什麼打算?”

言語之間對孤山的諷刺極多,談問舟輕搖羽扇,慢條斯理開口:“我派並非沒有招收妖族弟子的先例。”

“那是與妖界大戰之前。”倚天派長老道,“兩界公開表明對立之後,道門佛門,沒有任何地方再做出收納妖族的舉動!”

元曲暴跳如雷,蕭滿麵無表情,晏無書低著頭,看不出在想什麼。對麵的倚天派卻是一個二個皮笑肉不笑。

玄明大師出聲打圓場:“阿彌陀佛,兩界已相安無事多年,或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同妖族改善關係。”

“大師認為妖界也是這樣的打算?”倚天派反問。

枯澹寺住持道:“這次各派聚首,為的是紅焰帝幢王佛一事,孤山那名妖族弟子……”

“當真以為妖界和紅焰帝幢王佛無關?”倚天派長老打斷他的話,偏首看向身後的弟子,下巴一揚,道:“吳銘史,將你在巨靈山秘境中所發現的,給眾人一觀。”

這名弟子麵色立時變得緊張,似害怕什麼,倚天派長老目光一凜,菜朝這位長老拱手一禮,又執禮於其餘門派之人,上前一步,自乾坤戒中掏出一枚留影珠,置於桌上。

蕭滿曾在巨靈山秘境中見過這個吳銘史。

下一刻,數道光芒從留影珠上射出,但見虛空之中,多了一幅畫麵。

畫麵中是一個幽暗昏黑的山洞,身著明黃衣袍的人一閃而過,緊跟著,視線一轉,出現一群黑袍僧人。

留影珠不留聲音,他們交談了什麼,聽不清楚,卻能夠看見一番你來我往的談話之後,黃衣人從黑袍僧手中接過一樣東西,轉身離去。

黃衣人的臉也因此露出來,赫然是曲寒星。

留影珠上的影像一晃,黑了下去,至此結束。

吳銘史戰戰兢兢開口:“我……當時我和我們小隊的人走散了,四處尋找,無意間來到這個山洞,看見這個孤山弟子和這樣一群黑袍僧在一起,便覺此事有異,拿留影珠記錄了下來。”

“後來出了事……不敢聲張……離開門派後,躲了好幾日,才敢將此物拿出來。”

此物一出,此言落罷,場間出現短暫沉默。

倚天派長老示意吳銘史退回去,沉聲說道:“眾所周知,留影珠留下的影,都是真真正正發生過的事,不會有虛假。”

有人接話道:“既然如此,把此人抓住,拷問一番,不就能尋出與無世淨宗有關的線索了?”

“陵光君,這人是你的徒弟,敢問這人還在孤山?”

“快把這人交出來!”

“這或許是僅存的線索!”

苦荷院裡場麵變得混亂,很多人都在說話,聲音揉在一起,分外嘈雜。元曲看了一眼談問舟,隨後將目光移到晏無書身上,期待他做點什麼。

蕭滿也偏頭看他。

而這時,折扇在晏無書指間一轉,繼而往下一落,啪的一聲敲在桌上。

太清聖境的威壓如漣漪般往外蕩開,好似清掃一般,震懾得這些雜亂聲響消失殆儘。安靜下來後,晏無書看向倚天派長老身後那個弟子,道:

“你看著我的眼睛,將方才所說,重複一遍。”

“我……”吳銘師哆哆嗦嗦上前。

晏無書勾起唇,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看著我的眼睛,重複方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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