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滿沒什麼需要收拾的,坐在一棵樹的樹枝上,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用望遠儀查探對麵山上的情形。晏無書坐在樹下,背倚樹乾,手裡捏著一把刻刀,不緊不慢雕一顆核桃。
他沒有同蕭滿說話,也沒有即將出戰的緊張感,唯一流露出的情緒,是不爽。——蕭滿本無心去觀察他的情緒,但他們之間糾葛太深,契機一直繚繞心頭,蛛絲般似有若無,卻實實在在牽扯住兩個人。
晏無書的心情就是憑借此傳達過來,他心情不大好,所以雕核桃。
蕭滿垂眸思索,這人從枯荷院回來後便成了這般這般,直至眼下,已有兩個時辰。
院內商議過程他弄得很清楚,是晏無書自己開口說要留下斷後,沒有人逼迫,所以這份不爽,不該來源於此。
那是來源於什麼?蕭滿思索不出,索性就不去思索了,畢竟也不太好奇。
他眼睛仍貼在望遠儀上,想起彆的事情,低聲對晏無書道:“這群人,準備如此周全,目的不僅僅在於枯澹山上的集會,我想戰爭要開始了,一場——道魔之戰。”
最後四個字,蕭滿將聲音壓得極輕,但語氣無比凝重。前世他所知曉的道魔之戰的特征,幾乎都與這群邪僧對上,他不能不出聲提醒,或者說警告。
晏無書對此,回了一聲“嗯哼”。
蕭滿不在意他的態度,隻要聽見了就好,不過接下來的話,猶豫數回,幾番欲言又止,才說出口:“你該把你師弟從西荒叫回來。這世上,唯有他修煉的功法,能夠克製這些邪僧的招數。”
晏無書手裡刻刀一頓,抬頭看著樹上的蕭滿,問:“你如何知曉的?”
蕭滿這話,前半句說明他並不知曉林霧已被軟禁在孤山,後半句卻是……
距離這群邪僧在枯澹山上暴露身份和功法不到半日時間,他是如何知曉的?暗閣嗎?但若是暗閣傳回的消息,在說出來前,為何要再次猶豫?
晏無書的眼睛不自覺眯了一下。
蕭滿也在看晏無書,他何其熟悉晏無書的神態,再細微的變化亦能捕捉,見他如此,輕垂眼皮,問:“你不信?”
不信是自然的,畢竟林霧沒有出現在此,未曾和邪僧交手,沒親眼看見,自然該懷疑。
“那到時候試試便能知曉。”
他麵不改色,一躍落回地上,聲音依舊輕:“但今後的時日,你當保護好你師弟,彆讓他傷得太重。”
言語之間,蕭滿快步走向寺內。他說的夠多了,能說的也隻有這麼多,距離約定的撤退時間將近,這裡交給晏無書守著便是。
晏無書不著痕跡蹙了下眉,丟掉手裡的東西,起身問蕭滿:“什麼意思?”
蕭滿略一思忖,回答說道:“畢竟這些邪僧造成的傷,不好治。”
他的回答關於林霧,但晏無書所問並非關於林霧。
兩番話語,兩種意味,蕭滿步伐不停,宵風掀起衣擺,清亮星光之下,這抹素白縹緲得像一道雲煙,速度又快,三兩步就要離開視線。晏無書神色沉下去,衣袖一甩,掠至蕭滿身後,將他拉回到樹下。
一聲咚響,樹影搖晃。
葉紛紛。
晏無書將蕭滿抵上樹乾,手撐在蕭滿臉側,眸光瞬也不瞬凝視住他,問:“你要我保護好他,那你去哪?”
這個“去哪”不是問的此夜,而是今後,戰亂開始之後。
他語氣裡帶上了某種凶惡味道,蕭滿覺得莫名其妙,想到自己無情道圓滿之前,行蹤逃不過契機,乾脆如實回答:“我不回孤山。”
蕭滿看晏無書的眼神一如素日那般冷淡,晏無書心中那股不爽之情更盛,湊近他幾分,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問:
“是因為打算跟彆北樓回藥穀,同他合籍結侶,借此斷掉我的念想?”
聞得此言,蕭滿先是一怔,繼而蹙起眉:“你聽見了?”
晏無書緩緩笑起來,緊盯蕭滿的眼睛:“聽見三分,算出三分。”
他這一聲笑,說冷,算不上,但幽幽的,無端瘮人。蕭滿心尖兒顫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平靜,往旁側偏首,將與晏無書之間的距離拉遠些,然後道:“我和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晏無書又笑了聲,漸漸的,眼底開始泛紅。
“你是我的道侶,我們交換過承諾,彼此生出了契機,更雙修過。你是我的,你要走無情道,你要斬斷我們之間的緣分,我不攔。沒了前緣,重新開始便是,但你怎可以……你怎可以如此!”
話至末尾,他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話畢,捏住蕭滿下頜,迫使他麵對著自己,往前一傾,咬住他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破w4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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