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隊出發(1 / 2)

我修無情道 岫青曉白 13596 字 8個月前

整隊出發

“師兄懷疑我什麼?”林霧扯了一下唇角,他是素雅文靜的長相,此刻站在庭院之中,一剪慘白月光照在身上,為笑容添上幾分淒涼,“懷疑我想對你未來道侶下手?”

晏無書的視線垂落下去,取出一支瓷壺,揭開壺蓋,將鍋中煮好的柚子茶倒入。潺潺水聲中,他幽幽說道:“十年前,讓孟闌珊到白華峰後峰偷襲的,不就是你嗎?”

林霧表情僵住,下一刻,他低下頭,道:“我知錯。”

語氣低,聲音輕,且軟,但這之後立刻抬頭凝視住晏無書,提高音量,大聲道:“我不過是太想回到你身邊了!”

晏無書目光專注於柚子茶上,確保沒有灑出半滴,小心蓋上蓋,再貼了道冰符到壺身上。做完這些,他撩起眼皮,道:

“說說你修煉的三世輪回說。”

這個話題轉得毫無來由,讓林霧一愣,繼而往後踉蹌著退後,又露出那樣蒼涼淒切的笑,“原來師兄還懷疑我這些年遠離門派,名義上是在西荒曆練,實際早與那群妖僧勾結了?”

晏無書盯著他,沒有說話。

林霧抿起唇,隔了好半晌,反問晏無書:“因為我所修煉的功法,剛好能夠克製妖僧的功法?”

他對麵的人根本不理此言,拂袖起身,漠然道:“把三世輪回說的口訣寫下來。”

“師兄不是一向不屑此道?”林嘲諷輕哼一聲。

蕭滿走後,晏無書身上的溫和與隨意全然收斂,站在廊上,位置天然高出一截,居高臨下看了林霧一眼,視線移到不遠處的石燈上。

他沒有逼迫,但流露出的氣勢很冷,林霧難再維持從容,舍了麵上那幾分倔強,道:“我寫便是。”

林霧自行取出紙筆,懸於虛空,飛速寫完。晏無書隔空接過,爾後示意站在一旁沒走的容遠送客。

“師……”林霧開口,打算再說點什麼,卻見晏無書衣袂一掠,自廊下消失不見。

若非有所緣由,他當真不想見此人。

棲隱處。

此間院落,主人經年未歸,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是籠罩在一片幽暗昏黑裡,今日院中,終於上了燈。

蕭滿坐在石桌後,目光瞬也不瞬,落在暗閣傳回的消息上。

此時太大,讓他無法不親自轉達。

等了一陣,忽見玄色衣角在風中起落,晏無書坐到對麵。著人將手裡那壺柚子茶放到桌中,另一隻手上的東西推到蕭滿麵前:“這是三世輪回說的修煉口訣。”

“不疑有詐?”蕭滿掃了一眼,視線上移,看定晏無書。

“我又不練。”晏無書無所謂地哼笑一聲,給蕭滿倒了杯茶,問:“暗閣傳來什麼消息?”

蕭滿直接將信遞過去。

晏無書垂眼一觀,麵色逐漸凝重,待看完最後一字,起身道:“立刻通知沈師叔。”

蕭滿隨他一道,行出數步,這人倏然停下,轉回頭來,定定道:“等此事了結,我會處理掉他。”

話語中的“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這是你的事。”蕭滿語氣冷淡平靜。

晏無書沒在此時糾纏,攜了蕭滿,瞬息之內上到明光峰峰巔。

道殿裡燭光連片,沈意如正和江彆照談事。

元曲出來迎蕭滿和晏無書二人,見他們表情都不太好,心下登時沉了三分。

兩人一前一後入殿,晏無書對江彆照點頭一禮,道:“江穀主也在,正好。”

“是出了什麼事?”江彆照一聽這話,便知有要緊之事,神情變得嚴肅。

“尚未發生,不過快了。”他把暗閣的信遞與沈意如,“倚天派那個姓齊的,在經過一個月東躲西藏後,終於和摘星客接上頭。”

沈意如邊展開信邊問:“摘星客預備做什麼?”

“開戰——對位於陽嶺的玄門。”晏無書道,按著蕭滿肩膀讓他坐到桌旁,接著在桌上鋪開一張地圖,提筆將玄門所在位置圈出。

元曲沒好意思湊過去看信,問晏無書:“可探到他們作戰計劃?”

“圍剿,在明日夤夜。”

“人數?”

“有兩個太清聖境帶隊,其餘的沒探明。”

沈意如和江彆照一同看完信,遞還給晏無書,道:“這消息同樣證明了摘星客與‘光明聖教’的關係。那群邪僧,不善符與陣,玄門乃是符道大派,搶先擊垮,百利而無一弊。”

“攻下玄門後,可順著地勢北上,攻占太行山。”江彆照看著地圖,沉聲作出分析,“拿下這兩處,無論之後是往東還是往西,皆不難。”

“作為陣法一道之首的北鬥派,亦危矣。”沈意如道,“我即刻通知兩派。”

話畢,指尖點起微芒,捏出兩道光符,刹那間遠去。

“不隻是太行山,我懷疑攻占玄門一線隻是他們作戰計劃中的一環。”晏無書坐到蕭滿身旁,垂眼看著地圖,伸手指向某處,“孤山距玄門不遠,兩派向來交好,玄門出事,孤山必前往支援。這裡,靈門關,是去玄門的必經之處,可設伏。”

接著,他指尖移向另一處,“南麵是衡山派,同玄門距離亦不遠,衡山派若來援,此處是設伏攔截的好位置。”

“攔截、殺死來援兵馬之後,便是推進戰線、往前攻占。”

“我想他們選擇進攻玄門,目的就是要將位於東麵的大派逐一拔除,然後以東為據點,向西麵推進戰線,橫掃整個懸天大陸。”

此言不無道理。

江彆照起身往外:“我去通知藥穀眾人,做好準備。”

沈意如對杵在身後朝地圖上張望的元曲道:“讓諸峰峰主速來,商議對戰計劃。”

“是。”元曲領命,不過抬了腳又頓住,問沈意如:“掌門,清雲峰的也要?”

“清雲峰上的太玄境有十來個,更有林霧的三世輪回說,這樣的戰力,為何要放過?”沈意如瞥了元曲一眼,“速去傳令。”

“是。”元曲立刻去了。

諸峰峰主來得極快,不過三四分時間,便都到了。沈意如不談情報來源,隻道玄門將要遇到的情況,就此與在做諸位商討應對方案。

這一場會,持續時間不長,約過半個時辰,便擬好計劃結束。

天上月幾番偏轉,蕭滿回到停雲峰,正是月上柳梢時,不過柳條金黃,唯餘幾根帶青,掙紮著不肯被秋風染色。

蕭滿在他的院子裡發現了一處與離去前有所不同的地方,窗下清池中,多了幾株蓮,觀其外表,與在白鷺洲時所見相同。

不用想也知是誰在這種下的,掃一眼即過,坐到廊上,從乾坤戒裡取出一串佛珠。

晏無書悄然無聲來到他身側,抬手接住從蕭滿掌間滑落的部分菩提珠,借月光細細一看,道:“與上次相比,佛珠沒有變化。”

蕭滿輕垂的眼睫微微一動,思索起前塵,思索起從玄明大師和彆北樓口中得知的那零星一點將來,思索起四方動蕩的現在,低聲道:“這串佛珠是如何到我手上的?”

這不是一個問題,亦不是在問誰,但晏無書仍是開口回答:

“當初你初至大昭寺,對誰都抱著警惕之意,小貓似的,一入禪房,就縮到角落裡不肯出來,也因此撞倒了一尊佛像。這菩提珠串,便是從底座裡掉出來的。”

“你一把抓住它,死死抱在懷裡,說什麼都不放手,住持無奈,便將它送給你了。”

想起小時候的蕭滿,晏無書低低笑了一聲,可想起現在,那笑容便消失了,聲音漸低:“你和它……算是有緣。”

“緣。”

蕭滿重複著這個字。

卻也仍可能是一段孽緣。

在巨靈山秘境之前,蕭滿極少將這串佛珠從腕間取下,貼身佩戴將近二十年,在這期間,其中一顆菩提珠漸漸染了紅,而摘下之後,卻無甚變化。

難道要他繼續戴著,才能看出後果?

可蕭滿不願再戴。

思來想去,他取出一個木盤,把佛珠擺上去,再將圓盤放到廊上。

“我替你收著?”晏無書見他如此,出聲問道。

“就放在此處。”蕭滿語氣堅定,言罷起身,朝著屋室行去。

晏無書道了聲“好”,又說:“時辰不早,不打擾你休息。”

他話是如此,腳卻不停,半步不離跟在蕭滿之後。蕭滿也不回頭看他,跨過門檻後,甩袖一揮,砰的一聲關上門。

門外傳來晏無書委屈抱怨的聲音:“小師叔,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看來是剛好把他拍在了門外。

停雲峰上唯他二人,蛐蛐兒叫了幾聲,漸漸睡去,夜變得安靜。

窗外的蓮花一早凋落,連帶蓮葉都枯敗打卷兒,但蓮蓬因此露出來,在秋風裡輕緩搖曳。蕭滿盤膝坐在室內窗下,閉眼入定。晏無書靠坐在長廊欄杆上,指尖起陣,算一些事情。

時間流轉,翌日晨間,整隊出發。

孤山將人分成三撥,一撥留守本派,一撥直接前往玄門,一撥於靈門關處掩護前者,清理完欲中途攔截的邪僧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玄門支援。

秋日的山林,重葉凋零,樹枝間的空隙極大,絕大多數事物都一目了然,有那麼幾分不便於埋伏。蕭滿和晏無書提前抵達靈門關,在山間查探。

一身白衣過於顯眼,蕭滿難得穿了件深黑勁裝,腰身收緊,身形瘦削挺拔,宛如一把筆直的刀。

他腳步輕盈,縱使踩上枯葉,亦無半點聲響。行走肅殺山野間,衣擺起落,烏發輕揚,利落乾脆至極,而回首時分,又透出一股難以名狀的豔麗。

晏無書故意走在蕭滿身後,偶爾喚他一聲,換來一瞥,或者一聲清清冷冷的、尾音上翹的“嗯”。

很快巡視完整個靈門關,蕭滿站定在高處,遠眺這荒秋景色,對晏無書道:“對方還沒到。”

“這就給了我們挖陷阱的時機。”晏無書笑著說道,並從乾坤戒裡提溜出兩把鏟子,作勢要遞一把給蕭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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