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彆重逢
山雀在破曉時分回到江陽城, 仔細一算, 這一去一來,不過花了數個時辰。這是拚上了命。它累極,將北鬥派回複的消息吐給曲寒星後,把自己往筆架上一掛, 閉眼便睡。
曲寒星替它順了順頭頂略顯淩亂的毛發, 展開字條一掃,對莫鈞天和同憫道:“北鬥派說他們知道了,會立刻做準備迎戰,也讓我們要小心注意。”
“我們也該做準備。”莫鈞天道, “開戰是紅焰帝幢王佛對他們下的命令, 憑我們的力量無法阻止, 現在消息已經傳到, 我們沒必要也不能夠再於此地逗留, 是時候想辦法脫身了。”
“可要如何脫身?”曲寒星覺得這事甚為難辦, 抬手敲了敲腦袋, “城裡城外都是他們的人,我們逃不過那些眼睛。”
此言一出,幾人一時都說不出什麼,各自陷入凝思。
陽光從雲層後滲透出,灑落窗前,輕輕又幽幽。過了不知多久,同憫道:“或許隻有等到開戰。我們將他們的作戰計劃再梳理一遍,看看能否從中找到機會。”
“好。”曲寒星和莫鈞天應道, 一同來到桌旁,展開一幅詳細地圖。
商談許久,待到朝陽完全升起,總算敲定出幾種方案。曲寒星整宿未眠,此刻困極,打了個嗬欠,耷拉著眼皮,打算回房去補一覺,卻聞門口傳來兩聲:
“咚咚。”
有人敲門。
曲寒星提高音量,暗含幾分警惕問:“誰啊?”
“是我,忘念。”門外的人聲音溫和有禮,“吳姑娘,我昨晚看完了你借我的《懸天列國誌》,特來還書。”
“哦!”曲寒星忙應道。
他給莫鈞天和同憫打了個手勢,讓兩人把桌上東西都收起來,再調整臉上表情,一理衣裙,朝外走去。
跨過門檻前,他忍不住小聲嘟囔了句:“我現在覺得,我像個不得不擠出笑臉接客的青樓女子。”
忘念等在院門外,手裡拿著一部厚重的書,深鬆綠的衣擺起落晨風中,飄飄轉轉,雅致出塵。
曲寒星向他執禮:“尊者。”
忘念將書遞與曲寒星,對他還禮,道:“懸天大陸各國的曆史我差不多了解清楚,不過各門各派……”
他本饒有興趣,話至此卻戛然而止,看見曲寒星麵上濃濃倦色,關切問:“你臉色不好,是昨夜沒休息好嗎?”
“並不是。”曲寒星搖頭。
但他眼下的青黑是實打實的,眸中更是有些許血絲。忘念心中有了猜測,遲疑幾許,對曲寒星道:“你不讚同向北鬥派開戰。”
“我沒有意見。”曲寒星回得不假思索,看了忘念一眼,緊跟著垂下眸。
忘念有片刻的沉默。曲寒星對開戰持什麼態度並不難看出,可佛主下令,所有人必須遵從。
心中思緒紛雜,卻也無法說什麼,片刻過後,忘念順著曲寒星的話說:“你隻要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就好?”
這是曲寒星加入忘念的陣營所提出的第一個要求,雖說還有其餘附帶,卻也是唯一一個要求。本是隨口胡掐,忘念在此時提及,曲寒星微微一怔,爾後反應過來,答:“……是。”
“我會保護你。”忘念道,說得有幾分鄭重。
“多謝。”曲寒星垂著眸光說道。
但下一刻,聽得忘念道:“但不能做多餘的事。”
曲寒星眼皮一跳,抬頭看他,問:“什麼叫多餘的事?”
忘念笑了笑,但眼神認真:“你知曉的。”
*
月上寒枝,清光照水,四麵河湖明明。宵風寒而輕緩,將一種細小的、枯至金黃的樹葉吹滿城,如同紛落的花瓣。
信都的秋天,偏能於蕭索肅殺之中尋出幾分靈動秀美。
或流竄或盤踞在懸天大陸東部及中部的光明聖教教徒基本被剿滅,但情報裡的“三念”始終不曾出現,北方多地又出現了所謂的“神跡”,使得各門各派不敢放鬆警惕。
此刻晏無書等人正在城主府中,商議接下來的作戰方針。
蕭滿不喜歡那種場合,沒去,站在院落屋頂上,越過參天的繁茂銀杏,看山下燈火流淌蜿蜒。
城中熱鬨,夜市裡人流如潮。山上也不安靜,各門派的傷患都在此地修養,時常有交談聲傳來,但都離得遠,算不上打擾。
距離彆北樓替他施針,已過去數個時辰,他身上的傷基本痊愈,便是即刻迎來敵襲,亦能全力投入到作戰之中。
目光掠過城主府。
若蕭滿願意,稍微一掃神識,就能知曉裡麵的商談情況,但他並未,一瞥即過,去看城裡的長街短巷。
“你們贏不了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