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一眼
晏無書留在釋天分魂身上的印記仍起作用, 那人當下所在之處, 乃是瓜州西南一座山穀。
一行三人前往,分彆是晏無書、蕭滿與明溪真人, 亓官道人同彆北樓一道,守在一個可進可退的位置上,以防後方突生變故,又利於往前支援。
他們行速極快, 衣角剛從夜色下擦過, 身影便落到穀外緩坡上。這裡草木枯萎凋零, 放眼望去,一片荒涼。
晏無書目光落在某處,抬起手。
風於此一瞬止歇, 十數把劍出現在他身後,劍尖亮起幽芒, 咻的一聲劃破長夜。
劍光華麗紛呈, 明明耀耀,仿佛高天之上星辰墜落。與此同時, 密密麻麻的森白閃電乍現天幕中,猶如乾瘦的手一般猙獰駭然, 一時間, 讓人分不清是天幕被閃電撕裂, 還是閃電被從天幕裡抓扯出。
兩種華光,兩股氣勁,裹挾交織, 磅礴洶湧,澎湃浩蕩,從夤夜深黑的天空砸向荒蕪穀地。
轟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聲響中,地麵驟然陷落,山石化作灰煙。
四麵蕩起的塵埃模糊視線,但緊跟著,一道挾著怒意的刀風橫掃而過,猛一下將半空中肆意翻滾的沙塵撞開。
山穀中的情形清晰可見,手持樸刀的少年站在深坑邊緣,正麵朝向蕭滿晏無書等所在的高處,其餘方向,站著去念和忘念。
他們受傷不輕,釋天這一縷分魂尤甚,直接沒了一隻眼睛。
少年抬起手,捂住血肉模糊的左眼,表情逐漸猙獰。
“能夠同時操控這麼多把劍,不愧是陵光君。”明溪真人感慨說道,“孤山劍陣亦是名不虛傳。”
蕭滿將眸一垂,視線緊緊鎖住底下三人:“可惜釋天不在這裡。”
“和他們的人交過幾次手後才發現,我真的看不懂他。”明溪真人抽出腰間那把細長的劍,劍身在夜色下微微偏轉,語帶疑惑,“據你們的情報,他的實力遠在這幾個人之上,若出手,局麵絕非現在這般。既然如此,他為何非要在後麵縮著,不親自動手?”
“篩選。”回答的人是晏無書,先蕭滿一步開口,“他要拿我們去判斷,哪些人是值得他留在身邊的。”
明溪真人聞言搖頭:“不愧是魔佛。”
話語之間,風從平地起,釋天分魂手持樸刀,腳在虛空中狠踏幾下,騰空來到與晏無書視線相平的地方。
刀鋒在夜色中一劃,他獰笑道:“陵光君晏無書,你的這一擊,威力可真是不小——接下來,就來嘗嘗我的厲害吧!”
聲音落地,刀風驟烈,途徑之處,山石草木砰的一聲炸裂。
一刀直逼晏無書。
晏無書抬手抓出天地潮來,虛虛挽出一朵劍花,向前一踏,直迎而上!
當——
令人牙酸的兵戈相接聲,刀鋒劍刃上,更是擦出火花。
兩人距離很近,都穿深如長夜的衣衫,飄轉起落間,琥珀色的眼同銀色的眼眸對視,目光俱是沉沉。
下一刹,各自退開。
山底的忘念和去念有了動作。
明溪真人挽劍道:“我同忘念交過一次手,對他還算熟悉,便由我去對付他,殿下以為如何?”
“可。”蕭滿回道,伸手抓出長弓,同時足尖一點,掠至雲上。
重雲掩去身形,素白衣袂翻飛,他麵無表情垂目,將弓拉滿。
箭出,弦仍顫,弓身流轉銀芒,細碎幽幽。
一弧光恰好藏在孤山劍陣的雷光之下,又於雷光即將逼近敵人時分離,寒光陡然掠過荒野黑風,旋轉著閃現到去念身側,在他錯步避開那道落雷時,沒入眼睛!
這樣的弓法,他從前不曾使過,乍然使出,卻是得心應手,仿佛生來就會——和那一招劍一樣。緣由為何,蕭滿猜得出七八分,當下不做多想,將身形一沉,落回地麵。
風聲太大,聽不見骨與肉被刺穿、鮮血迸濺的聲音,去念被這一箭刺得往後退了一步,而蕭滿已來到近前,手裡的弓換成劍,向上一挑,再往他傷口劃去!
更有烈火燎原,頃刻間布滿腳底身後,將所有路都斷絕。
去念當機立斷,不做任何閃躲,以身承受此招,與此同時祭出法外金身,自上而下,朝蕭滿頭頂落去一掌!
蕭滿未持劍的左手做了個“抓”的動作,一把劍立時飛入手中,是之前晏無書砸下來的十數把劍之一。
握住劍後,揚劍指天。
這是蕭滿第一次使左手劍,故而劍招簡單了些,但劍氣不減,如柱衝出,直將這沛然掌風擊散。
佛光,劍光,火光,照得沉夜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