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光明正大住進了榮府,榮七娘第二日身子恢複一些便請了白拂到房中敘話。
白拂有意與榮七娘培養感情以獲得更多未來預言信息,因此表現得格外熱絡,噓寒問暖,還透露自己會點功夫的事。
榮七娘覺得自己與白拂投緣,加上白拂是她救命恩人,沒兩天功夫兩人混了個滾瓜熟。
不過白拂可不會自作多情地覺得榮七娘真的跟她滾瓜熟了。
因為她透露自己還打算去趟安州時, 榮七娘沉默了。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說“哎呀真的嗎,太巧了,我也正要去安州呢!”
但她隻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事關重大,謹慎點能理解,畢竟是見多識廣的現代人, 又不是真的古代深宅大院長大的傻白甜。
因為榮七娘身子弱又剛遭了罪,榮夫人不放心, 出發去安州的日程就這樣被拖延了下來。
白拂雖然住在榮府,但她騙人說自己來青州是遊玩的,榮七娘靜養的時候她整日待在屋裡也不好,便出門去客棧找了安哥兒。
安哥兒皮糙肉厚,身上那點傷早好了,每日在客棧閒得不行,這日去了虎嘯鏢局分局找存在感。
白拂撲了個空,好在安哥兒給他留了字條,白拂便沒去尋他,自己逛了會兒便找了個茶樓聽吃茶聽書。
白拂耳朵聽著說書,腦子裡卻在琢磨其它的事情。
席南那日後一直跟著佛印大師,確認那日他們離開後北戎人也走了,並且與佛印大師,與無量寺的其他和尚都沒有交集。
佛印大師也沒有任何異樣,發現她逃走後也不曾多過問半句,隻讓寺裡的僧人查一查,當日訪客裡是否有北戎人,好似壓根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一般。
難不成北戎人真的是追人追到那裡的?
斐公子給她回了信,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儘量遠離北戎人確保自身安全,其它的他自有安排,於是她也就不操那個心了。
反正她現在也沒能力去操心那些。
榮七娘這邊倒是有些新發現。
她故意說好姐妹的未來夫君現在在北邊邊境,打算明年開春邊境閒下來回饒州成親時。
榮七娘聽後說了一句春天怕是邊境最忙的季節,秋天成親也挺好。
這話其實挺矛盾。
邊境現在不打仗,能忙的隻有邊防和囤田。
邊防沒有季節性,一直忙。
囤田春天忙播種,秋天忙收割,沒道理春天忙,秋天就不忙。
因此白拂判斷榮七娘其實是在隱晦地說明年春天北邊可能有戰事,秋天前會結束。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戰爭半年,在現代可能是毀滅性的,但在古代,可能頂對算是個小戰事。
她已經提前給斐公子的人通了氣,攝政王又有石油火炮加持,提前做好防範說不定戰爭根本起不來。
她依舊能安枕無憂。
這麼想著,她手指輕快地在桌上敲打起來。
...
元都。
散朝後大臣們沒有離開皇宮,皇宮一角最寬敞的值房裡坐著不少官員。
“相爺”
一位官員慢騰騰放下茶杯,開口道:
“工部那些人突然不唱反調, 反而幫咱出謀劃策,說不定有詐。”
主座上一位五十多歲的紫袍官員正掀開杯蓋垂眸喝茶,沒有回答。
那官員繼續說:
“依下官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以工代賑看似不錯,但執行是我們的人,萬一有陷阱被倒打一耙又得一番撕扯,吃力不討好。”
其它官員互相對個眼色,爭相發表意見表示讚同這番說法。
修建道觀一事,戶部工部先前反對得最厲害,甚至在朝堂上破口大罵讚同修建道觀之人都是要亡國的奸臣。
如今突然轉性,不但不反對,還主動獻計...
雖然尚不知有什麼詐,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防著總是好的。
待下麵議論完一輪,主座上的曹相爺才瞥一眼眾人,半晌開口問道。
“什麼陷阱?”
下官一頓,惶恐道:
“下官愚鈍,尚未想出,容我等...”
曹相爺笑著擺擺手。
“同意繼續修建鎮天觀的是我,銀兩不足也是事實,賑災之事也刻不容緩,一箭三雕的事,陛下都同意了,我們還能反對不成?”
下官還要說話,曹相爺卻突然起身打斷他。
“行了,去辦吧,難道我的人還不如他們的人?”話罷,曹相爺已經出了值房,眾人忙起身失禮相送。
走到門口,有太監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曹相爺點頭跟著太監朝禦書房方向而去。
“曹相快幫朕看看,這些物件放在匣子可好?”
曹相一進禦書房,就看到皇帝興致勃勃在書桌前挑挑揀揀,他掃眼看去,桌上有字畫,有詩集,還有玉佩一類飾物,足足有十來件。
“陛下”
曹相躬身上前,語氣坦然又真誠:
“微臣覺得,這些物件太過珍貴,其價值遠超千金...隻可惜其他臣子也拿不出比這些更有吸引力的物件讓天下人爭相購買,讓陛下如此破費...臣慚愧!”
皇帝展顏一笑。
一旁肖公公不動聲色看曹相一眼。
果然曹相最懂如何讓陛下開心。
“無礙,這些如能讓百姓不再受苦,朕有何不舍?”皇帝大方說道。
“是,陛下英明”
曹相握拳施禮,“為了儘快湊齊百件匣子,臣已經命朝中大臣捐贈,匣子也在趕製中,五日後即可發往各主要城鎮。”
“務必確保公平”皇帝囑咐一句。
曹相表示明白。
“臣還有一事相求”
他繼續說道:
“為確保公平,臣請求陛下將用過的筆,以及陛下親手製作的手工賜予臣,以彌補沒得到陛下之物的人覺得不公平。”
聞言皇帝先是一愣,隨即爽朗大笑。
“好好,肖公公,去將朕這些年用過的筆和小玩意都取來!”
肖公公應聲是退下。
曹相離開時,在官道上遇見兩個官員並肩走來。
“曹相”
看到曹相爺,兩人停下腳規矩行禮。
曹相回禮,笑得一團和氣:
“沈尚書,蘇尚書,兩位官署相隔甚遠,今日怎的湊到一起了?”
戶部尚書蘇尚書不喜沈尚書,麵上沒多少表情。
沈尚書知道兩人不合,笑得比曹相還和氣,“還不是因為南邊修道觀與賑災的事情要一並進行,陛下一齊召見了我們。”
曹相恍然,隨即神情佩服道:
“這次多虧兩位為陛下排憂艱難,陛下定念著兩位的好。”
“哪裡的話,都是為人臣子應該做的事,哪裡敢邀功,說起來還多虧曹相您在早朝時替我等美言。”
沈尚書熱絡寒暄,一旁蘇尚書卻極不給麵子地撇過了臉。
曹相也不在意,又客套幾句才離開。
“一個靠投機取巧當上丞相的人,值得你如此討好?”
蘇尚書不滿地對沈尚書抱怨道。
沈尚書目送曹相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緩緩轉過身,“那有如何?能當上丞相就是他本事,手段重要嗎?”
蘇尚書譏諷一笑,“沈尚書還真是豁達。”
不愧是靠賣女兒當上尚書的。
沈尚書眼角餘光稍稍一撇,便瞧見蘇尚書臉上的譏諷果然還沒收起,不動聲色搖了搖頭。
好命的人,一身傲骨,哪裡懂得小人物的辛酸。
“說起來,這次我們工部也幫了戶部大忙”
不想繼續掰扯,沈尚書轉移話題,“後續還請沈尚書高抬貴手,不要因為一些小事掰扯耽誤了工期,屆時你我都不好交差。”
以往戶部沒少給工部找麻煩,蘇尚書心裡有數,這次工部想出籌款的好法子確實解了他燃眉之急,理當回饋:
“好說好說。”
...
五日後,一百個大小一致,顏色統一的匣子被送上朝堂。
大臣們當著皇帝陛下的麵,將自己千挑萬選的物件放進去,最後由肖公公親自帶人在
每個匣子裡放入一支毛筆,當場封條。
哪些匣子送往哪些州郡,由皇帝陛下現場隨機指定,最後交由皇帝黑甲衛當即親自押送。
目送黑甲衛們離開,堂上眾人神色變幻莫測。
曹相全程端手而立,神色和煦。
一旁慶元候低聲道一句:“曹相爺好執行力。”
說罷看一眼站在另一側的幾位大人,“難得的皆大歡喜啊。”
“托侯爺的福”曹相謙遜笑道。
一下子了卻幾樁大事,皇帝故作莊嚴的麵上喜色難掩。
皇帝看向站在百官之首的攝政王,問道:
“不知攝政王捐贈了何物?”
攝政王略顯敷衍地躬躬身。
“臣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字畫,隻捐了一把匕首。”
皇帝拖長語調哦了一聲。
“攝政王拿出來的,想必是難得一見的好匕首。”
攝政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匕首好不好不知,但曾用這把匕首的人很厲害。”
皇帝不解。
“如何厲害?”
“這把匕首乃前北戎王貼身之物,北戎王曾用此匕首刺殺過先帝,可惜計輸一籌,被先帝反殺回去,先帝就是用這把匕首刺穿了前北戎王的脖子。”攝政王淡淡道。
下麵百官嘩然。
十年前先帝大勝北戎,是何等風光。
可再風光也是過去的事,安逸日子過久了,先帝也不再了,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那些人那些事。
攝政王簡單幾句話,勾起在場人的回憶。
皇帝也動容萬分。
“先帝威武。”他神情感慨道。
攝政王勾勾唇角沒接話。
言語永遠是最輕鬆最容易被遺忘的,隻有真正流過血的人,才會將那一幕幕刻在骨子裡。
經過幾日休養,榮七娘總算身子恢複一些。
那日她中了迷藥,回來大夫診治後說病情又有反複,建議她靜養近期不要出遠門。
榮七娘卻堅持說自己沒事要親自去安州。
最後還是榮夫人在榮知州麵前好一番哭訴,才讓榮知州給元都上了折子說明女兒情況,問攝政王那邊意見。
得知此事時榮七娘正在喝藥,聞言她蒼白臉龐上嬌眉微蹙。
圖紙都獻了,半途而廢豈不是可惜?
“女兒”
榮夫人坐在床頭憂心忡忡喊了一句,等女兒回神,才苦口婆心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