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這次病情來勢洶洶,喝了席左的藥也不見好轉,好在有一群人圍著她貼身伺候,因此白拂並不覺得有多難受,反而莫名有些小享受。
畢竟三輩子被人這麼細心嗬護還是第一次。
“小姐,這是大丫特地想方嬸子討要來的滋補湯,您要不要多喝幾口?”
羅金氏看著還剩大半碗的湯藥, 神情猶豫問道。
白拂擺擺手,“真的喝不下了,我再躺會兒。”
等白拂睡下,羅金氏端著碗退出屋子,關上門轉身便瞧見石壁旁神情不安的葉姑,羅金氏不動聲色歎口氣,走近後道:
“小姐病得厲害,你這個時候就不要去打擾了。”
“我知道我知道”
葉姑知道自己這幾日守在這裡讓羅金氏不喜,但她實在沒有其它法子了, 她緊張抓住羅金氏的手,露出期盼神色,“我就像問問,小姐有沒有跟你說我兒子的事?”
羅金氏心道小姐病得連說話吃飯都沒力氣,哪裡有功夫跟她說其它的,但看到葉姑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
“小姐這幾日著實不太好,等明日好點我找個機會幫你問問。”
葉姑神色欣喜,討好地一疊聲向羅金氏道謝才離開。
羅金氏看著葉姑的背影,歎口氣。
若有好消息,姑娘哪怕是病得再重應該也會吱會一聲,但現在她一直沒提...想必是事與願違。
不得不說,羅金氏猜對了。
官府那邊根據白拂提供的線索對案子做了仔細調查,結合人證物證,有殺人動機且人贓俱獲的隻有葉姑兒子。
原來葉姑被浸豬籠後,她兒子意外聽到她隔壁老鰥夫跟他奶奶說,他親眼看到那晚強迫葉姑的其實不止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是鄭地主家的兒子。
後來不知為何,奶奶開始在家罵他, 說他是她娘偷人得來的賤種,是滅門破家害死她兒子的災星。
他一氣之下從家裡跑出來,路上遇到鄭地主的轎子,鄭地主看到他追過來對他噓寒問暖,還問他有沒有受什麼委屈若沒有地方去要不要去他家裡待一會兒。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跟著鄭地主回了家,一個貴氣的老夫人看到他很高興,對他比鄭地主還要熱情。
不過後來又來了個胖乎乎且彪悍的婦人帶著三個小丫頭闖了進來,三言兩語與貴氣老夫人吵了起來。
他及時被婆子帶了下去,但他還是聽到那婦人罵他是小賤種,罵鄭家欺人太甚之類的話。
衝兒是個聰明的孩子,結合各人反應,他回去仔細一琢磨,便猜到自己可能被人誤會了是鄭地主家的孩子。
他不知道這樣的誤會從何而來。
在他印象中,他娘與爹爹很恩愛,這些年她娘一直很思量爹爹,告訴他一定要好好讀書替他爹爹與家裡掙光。
打死他都不相信他不是爹爹的兒子。
可惜, 這樣的信念第二日被摧毀了。
鄭地主兒子趁奶奶去鎮上時找上門, 告訴他他真的是鄭家的種, 為了讓他相信,那男人還說了她娘剛來西廟村與他一見鐘情的話。
葉姑兒子自然是不信。
他覺得,以她娘的秉性,斷然不會做出對不起爹爹的事,一定是這個男人在說謊。
可接下來幾日,鄭家的人想著法子來找他想讓他認祖歸宗,說既然他娘不在了,他奶奶又容不下他,留在這家裡隻會吃苦之類的話。
鄭家甚至許諾他,隻要他願意認祖歸宗,以後整個鄭家都是他的。
葉姑兒子將他們都罵走了,還警告他們不要四處壞他娘的名聲。
可消息還是走漏了,很快鬨得村裡人儘皆知,他聽到後氣憤不過,跑去鄭地主家討要個說法,大吵了一架,回去後就聽說鄭地主兒子就毒死了。
毒藥就是他身上那包老鼠藥。
葉姑兒子說他沒有下毒,那包老鼠藥是他找一個麵生貨郎買金銀紙時隨手送給他的,他放在身上忘了,後來不知掉在哪裡了。
府衙去查到那個貨郎,得知村裡確實很多人家都買了老鼠藥。
那貨郎說最近有老鼠糟蹋糧食,村子裡好多人都買了藥,看葉姑兒子金銀紙買得多,貨郎心情好將剩的最後一點老鼠藥都送給他了。
府衙的人將買藥的人都查了一遍,可查來查去發現其他人壓根沒有動機去殺人。
鄭地主兒子身子不好常年喝藥,葉姑兒子去理論時鄭地主兒子麵前就有碗藥晾著,鄭家下人作證說葉姑兒子有好幾次機會將藥偷偷下到那碗裡,還說葉姑兒子說過要讓汙蔑他娘的人都不得好死。
葉姑婆婆藏銀子,那是她偷偷賣了葉姑的嫁妝換來的。
至於與老鰥夫偷情的事,官府審問時兩人承認了。
但他們堅持說是最近才勾搭上的,且他們一個寡婦一個鰥夫,時逢家變心中苦悶之下勾搭上也不犯法。
關鍵是,官府找不到其它證據說明兩人與謀殺案有關。
案子就這樣陷入了僵局。
...
葉姑又趁黑回了趟西廟村。
如今白姑娘病著,她去府衙附近轉了兩天都見不到兒子,心裡急得不行。
雖然她對白拂有過埋怨,但她覺得白拂有句話說的很對,靠人不如靠己。
她先回了趟家,婆婆不在家,她正納悶,就聽到隔壁院子傳來婆婆氣憤的聲音。
“我今日順路去府衙瞧那孽種,居然要交銅板才能進去,哼,一個殺人犯,還金貴上了。”
“要我說啊,就該直接問罪,府衙查來查去...該不會懷疑是我讓他去殺人吧?”婆婆聲音帶著遲疑,半晌又問了一句,“這事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你想啥咧?”
男人粗糙不悅的聲音傳來,伴隨著舀水聲,“我跟鄭地主家無仇無怨的,你孫子殺人關我啥事?”
許是覺得男人理由很充分,葉姑婆婆不再說這茬,聊起今日見孫子的事,“今日花了我一百銅錢,結果那小子對我冷著個臉,還讓我以後不要來看他,就當沒他這個孫子,氣煞我也。”
“鐵定是你又說了難聽的話,惹到那小子了。”
府衙的人來了一趟後,兩人事情被曝光,之後乾脆破罐子破摔湊到一起過日子,男人說起話來也少了幾分顧忌。
葉姑婆婆立馬不樂意了。
“啥叫我又說了難聽話?”
有什麼東西被甩到地上,發出一聲鈍響,“我就是讓他坦白從寬,免得受皮肉之苦,雖然他不是我孫子,但畢竟是我養大,人心都是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