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二樓的包廂裡,窗下湊在一起的幾個腦袋一陣搖晃。
等看不到白拂人影了,黃靈兒站直了身子。
她撫了撫發髻,確認發型沒亂,又理了理身上精心準備的粉色衣衫,清清嗓子問黃玉兒與丫鬟:
“我看起來如何?”
丫鬟過來又幫忙收拾一番,確認沒問題衝小姐做了個小姐加油的手勢,“小姐,我們快出去偶遇吧。”
黃靈兒小下巴一揚,“走吧。”
還在窗邊的黃玉兒咦了一聲,接著將半個身子都伸出窗外,看了會兒不太確定地說:
“白公子好像去了那邊鋪子。”
黃靈兒幾人站在武館門口,表情一言難儘。
他們明明打聽到白公子喜歡買書,看到書鋪就會去掃蕩一番,今日怎麼例外了?
黃靈兒抬腳往武館走,丫鬟嚇得一把拉住她。
“小姐,這裡都是男人,我們可不方便進去。”
大業國對女子還算寬容,但姑娘家主動往男人堆裡闖說出去也不好聽。
黃靈兒好不容易逮住白拂,哪裡顧得了這些。
但她也還有點理智,到不遠處的成衣店換了一身男裝,帶著兩個同樣男裝的黃玉兒和丫鬟,進了武館。
這不是一家普通的武館。
白麓鎮除了外表繁華的商業,隨之而生的地下產業也極其活躍。
這間武館叫天宮,白拂從郭老爺那裡聽過,這也是沈家的產業之一,目的是招攬大業國能人異士。
一會兒傲九州,一會兒天宮的,名字一個比一個霸氣。
白拂被這個沈家的膽力深深吸引了注意力。
這間武館門麵看著不大,但交了三兩銀子進了門往裡走一段,則是另一番天地--
屋內很高很大,大大小小的六個比武台,被熙熙攘攘人潮包裹得嚴實,白拂進門就聞到一股一言難儘的味道,混雜著血腥。
她停在一個人相對較少的比武台前。
是一個兩個**著上身的肌肉壯漢正在肉搏。
壯漢打得挺凶,都見血了,卻沒有誰停下,看得白拂腎上腺素一陣飆升。
精彩啊。
漸漸地她感覺到哪裡不對。
白拂問一旁一個小胡子男人:
“這位兄弟,對手都起不來了,怎麼還不住手?”
如此關鍵時刻,小胡子男人看得正投入,突然被打斷有些不悅:
“好不容易要贏了,豈能半途而廢?”
白拂感覺到男人的不耐煩,也不再問,視線回到比武台上又看了一會兒,她越看越詫異。
這是要將對手往死裡打的架勢啊。
她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和氣清秀的年輕人,問道:“大兄弟,比武沒有時間限製嗎??”
年輕人不似他麵相那般和氣,目光斜過來打量一眼白拂,不知何意,他勾了勾唇角,然後語氣不屑給白拂科普:
“要麼一方主動認輸,要麼挺到被打死,否則不會停。”
白拂看台上已經被打得沒有聲息的男人,微微蹙眉,“他是不是暈死過去來不及認輸?”
年輕人又看白拂一眼,目光示意白拂看身後。
白拂不解,轉頭看過去。
剛才明明這邊人最少,此刻卻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六場比試,最精彩的一場收到的賞金最多,不論生死。”年輕人問道。
白拂啞然。
所以那人是為了賞金命都不打算要了?
“不過若是有人願意代替他上去繼續打這場擂台,他就不用死,賞金也照樣拿。”年輕人繼續說道。
白拂哦了一聲。
聽這人意思,台上兩人是裝的,目的是利用這種不要命的打發吸引眼球,末了再來個出奇不勝留下一條小命。
隻是不知道來救場的人什麼時候會出現。
第一次來這裡,白拂似懂非懂,也不再多問,轉頭繼續觀看場上比武。
場上熱血四濺,場下激情澎湃。
就在白拂覺得被打翻的那人再挨一拳頭就要在天堂與地獄間做選擇時,一個敏捷的身影翻身一躍上了比武台。
白拂都愣了。
救場的不是彆人,正是剛才給他科普的年輕人。
年輕人功夫不錯,上台後輕輕鬆鬆將肌肉壯漢打得不能動彈。
躺在另一邊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掙紮著睜開一隻眼,看到與自己演戲的對手被人暴揍,一臉詫異。
他都簽下生死契約了,被打死後對方會給他家裡送一筆銀子救急,怎的就突然蹦出個程咬金?
被打死與被打殘,到手的賞金可大不同。
眼瞅著夥伴被打得沒有招架之力,他心裡急得像著了火。
若自己沒死,拿到的賞金定要被家人拿來為自己療傷,他就白折騰這一番了。
若對方被打傷或打殘,他說不定還要賠償對方。
天地良心,他宋大鼎是真的想被打死的!
夥伴每挨一拳頭,他感覺比打在他身上還要疼,臉上痛苦萬分。
不過他臉都被打變形了,詫異不詫異痛苦不痛苦在觀眾眼裡都沒有太大區彆。
倒是一直盯著他看的白拂看出了點異常。
按理說,被人救,多少要有點感激之情,白拂從他目光裡看出了很多情緒,唯獨沒有感激。
白拂詫異的功夫,被揍的肌肉壯士開口認輸,年輕人掃一眼倒地的兩人,一身輕鬆地飛下台,落在白拂身旁。
白拂古怪看年輕人:
“你們一夥的?”
年輕人淡漠臉,“不是,本...我隻是不喜他們不按計劃來。”
白拂一時沒聽明白,“什麼計劃?”
“剛才不跟你說了?”年輕人不耐煩反問道。
白拂:“......那你們到底是不是一夥的?”
年輕人:“不是。”
白拂:“所以問題來了,不是一夥的你怎麼知道他們有什麼計劃?”
年輕人雙手環胸,露出一個酷酷又高深莫測的神情,“這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
白拂:“......是嗎?”
為什麼她感覺不是這麼回事?
“是”年輕人道,“這種小心思也就能騙騙傻子。”
傻子白拂:“......”
一瞬間,白拂被他篤定的神態搞得差點自我懷疑起來,不過很快回過味兒來,“但剛才你要是不插手,那麼現在一個人已經死了...你確定他們的計劃和你的計劃是同一個計劃?”
年輕人挑眉道:
“這個不重要。”
白拂一臉懵:“那什麼重要?”
年輕人:“自然是我開心最重要。”
白拂:“......”
實在不明白這人開心的點在哪裡。
不過救人一命也不是什麼壞事。
白拂懶得跟他繼續掰扯,擺擺手又去看其它幾個比武台,大多是規規矩矩地打,偶有作秀的,但也沒跟剛才似的將人往死裡打。
白拂陸續問了一些人。
得知隻有日常賽是這般打,因為平日人氣少,隻能靠花招與熱血吸引人來看。
每月一次的正式比武則比較精彩,那是沒有花招的真正實力比拚。
而且場內場外都會開賭局押注。
白拂問了正式比武的日子,打算屆時來看看所謂的真正實力是哪種程度。
說實話,今天的比試有些小兒科。
估摸著外邊路該通了,白拂往門外走去,沒走兩步一個身影猛地串過來躲在他身後,不待她回頭,那聲音便道:
“小兄弟,借你擋擋。”
白拂聽出是剛才年輕人,停了腳,不動聲色目光一掃,於是看到女扮男裝的黃靈兒朝她走來。
白拂:“......”
大小姐,你女扮男裝能不能敬業點,胸都不裹一裹,耳環也沒拆下來。
當這裡的人都是瞎子嗎?
一眨眼功夫,黃靈兒已經到了白拂麵前,眉目含嬌。
“白公子,真巧啊。”
白拂:“......”
白拂扯出一個禮貌又不失禮節的笑,“靈兒姑娘。”
黃靈兒露出一臉驚喜,“想不到白公子能一眼就認出我來。”
這話讓白拂怎麼接?
她選擇沉默,又不失禮節地笑了笑。
黃靈兒還想再說什麼,目光落在白拂身後貓著身子的男人身上,咦了一聲。
白拂身高在女子中算修長的,但跟男子比起來,那就是妥妥的嬌小,因此後邊的男人很快就暴露了。
黃子泰汗顏。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人與他外甥女兒認識啊,早知道他換個人躲了。
隻見他神態自若拍了拍白拂被他扯皺的袖子,站直身子又拍了拍自己衣裳,一臉嚴肅:
“靈兒,你一個女子,穿成這個樣子來這種地方,成何體統?”
黃靈兒臉色就是一變。
怎麼小舅舅也來這裡了?
他不是應該過兩日才到饒州嗎?
她用置於身後的小手衝不遠處的黃玉兒和丫鬟做了個手勢。
可惜已經晚了,兩人都被年輕男人盯上了。
片刻後,白拂目送年輕人一臉威嚴押著幾個神情怏怏的女子離開,搖搖頭也出了武館。
黃家的人,腦回路似乎都有些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