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信任和了解,子宴斷然不會直接將白公子帶來找他。
果不其然,斐公子直接對他點點頭,道:
“如今也沒有其它對策,調查一番,或許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徐知州沉吟片刻應下,當即喊來人安排下去。
“白公子懂醫術?”徐知州問道。
白拂本想搖頭,想到自家酒精需要一些權威背書,忍住了,頷首謙虛道:
“略懂一些。”
徐知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剛才公子說的酒精此物上哪裡取?”
斐公子看向白拂。
白拂知道斐公子有些話不方便說,便主動接過話茬:
“小溪村,我讓人安排送來,不過這些酒精是我花了大力氣大價錢做出來的,價格不便宜,徐知州最好先去問問黃家意見。”
她還是習慣先小人後君子。
俆知州卻覺得沒必要,直接拍板。
“不用問了,關係到闔家性命,再貴黃家都舍得用!”
這幾日隔離也花了不少銀子,黃家大老爺已發話,隻要能渡過這次難關,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惜。
既然俆知州如此肯定,白拂自然也不會客氣,又交代一些使用注意事項後便和斐公子出了府衙。
“為何有人是病源卻沒有症狀?”
上馬車後,不知是否為了緩解車廂內無話可說的尷尬氣氛,斐公子主動開口問道。
白拂也有些局促,於是看破不說破,儘量通俗易懂地給他解釋一番。
不過解釋總有結束的時候,解釋完兩人又恢複了無話可說的狀態。
今日是安哥兒駕車。
這車是雲旗給白拂安排的專座,心思都花在舒適度上了,車廂並不大。
因為外邊還冷得厲害,窗簾都關得嚴實,黑得白拂隻看得到斐公子淡淡卻明亮的眼睛。
斐公子亦是如此。
他發現白拂每次跟人說話時都喜歡看著對方眼睛,不躲不閃,看起來認真又坦蕩,沒有一絲一毫女子的嬌柔含蓄。
有幾次,他從對方眸子裡看到自己的影子,莫名覺得心中微微異樣。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類似的目光。
相反,從小到大,他身邊出現過無數次比這個更專注更傳神的目光。
但似乎又不太一樣--
她眸子裡有他。
卻不似其它女子那般,隻有他。
他之外,那眸子裡仿佛有更大天地,而他隻是那片天地中的小小一景,除此之外,不摻和更多的其它情緒。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姑娘時,她似乎也是這般目光清澈看著她。
那日她看到他時,眸子裡有閃過一瞬驚喜,是那種看到值得讚賞之美的驚喜,不過也僅僅隻是片刻,很快她便恢複了正常,認真又誠懇地表達感激之情。
這也是他為何不顧小思反對,在她提出下船之前,沒有請她離開。
他一直好奇。
他之外的那片天地,是怎樣一片天地?
黑暗中,誰都沒有說話。
小小空間裡有種意味不明的氣息在流動。
最終是白拂打破了沉默,她再次看向斐公子,很廢話地問道:
“多謝陪我跑這一趟,今日不去上課真的沒關係嗎?”
小思一大早被阿禮送回去上課了,斐公子是特地留下來陪她辦事。
“今日有其它夫子在,不礙事。”斐公子答道。
白拂哦一聲。
兩人自從那日後便沒再提過互助的事。
白拂遲遲沒給人答複,斐公子也沒催過,隻有小思昨日在耳邊絮叨說讓她再好好考慮考慮不要急著回絕之類的話。
小思還自我反省說以前都是她不好,擔心爹爹被搶走,怕後娘欺負她,所以故意不告訴爹爹自己在白麓鎮遇到她。
又說,爹爹一直很惦記她,除了簪子,之前還一直托徐知州找她。
“小白你放心,隻要你同意當我後娘,我保證不會讓爹爹納小妾。”小丫頭一臉真誠說道。
白拂聽得目瞪口呆,又有些哭笑不得。
以她對斐公子和小思的了解,斷然不是斐公子讓小思這般說的,她能感覺到小思確實是誠意滿滿,但她還是不想,便實話實說了:
“我那日其實是著急才想出一些應急之策,後來再三考慮,還是覺得不該將就,若非要找個人成親,還是想找個彼此有感情基礎的人過日子。”
而你爹明顯不是那個人。
自從知道有特殊科考這條路子,白拂就沒再考慮過將就,現在當務之急是打聽特殊科考的規則。
要不是這幾日被這事那事給耽誤了,她早就答複斐公子了。
白拂看一眼身邊光風霽月的男人,有些想不明白。
好好的大帥哥,怎麼就絕情絕愛了呢?
簡直是暴殄天物。
“你也辛苦了,要不先送你回去歇息?”她問道。
“無礙”斐公子說,“等你忙完一起回去便可。”
白拂點頭。
程老爺家做的民生生意,萬一有瘟疫爆發,有些消息說不定比俆知州還要靈通。
如果程老爺推測沒錯,北邊的疫情隻會更嚴重,白拂想著可以根據程老爺壽器鋪子藥材批發鋪子的生意變動來推測疫情進展速度和範圍。
這關係到負責運輸煤炭鏢師的人身安全,也關係到後續蜂窩煤是否能持續供應。
早知道早做對應。
“你似乎對疫情格外上心。”斐公子道,“除了那句預言,還有其它原因嗎?”
白拂揉了揉太陽穴。
“我最近也不知怎的,老做一些關於瘟疫的夢。”
斐公子蹙眉,“以前不曾如此?”
白拂:“從來沒有。”
斐公子沉默一刻,又問:“夢裡是何景象?”
白拂:“死傷無數,民不聊生。”
“是痘疫嗎?”
“不知道。”
南區,程家。
白拂報了名號後,就被守門小廝直接帶去見了程老爺,程老爺知道他今日會來,早早就開始等了。
沉眼看完白拂的信,程老爺子點點頭,遞給一旁的管事,“謄抄下來,發到各個鋪子,讓照著白公子吩咐做。”
管家應是,拿著信離去。
白拂見事情交代清楚,便要起身告辭。
“多謝程老爺幫忙,如果有我說的那些情況出現,請務必及時告知,程老爺事忙,小子就不繼續叨擾了。”
“等等”
白拂起身,程老爺也跟著起身,“時間尚早,白公子這般辛苦奔波想必還沒吃上飯,我備了些酒菜,不如吃完再走?”
白拂剛要說還有人在外麵等,已有仆從丫鬟魚貫而入布置餐桌。
眨眼的功夫就是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
白拂:“”
看樣子是早有準備,她不好推遲,隻好在程老爺殷切目光下坐下來,“那就恭敬不容從命了,不過我還有些急事,隻能簡單吃一口。”
“趕緊吃吧。”程老爺子體貼地說道。
確實有些餓,白拂大口吃起來,想起斐公子也還沒吃,便讓程老爺打包一份。
程老爺使了個眼色,一個丫鬟退下,不一會兒,一個俏麗嫻雅的女子提著食盒而入。
“這是剛出鍋的,還熱乎著,白公子路上可以慢慢吃。”
那女子賢惠地說道。
白拂剛喝了一口熱乎雞湯,聞言抬頭想說聲謝謝,不期然對上女子目光。
那女子神態含羞帶嬌,見白拂看過來,忙紅著臉移開視線。
再看程老爺,正在一旁滿意地捋胡子,臉上笑意不掩。
白拂:“”
因為太優秀,一個個都逼他露出女兒身啊這是。
白拂輕咳一聲,想了想,想開口,卻又覺得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隻尷尬擠出一絲笑,埋頭加快進食速度。
吃完告彆程老爺,提著食盒出來,上了馬車看到斐公子在車裡開著窗口看書,白拂習慣性說道:
“馬車裡這麼暗,看書對眼睛不好。”
斐公子放下手裡的書,“無礙,習慣了。”
白拂忍住問他視力的想法,將食盒遞過去。
“等久了吧,程老爺太熱情非要留我吃飯,我給你打包了一份。”
斐公子道謝接過,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你與這位程老爺非親非故,為何他如此熱心幫忙?”
白拂無奈攤攤手,“可能因為我太優秀了吧。”
斐公子拿食盒的手一頓。
“何意?”
“還不是跟黃家一樣,想跟我結親唄。”白拂道,“程老爺說他家孫子孫女多,不需要我入贅,隻求結親。”
說罷不動聲色打量一眼斐公子反應。
可惜斐公子此刻臉上依舊淡淡,好似此事與他沒有太大乾係。
好吧,果然小思說的那些話不能信。
臭丫頭。
老誤導她。
白拂想了想,決定將話說明白:
“假成親的事我考慮過了,覺得這個法子代價有些大,還有一個月,我應該可以自己想法子。”
聞言斐公子撩起眼皮,神色無波看過來,“什麼法子?”
似是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好奇。
白拂道:“我聽秦十三說參加特殊科考可以免除婚配,打算去試試。”
特殊科考一事斐公子知道,能否免除婚配他沒關注過,不過既然是秦十三說的,想必不假,斐公子道聲好沒再多問。
白拂又看斐公子一眼,問:
“那你那邊的麻煩,能解決嗎?”
當初說的是互惠互利,現在因為她單方麵不需要而作廢,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問一問,古代父母在子女婚姻上有一票否決權以及自作主張權,想想都覺得恐怖。
“不用擔心。”斐公子淡淡一笑,“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