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五章 回歸(1 / 2)

程建軍被關進去,一時成了最大的熱點新聞,不光是在街坊鄰居之中,更是在古玩市場中,在今日說法的欄目裡,在新聞報紙的版麵上,抬頭的標題是「京城警方破獲特大古董造假詐騙案」……

街坊鄰居們倒是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因為都不是傻子,自從知道程建軍快速發家的事情,再結合程建軍的前科,這些人的嘴裡就沒好話,現在不過是確認了而已。不過另一方麵,他們也確實很佩服程建軍。實在是這小子太能折騰了,自學成才,那麼幾年的時間就能造假騙人錢。

而且大家都是一個生活圈的,他們也知道了雖然原本的那一套大麵積的電梯洋房被查封拍賣,之後程父程母就又買了一套房子。他們當然都明白,這就是程建軍騙來的錢。

甚至他們開始琢磨起來,弄個幾十萬,關個幾十年,是不是值得。當然不是都想去乾違法犯罪的活計,隻是閒來無事聚堆吹牛逼的假想。

要說影響最大的,還是對古玩市場。因為這一次程建軍作案金額巨大,而這才隻短短三年時間。但是I自從九十年代古玩市場活躍以來,那些造假水平更高的人呢?所以在程建軍被判決之後,古玩市場迎來了一段時間的嚴打,抓了不少造假的、合夥詐騙的,以及順著贓物追捕到了一些盜墓團夥。由此帶來的,是古玩市場環境一時的淨化,以及整體價格一定程度的走高……

某種程度上來說,程建軍是非常傳奇的了。三次入獄,前兩次都又站了起來。做過公務員,當過大老板,而且短短一兩年時間就能學會古董造假,並且可稱精通,其人騙術大成,受害者繁多,累計作案金額數千萬。而這一切,真正意義上來說,隻是從他八二年大學畢業之後才開始的。因為那個時候才開始進一步的開放,市場活力大增,到處都是機遇,那一年,他三十歲。

程建軍公務員隻做了一年,而後八三年被判入獄四年。八七年出獄後,跑到南方做生意,又是短短的一年時間,八八年因為在南方犯的事兒被判九年六個月。九八年二次出獄,開始學習瓷器製作,而後開始造假,到了零一年事發入獄,中間不過三年多。總算下來,程建軍自從八二年開始,真正的自由活動時間隻有五年。正是在這五年中,他做出了那麼多的事兒,是個狠人,確實是個有能為的。

不過再有能為,也隻能唱著鐵窗淚的時候,跟那念叨著「建軍兒一生,不弱於人,我是打不倒的程建軍」來自我鼓勵,挺過難捱的牢獄時光,讓自己更堅強……

唯一在乎程建軍的,或許就是早已死心的程父程母。但這輩子沒安過心的老兩口也沒有挺多久,程建軍的三次入獄還是影響到了他們。因為程建軍已經四十九了,再出獄就是個老頭子了,或許這個兒子隻活了前三十年。

他們想著大兒子以後的淒涼晚年,憂思成疾。本就不好的身體,也愈發的不利索起來。終於,在零四年的時候,程父先走,零五年的時候,程母帶著沒有管教好兒子的半輩子的遺憾,撒手人寰。

人總是要死的,隻有新人換舊人,社會才能進步,才能發展。一旦人活的長了,還戀權不去,那不是好事。因為人老了就容易犯糊塗,動作就容易變形,影響就不是那麼好。同時在他們手下的年輕人歲數也大了,受到前者的熏染太久,也就失了活力、創造力以及魄力,不成樣了。

至於普通的人民群眾,活的長了也招人煩,自己心裡也過不去。老關頭因為沒有關小關氣的腦梗,親兒子也賣了國外的產業回國發展,膝前儘孝,還有韓春明這麼個孝順徒弟伺候著,遺產的事早都安排的清楚明白,也沒再搞什麼假死的戲碼,每天就是聽戲喝酒而已。

零九年初春的一個深夜,一睡不醒。被發現時麵容安詳,壽終正寢,享年一百零一歲,實現了他說的活過一百歲。

老關頭生在清末,長在民國,經曆了華夏的動蕩,見證了新華夏的崛起,活到了新世紀,看過了奧運會,感受過科技發展帶來的巨變,一輩子沒經過什麼大磨難,更沒遭過大罪,但是從沒受過窮,沒短過吃喝,之前雖然腿腳不利索,口齒不清晰,腦子不靈光,可到底也沒癱瘓不能行,死的時候更是乾脆,一覺就過去了。除了兒子、兒媳婦不行,正經是人生贏家……

白喜事的地方還是放在了茶飄香,還是因為這裡地方大,這麼多年,有什麼事兒多是在這裡擺酒請吃。此時的飯店中,烏泱泱吵的不行。白喜事麼,雖然熟悉的人離開總讓人不舍,但一想老關頭活了一百零一歲,也就沒那麼悲傷。當然也是人家過來隨禮的,是一種人際關係的應付,老關頭一百歲才死,那些真的近親、老友,哪裡還有活著的了,多是生疏的後輩。

已經快八十歲的破爛侯頭發花白,行動遲緩,端著酒杯放在嘴邊使勁的抽鼻子,而後放下酒杯,夾了一個花生豆,這才抬頭看著一桌嘴角含笑的人,歎道:「我是越活越佩服關老爺子,那身體是真好。我記著年頭一次登門那會兒,老爺子是……七十三吧?也就比我差幾歲,那會兒可是酒肉不忌。八十那年,一頓還能喝三兩,走道還一陣風呢。再看看我,這才七十八……」

王言搖頭一笑:「這就不錯了,酒喝不了了,可是也沒癱到床上動不了,你當誰都能活你這麼大歲數呢?就是能活到這歲數,又有幾個行動自如的?」

「要說這個,我還真就佩服王爺,五十七了吧?他是那麼老大一家公司的董事長,手下管著十幾萬人,沒有一根白頭發不說,看著還跟三四十一樣,這些年跟本沒變過。跟小彬他們站一起,要不是有著一身老成的雍容氣度,那就跟同齡人一樣。」

許久未曾出場,已是頭發灰白,滿臉大褶子的濤子磕磕巴巴的如此說。他這些年做的不錯,除了飯店的生意之外,韓春明做什麼生意都帶著他,升價也有幾個億。畢竟彆的不說,就是現在所處的這個三層樓的產權,他有六成股,那就不少錢。另外他跟著韓春明的步伐走,也有兩個宅子,以及建築公司,不差錢。

坐在身後一桌的王彬聽見這話,回頭說道:「濤叔,您老可彆這麼說。上周才跟我爸練過,您幾位是沒看著,那給我揍的,這兩天才緩過來。可不是跟我同齡人,那是比我還年輕呢。」

儘管已經三十三歲,但他時常因為有個如此牛逼的父親而苦惱,幸好,他兒子、女兒還小,隔輩親著呢,老頭子不愛搭理他……

馬都莞爾一笑,他們都知道這小子總挨揍:「那這麼看,我覺著王爺活到一百多歲問題不大。」

「那是肯定的,看他現在狀態就知道了。」破爛侯歎了口氣:「我估計啊,我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了……」

「哎,破爛侯,不興說喪氣話,你也得奔著一百歲使勁呢。」韓春明走過來拍著破爛侯的肩膀:「今兒可是我師父的散夥飯,彆說什麼死不死的,小心我師父真把你帶下去。」

「侯爺,您這身子骨肯定長命百歲。」跟過來的關子清笑著舉杯:「作為兒子,感謝這些年您幾位對我爸的關照,來,我敬您幾位。」

他也是七十多歲要死的人了,早都沒了那些心思。有關遺產的事,之前就已經說明白了,韓春明給關小關一個億的現金。雖然按照現在古玩市場的行價,這些錢不夠並不對等,還差了不少,但是有錢拿就不錯了,畢竟老關頭的東西早都放到了韓春明的博物館,他們還算知足。再說在之前的這些年,韓春明沒少幫著關小關,也跟著賺了不少錢,不能再要自行車了,那就是真沒臉了。

眾人舉起小酒盅,跟著喝了一口,又說了幾句話,韓春明跟關子清,以及關小關等人,這才離開去彆人那裡敬酒。

這些人歲數都大了,能活到現在沒死,是劇情撐著的。因為原本的年齡就比較混亂,所以到了現在一個個的都還活蹦亂跳。老關頭的死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這些人都差不多了,就是這幾年的事兒。王言打眼過去,一個個都是病氣纏身……

沒再關心那些,做一桌的幾人繼續閒聊著,當然沒再說曆史文化,今天是老關頭的白喜事兒,說的,當然也是這些年跟老關頭之間發生的事。事實上早在幾年前,他們的話題就不再是那些曆史文化,而是說起了人生,開始回首過往。都是感受到了身體的沉重,精神的疲乏,不禁的開始憶往昔了。

當然王言除外,身體機能的些許下降,確實讓他無法繼續保持一顆年輕的心,但也不至於跟這些人一般。他多是微笑著安靜傾聽,感受著人之將死……

飯吃到下午散夥,有司機開車,王言跟王彬父子倆回到了北池子大街的家中。住了那麼多年,再算上科技的發展,前幾年的時候又重新裝修了一遍,更加的現代化一些。

這宅子彆的不多,就是房子多,所以儘管王彬已經結婚生子,但也還是在家裡住著。

才從車庫進到院子裡,就看到兩個小東西一前一後,磕磕絆絆的小跑著過來,嘴上還招呼著「爺爺爺爺」。

這當然是王彬的孩子,大一些的是個小子,今年五歲,小一些的是個丫頭,今年三歲。繼承了王言、蘇萌、王彬以及他娶進家門漂亮的來自公務家庭的媳婦,長相是非常討喜的,加上年歲小,時常惹出的笑料,還是很招人稀罕的。

王言笑嗬嗬的走過去,蹲在他們麵前,結果冷不防的,大一些的小崽子抽了抽鼻子,而後轉頭就往回跑:「爺爺喝酒了,臭,不抱。」

接著,後邊的小丫頭踉踉蹌蹌的到了跟前,學著哥哥的樣子抽鼻子,而後啊的叫了一聲,口齒不清的跟著來了一句「喝酒了,不抱……」

王彬哈哈笑,兩步上前一把抱起將要摔倒的小女兒,臭不要臉的問:「讓不讓爸爸抱?來,讓爸親一個。」

小丫頭抗拒的伸出雙手,使勁的捂著親爹的臭嘴,臉上寫滿了拒絕……

王言笑嗬嗬的走過去,去到屋裡泡茶喝。

蘇萌坐到一邊問道:「怎麼樣啊?還行吧?」

她知道王言跟老關頭喝了快三十年的酒,現在老關頭走了,她怕王言不高興,故此關心關心。

王言搖頭道:「我沒事兒,人家一百零一走的,又沒受罪,我能不能活過這老爺子都兩說呢。」

「你快得了,就你現在這樣,關大爺還真比不過你。快六十的人了,年輕不說,還能有力氣打兒子。哎呀,我這人老珠黃的沒法比啊。」

看著王言年輕的模樣,活力的皮膚,抖擻的精神,蘇萌就生氣。畢竟她這些年保養身體可是花了大價錢,結果不如王言這個天天連大寶都不擦的男人。等再過上幾年,她懷疑以後一起出去彆人能把王言認成她兒子……

這當然是有些誇張的,但如果再過幾年,確實是有差異的。沒有人可以永葆青春,他王某人也有老掉牙的一天。

給蘇萌倒了一杯茶,他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了,還研究那些乾什麼?我就是常年鍛煉身體,肌肉更有活力,皮膚更鮮活一些罷了,我還能嫌棄你啊?」

「哼,我這些年見的那些合作夥伴,就沒一個好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貓……」

「喝你的茶吧,老了老了,反倒還說起了酸話。」

「是啊,老了。」蘇萌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我爸媽他們還能挺多久……」

王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自顧喝茶,看著外麵瘋玩的兩個小崽子。

正確的認識死亡,人最要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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