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露白吩咐:“幫我查一下寰樂影視出品的《一片冰心》播放平台。”
“明天會議結束後,午休前,提醒我給平台去電。”
連昕恭敬:“好的,岑總。”
*
次日傍晚,晚霞燃燒半邊天空,投下綺麗迤邐的橘光,薑照雪忘了吃飯,在圖書館修改畢業論文的終稿。
剛把終稿敲定,發送給黃應秋,下一秒,手機震動聲響起,微信提示有新的聯係人添加她為好友。
她以為是黃應秋之前幫她打過招呼的人才引進計劃聯絡人,沒想到添加消息上顯示的是“寰樂影視”。
她將信將疑地通過添加請求,來人馬上自報家門:“老師您好,我是《一片冰心》的製片人王駿,很抱歉現在才聯係您。”
他解釋:“先前與您溝通的一直是我們宣發部門的人,對製片一事一竅不通,很多事情考慮不周,傳達不暢,導致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有太多不周到的地方,可能造成了一些誤會,還請老師海涵。”
“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方便,我們一起吃頓飯,細聊一下後麵發行的事,可以嗎?”
來人一改往日的傲慢,把姿態放得很低,客客氣氣的,薑照雪怔了幾秒,忽然了悟。
她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更無意去酒桌上推杯換盞:“有什麼,我們現在在這裡聊也一樣。”
來人不知道是不是以為碰了個軟釘子,消失半分鐘,姿態放得更低了。
他哀求:“老師,我們電視劇已經完成全部的拍攝,畫麵素材方麵是沒有辦法修改了,但後麵剪輯和配音部分還有修改的空間,老師您要是有更好的意見,我們完全歡迎,一定配合。”
中午平台方忽然來電,說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片子不僅要重審,可能還要無限延期。
他們火急火燎地四處打聽,才終於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哪尊大佛。
他們是小公司,哪裡經得起百納這樣的行業巨頭的使絆子。平台方拖得起,他們的資金拖不起。
“老師,片子投入了我們全組人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是我們全組人的心血。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萬事好商量,高抬貴手。”
聽起來不像是合同出現漏洞被捉住,而是被人拿捏住命脈,唯恐不能上線。
薑照雪心裡有數。
不論如何,合同條件再不利也是她自己簽的,從契約精神上來講,確實是她不占理。
現在木已成舟,靠配音和剪輯改變電視劇裡的劇情和人設根本是緣木求魚。以權勢逼人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希望給岑露白帶去麻煩,無端毀壞她在業內的風評。
年少識人不清,做事思慮不周,栽跟頭是她的教訓,她認。
她說:“我隻有一個要求。”
對方一聽有回旋的餘地,立馬答應:“您請說。”
“電視劇開播後,宣傳方麵,不要以原著為噱頭,請最大程度地與原著解綁,降低原著的存在感。”
“好的好的,”對方承諾:“我們一定不會牽累您,牽累原著,您不方便參與宣傳,也完全沒有關係。”
“電視劇是電視劇,書是書,電視劇的人物不代表書裡的人物,我們一定會注意這方麵的通稿,讓書裡的人物不受玷汙,長存於他們的世界。”
這一刻,他們又分明是懂得她介意的是什麼。
薑照雪心裡說不上是輕鬆還是沉重。
她把聊天截圖發給岑露白,說:“謝謝。”
岑露白不知道是不是剛好有空,很快就回撥了語音電話過來。
薑照雪立刻起身,戴著耳機走到了方便說話的圖書館露台最角落。
“上線沒關係嗎?”語音接通兩秒,岑露白不疾不徐的聲音才傳入耳蝸,溫潤如水,滌蕩塵埃。
薑照雪眼底的陰霾不自知地散開。
好難想象她在外界眼裡是怎樣可怖的形象。
她含了點笑意說:“也是很多人的心血啊。”
“也許脫離原著,換個眼光,把它當做一個全新的故事來看,未必不是一個精彩的故事。”她寬慰岑露白,也是寬慰自己。
岑露白輕歎:“你啊,太心軟了。”
不像是不讚同,倒像是縱容。
薑照雪心甜地笑。
她轉移話題:“該怎麼謝謝你?”
岑露白沉吟:“什麼都可以嗎?”
還真有呀?薑照雪玩笑:“作奸犯科不可以。”
岑露白也發出笑音,撩得薑照雪耳廓酥麻。
“其他書的影視版權,都留給我吧。”她低緩開口。
薑照雪錯愕。
這算什麼謝禮?
她遲疑:“你看過了嗎?不一定都適合影視化的。”
岑露白沉穩:“看過了才說的。”
“明珠暗投的事,不應該發生第二次。”
她……她看了?!
薑照雪一瞬間生出羞恥和歡喜,如入雲端。
“你……你不上班嗎?怎麼有時間看。”
岑露白似笑非笑:“我還有時間和你討論劇情,你想討論哪一本?”
有種二次元衣服徹底被剝光、而後被逗弄的錯覺,薑照雪羞到兩腮暈紅:“不用了。”她急忙換話題,回答:“如果你不怕虧本的話,我當然很樂意。”
岑露白噙笑:“都不問問什麼條件嗎?”
薑照雪軟語:“我相信你。”
岑露白似是受用,“嗯”一聲,狀若隨意:“那下本書可以一起預約嗎?”
薑照雪怔愣。
下本書?她還會有下本書嗎?
她已經寫不出很久了。
她無意識地望向遠方。
遠方校道上,枯敗一冬的櫻花已經重新盛放,在霞光下吐露新蕊。風吹來很淡的花香,伴著耳機裡岑露白似有若無的呼吸聲,遊走過她的四肢百骸。
身體裡麻木很久了的一部分知覺,好像在漸漸複蘇。
她聽見自己答應岑露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