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當天上午,日麗風清,吃過早餐後,岑露白開車與薑照雪一起回岑家的北山莊園。
一路暢通,車子很快駛入北山莊園彆墅群前的臨時停放點。
沒有盛宴的北山莊園,高亭大榭,開闊而莊重,寂寥得過分。薑照雪和岑露白取了放在車後座上的背包,準備照例上樓看望岑漢石,而後去往莊園靠後的室內遊泳池遊泳。
沒想到下車後沒走多遠,遠遠地,她們就看主宅彆墅前的花園裡,岑漢石正坐在輪椅上,由看護推著曬太陽。
自從年後身體不適,在醫院內心梗過一次後,岑漢石身體明顯一日不如一日,出院後便長期在樓上靜養,鮮少下樓。
難得能在樓下看到岑漢石,薑照雪和岑露白相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改變了步伐方向。
岑漢石被推著轉身,無意中也看到了她們,如尋常家庭裡疼愛小輩的老人一樣,他笑紋擠在一起,朝她們招手。
薑照雪和岑露白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爺爺。”兩人打招呼。
岑露白把手中的背包交給旁邊的看護,親自幫他推輪椅。
岑漢石慈愛地笑:“小薑今天怎麼有時間回來了?”
薑照雪走在他的輪椅旁邊,側身望著他,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撒嬌:“爺爺我最近在忙畢業的事情,是回來的太少了。”
親近自然,還透著幾分乖巧。岑漢石受用。
其實主要是上次她們自駕遊後回來時,他精力不濟,正在小睡,她們便也隻在他床旁站了會兒,沒有打擾,兩人沒有打到照麵。
岑漢石心裡有數。
“哪裡啊,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要做的事,我老頭不過是太閒了,才感覺度日如年。”
他關心:“那畢業這事忙得怎麼樣啦?聽露白說你打算留北城大學任教?”
薑照雪沒有必要隱瞞:“是,最近一直在推進,差不多要敲定了。”
北城大學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高校,招生要求高,入職要求更高,這幾年一直都是預聘製的,非升即走,黃應秋一直想幫她爭取一個破格的長聘,但目前看起來希望不大。
北城大學現在應允給她特聘副教授的待遇,在一個聘期內,隻要她拿到青基,即可轉為長聘副教授。
壓力還是有的,但算是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岑漢石點頭:“好,那就好,有需要的話,就和露白說一聲,爺爺這邊能幫上忙的地方,也儘管開口。”
薑照雪嘴甜:“好,那我先謝謝爺爺了。”
“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他很是欣慰的模樣:“我們岑家呀,幾代人也算是出了一個真正的文化人了。”
“不過啊,”,他話鋒一轉:“這一代人辛苦打拚爭取到的,下一代要傳承下去才有意義啊。”
薑照雪直覺不妙。
果然,下一刻,岑漢石問:“你們結婚時間也不短了,有沒有考慮什麼時候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呀。”
他目光如炬,依舊是笑著的,薑照雪卻感受到了一股威壓感。
這還是岑漢石第一次與她談起要孩子的話題。
她下意識地望向岑露白,岑露白自然接話:“爺爺,我們在計劃了,不過這兩年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
“照雪的工作還沒落定,我公司那邊也抽不開身。調養身體也需要時間。”
她一副深思熟慮過的模樣,岑漢石神色淡淡,語重心長:“工作要做,生活也要兼顧,人生大事自己要上心,宜早不宜晚。特彆是你呀,露白,年紀也不小了。”
“鮮活的小生命,會讓人覺得充滿希望啊。”
岑露白恭敬:“好,爺爺,我們會提上日程的。”
岑漢石歎口氣,又展露親和:“好啦,你們心裡有數就好,我老頭子多說了你們也要煩。”
宛如剛剛的威壓隻是她們的錯覺。
薑照雪露出合宜的笑,與岑露白一起,也假裝什麼都沒發現,配合著他的意思轉話題。
三人在花園待了小半個小時,岑漢石有些倦了,要上樓休息,薑照雪和岑露白才得到合適的離開時機。
兩人順著花園後的林間小徑往後麵的遊泳池走去,走出許久,步入空闊的大道,不可能再有人聽得見對話時,岑露白才再次提及這件事:“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件事,剛剛的話你彆放在心上。”
岑漢石不是開明的人,卻一貫喜歡端開明的家長的作態。之前不是沒提醒過,但也隻是旁敲側擊。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覺時日無多,開始著急了。
薑照雪搖頭:“沒事,是我一時詫異,沒反應過來。”
婚姻中,關於要不要孩子,什麼時候要孩子的問題總是難以避免。
她想到岑漢石似有深意的話語,遲疑地問:“對爺爺來說,孩子,是不是也算你們的加分項?”
這個“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岑露白淡淡:“嗯。”
岑家人丁稀薄,岑漢石對此比誰都看重,否則她和岑遙也不可能被光明正大地接回岑家,記入莊心雲的名下。
“但是,”她沉聲:“孩子隻應該因為愛出生,而不是其他任何的緣由。”
她走在光下,側顏溫和,雅若幽蘭,雙眸卻似淬了冰。
薑照雪想到她的出身,心口泛過疼痛,又生出欣賞。
她輕聲問:“那你會想要孩子嗎?”
話出口她才反應過來,她們這樣的關係,問這個話多少有些曖昧。
岑露白眼底的陰霾無聲無息地消散。她側過頭望向薑照雪,紅唇勾起弧度。
“那取決於我太太喜不喜歡。”她嗓音低柔,意味深長。
薑照雪的心跳倏忽間在她的視線下錯亂。
她說的這個太太,是不是她呀?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怕自作多情。
“是哦,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她轉開眼,模棱兩可地應,心底裡卻忍不住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