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殊如與她共勉:“會有機會的。”
崔毓點頭,回過神來,把話題拉回,轉向正專注聽她們交談的薑照雪,提醒:“到你啦,薑老師。”
薑照雪水眸彎彎,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崔毓心癢癢。她其實挺想問一些會讓一貫淡然的薑照雪花容失色的問題,但礙於岑露白雖然溫文爾雅,但依舊無法讓人忽略的壓迫感,她不敢亂來。
她琢磨著,折中問:“薑老師,你對岑總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
“切!”容稚立馬嘲諷她:“小崔你這不行呀,不是要報仇的人嗎?這問的什麼呀。”
其他兩個編劇看熱鬨不嫌事大,也煽風點火:“就是就是,不會問讓我問。”
崔毓不在意,底氣十足:“切,那你們先贏一次好嗎?”
她們鬥著嘴,等著薑照雪的答案,隻覺得這完全是個送分題。
薑照雪卻不這麼想。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好回答。
不管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首先,都是要有“情”。
如果是逢場作戲那就可以隨便敷衍,可這是真心話,在這個承諾誠信的環節裡騙人,她過意不去。但岑露白在身邊,真心話,她說了是不是就算表白?
她感覺本就透著熱意的臉越發地燙了。她看岑露白一眼,對到岑露白的視線,又火速挪開,心裡忽然蔓延出委屈,不想表白給不親她的岑露白聽。
她抿了抿唇,伸手拿過一杯酒,咕嚕咕嚕地喝乾淨了。
客廳裡爆發出驚訝聲。
容稚驚奇:“你怎麼喝酒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岑露白眼神定在薑照雪身上,似也有探究,如有實質。
薑照雪頭更暈了,喉嚨裡全是酒精的苦味,不敢再看岑露白,流露出了些許清醒時完全不會在外人麵前表露的嬌態:“乾嘛,這是你要問我的問題嗎?”
容稚沒有察覺,緊張:“當然不是了。”
她可是有更刺激的問題要問的呢。
“你最喜歡岑總身上的哪裡?”她笑眯眯地,強調:“身體上的。”
好敢問。崔毓和其他兩個編劇在內心驚呼,談殊如扶額,有點擔心地看岑露白一眼,見岑露白噙著笑,似乎也有好奇,確實沒有覺得被冒犯了,這才稍稍放心。
薑照雪:“……”一瞬間,她腦海裡晃過好多畫麵,有岑露白平直的肩、白潤的背、豐盈的……她連忙打住自己翩躚的思緒,心虛地低下頭,餘光卻又不小心地掃到了岑露白放置在她腿邊的、骨節分明的長指上……
渾身的熱意徹底被點燃。
薑照雪伸出手,乾脆利落地又拿了一杯酒,默不作聲地喝下。
所有人:“……”
岑露白眼底泛過擔憂。
容稚大笑,不解:“薑薑,你這也太小氣了吧?什麼都不能說的嗎?”
大家跟著笑,薑照雪整張臉都紅了,奶凶奶凶地:“我答完了,你快問談姐。”
容稚瞬間變了臉色,扭捏起來。
薑照雪:“……”
岑露白靠近她,輕聲關心:“還好嗎?會不會喝太多了?”
薑照雪心軟趴趴的,細聲逞強:“沒有,沒事的。”
岑露白眼眸幽深,有寵溺閃過,終是沒說什麼。
容稚想好了問題,問談殊如:“你最近覺得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薑照雪:“……”
膽小鬼。她腹誹。
她扭頭和岑露白咬耳朵:“露白。”
帶著酒香的氣息撩過岑露白的耳廓、鼻尖。
岑露白喉嚨動了一下,答應:“嗯?”
薑照雪請求:“一會兒要是有機會問談姐問題的話,能不能幫我問個問題。”
彆說一個,一百個也可以。
她不露聲色:“可以。”
薑照雪便拿出手機,自以為很快,其實無比慢地打字:“問問談姐,談戀愛的話,會不會考慮女生。”
她把字打完,遞給岑露白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眼前的世界好像開始晃,燈光、屏幕、容稚、談殊如……大家的笑聲和笑臉好像都變得很模糊。
她好困啊。
她完全隻憑著本能在按手柄。
岑露白正準備幫她刺殺前方的橘子,眼睜睜地就看見她跳河自儘了。
她唇角不由浮起笑意,想要關心一下薑照雪,下一秒,肩膀一沉,薑照雪靠在了她的身上。
岑露白按手柄的動作一頓,偏過頭看薑照雪。
薑照雪歪著身子,把頭靠在她肩膀上,似乎是睡過去了。
一張明秀的小臉上滿是紅暈,那張總是翹著的M唇,微微撅著,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像受了委屈的小貓一樣,可憐又乖巧。岑露白心一下子好軟。
她沒再動手柄,無心遊戲,隻放低了肩膀,讓她靠得更舒服,等這一局比賽結束。
五分鐘後,戰局結算,岑露白和薑照雪雙雙墊底。
大家興奮,正要起哄,轉過頭來才發現薑照雪睡著了。
岑露白正側眸低望著她,神色間是沒親眼所見前,誰都無法想象會在她臉上出現的那種柔情,眾人不自覺都消聲了。
原來冰山也會融化,荒漠也會開花。
岑露白抬眸,又是清清冷冷的客氣:“你們繼續玩吧,我和她先回去了。”
眾人反應過來,紛紛自覺放低聲音,關心:“薑老師是醉了嗎?”
岑露白頷首,輕聲叫薑照雪的名字:“照雪……”
薑照雪難受地睜開眼,懵懵地看著她,眼底水光瀲灩,顯然是醉得深了。
岑露白心疼。
談殊如善解人意,邀請:“岑總,你們要是方便的話,我這裡有客房,床品都是新的,你們留下來在這裡休息一晚?”
“是呀,照雪醉成這樣,下樓吹風,一路顛簸回去也不舒服。”容稚也正了色勸說。
岑露白考慮到車程,便也沒有客氣,對談殊如點頭:“那麻煩你了。”
談殊如展顏,拉近距離:“哪裡,剛剛進門時還說我們客氣呢。”
岑露白淡笑,沒再客套。
她伸出一隻手攬住薑照雪的腰,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腿彎,哄:“我抱你去睡覺好不好?”
薑照雪眨巴著眼睛沒說話。她直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可望著岑露白動人的臉,她又想不出來有哪裡不對。隻覺得好喜歡好喜歡她啊。
比喜歡她擁有的第一套《史記》、《資治通鑒》、她所有最喜歡過的史書還要喜歡她。
她沒拒絕她,岑露白便當她答應,又哄:“那你抱我脖子好不好?”
薑照雪想,她笑起來也好好看,好像天上最皎潔的月亮。
最皎潔……也最遙不可及。
她好喜歡她,可岑露白好像不那麼喜歡她。
她生出難過,難過得要死了,卻還是拒絕不了她。
她乖乖地伸手摟住了岑露白的脖子,岑露白小心地托住她,把她公主抱了起來。
客廳裡霎時間針落可聞。
岑露白個子很高不假,可她也很瘦,纖細窈窕,給人的感覺從來都是斯文矜貴,甚至透著一股弱不禁風的病弱感。
圈子裡酒桌上笑談,是有聽聞資曆深的人提過一嘴,不要被百納的大岑總的外表迷惑,那可不是什麼真的柔弱病西施。
那是真老虎。
她的病,要的是你的命。
但誰能想到她的不文弱,居然不僅僅隻是指心思。
半直不彎的崔毓咽了一口口水,容稚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手臂的肉。
談殊如也是愣了兩秒才在岑露白稍顯疑惑的眼神中反應過來,快步走到了她們的前麵帶路。
薑照雪分辨不清自己的處境,她感覺自己像在坐船,晃來晃去的。是岑露白要把她送走了嗎?她要送她去哪裡?她不想離開她。
她整個人又困又累,又慌又無助,莫名地越來越難過,手下也越發緊地抱住了岑露白。
岑露白感受到她的依戀,心臟蓬勃跳動,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感席卷了她。
她收緊雙臂,用下頜輕蹭薑照雪的發頂,一邊安撫著她,一邊跟著談殊如踏入客房,單腿抵著床墊,微微前傾身子,輕柔地把薑照雪放到了床上。
薑照雪依舊摟著她的脖子不肯放,在她頸肩亂蹭,呢喃:“你彆走。”
像是小貓撒嬌。
岑露白心滿得像有什麼要溢出來了。
她低聲哄:“我不走。”偏過頭看向談殊如。
談殊如會意:“我去拿洗漱用品進來。”
“嗯,麻煩你了。”
談殊如回以一笑。
岑露白在床邊坐下,由她抱著,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裡陪你,好不好?”她溫聲細語,仿佛蘊著蠱惑人心、令人沉淪的深情。
薑照雪越迷戀,便越委屈。
她終是忍不住悲傷,把在心底裡兜轉了兩天的問題問出了口:“露白,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親我,不親我……”
岑露白猝不及防,愣了一秒,隨即聲音更柔,回:“你喝醉了。”
薑照雪低喃:“我沒有。”
悲傷吞沒了她,她控製不住委屈和迷茫,埋在她的頸窩裡,抵著她僅能感受到的一點體溫,很輕地問:“你是不是其實……也沒那麼喜歡我?”
她明明還抱著她,卻覺得好像怎麼都抓不住她。
有濕潤的液體順著岑露白的頸窩流下,淌進岑露白的心口。
岑露白一瞬間僵直了身體,平生未有過的慌亂。
她心都碎了,手足無措:“我沒有,不是的,濛濛……”
她托起她的臉,想放棄一切隱忍和克製告訴她:“薑照雪,我喜歡你的。”
“比喜歡任何人都更喜歡你。”
可是托起她的臉,薑照雪闔著眼簾,鴉睫上掛著眼淚,委委屈屈,竟是睡過去了。
岑露白:“……”
她盯著她這張她肖想過無數次的嬌顏和櫻唇,眼眸漸漸晦澀,有欲望在心底瘋長,可最終,她隻輕輕地親吻她的睡美人的眼淚,像親吻無價珍寶。
溫柔又憐惜。
濛濛,那你呢?她在心底問:你為什麼不親我?是不是也沒那麼喜歡我?
人生中,她也想被堅定選擇一次,隻此一次。
被自己深愛的人。
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她罕有地生出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