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吉州往北數千公裡的地方。
一處僻靜的院落,剛抽芽的梧桐樹下,張茂才剛起來,就拿了一本書在讀。
餘芊芊從廚房出來,身後跟著的婆子端了熱粥和菜。
她招呼張茂才進屋,“合生,進來先用早膳吧。”
張茂才笑著應了一聲好,放下書本後,抬頭望了眼藍天。
今兒日頭好,倒是不用凍著手了。
三個月之前,張茂才被押送到吉州。
郡守餘行之從侍衛處得知張茂才一家的行為,立馬準了縣令的奏請,奪了張茂才的秀才功名。而且恨不得把張茂才丟去西北流放,騙了他們不說,還乾出這麼齷齪的事。
可郡守的女兒餘芊芊得知父親要針對張茂才,立刻以死相逼。
說她落水被張茂才碰了身子,若是讓張茂才流放,她也跟著一塊兒去。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認定張茂才。
本來都絕望了的張茂才,得知餘芊芊對他一心一意,當著餘行之的麵,把頭都磕破了,並對天發誓說會一輩子對餘芊芊好。
功名沒了,但是可以當郡守家的女婿,往後富貴自然不必說。
餘行之有好幾個兒子,但女兒隻有一個。
從女兒出生起,他就格外寵愛女兒。自個捧在手心寵大的女兒用死來威脅,餘行之心痛如絞,可又不能真的看著女兒去死。
而且餘芊芊被張茂才救了的事,許多人都知道,若是不嫁給張茂才,除了剃頭做姑子,便隻有自縊。
餘行之心疼女兒,餘夫人更是舍不得女兒去做姑子。
一番糾纏下。
最終,餘行之還是把女兒嫁給張茂才。
不過卻給兩人改頭換麵,另外弄了新的籍貫。張茂才不再是臨水鎮人,也不叫張茂才,而是叫張合生。
不再頂著張茂才的名字後,張合生可以再次參加科舉,雍州也沒人認識他。
餘芊芊離開吉州時,她爹娘就說過,這一輩子,怕是都不會有再見麵的時候。
餘夫人給她偷偷塞了一大筆銀票,但提醒她不要和張茂才說,畢竟張茂才不是什麼老實男人,得多留一個心眼。
於是,餘芊芊到了雍州後,便買下這個小院,身邊隻有一個婆子和一個貼身丫鬟。比起以前大富大貴的日子,清苦了不少。
張茂才剛到雍州的時候,就很失望。
好不容易苦讀十餘年,功名卻被葉歡毀了,要重新來過。本想著餘家不會讓餘芊芊吃苦,結果輕粥淡菜,榮華富貴還要他去掙。
到了廳裡,看到又是白粥雞蛋,張茂才嘴裡頓時沒了味,連筷子都不願意拿,“怎麼又是這些?家裡連點像樣的菜都吃不起嗎?”
一旁擺菜的婆子張了張嘴,卻看到自家小姐微微搖頭。
婆子心裡很是看不上張茂才,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若不是小姐喜歡,這會連乞丐都不如,更不可能有白粥吃。
餘芊芊起身扶著張茂才坐下,柔聲道,“咱們現在苦一點不要緊,等你中了舉,往後一切都好說。”
“中舉?那都是多少年後的事了!”就算再快,也要兩年時間。張茂才心裡窩了火,甩袖出了正廳,直接離開院子,到街上的酒樓下館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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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過去,緊接著是夏日的暴雨。
接連下了半個月,葉歡酒館的收入不到之前的兩成。
收入少了也沒關係,之前除夕前後,葉歡掙得多。
讓人比較擔心的,是這連日來的大雨,聽說上遊的一些村莊好些都被衝了。
小二到門口瞧了眼,回來歎氣道,“看來今兒又沒有客人了。”
葉歡笑道,“沒有客人就沒有吧,咱們當偷閒了。”
話音剛落,孫嘉裕就帶著硯書進來。
“喲,看來今兒又是老朽一桌。”孫嘉裕收了油紙傘,走到櫃台邊上,眯著眼睛掃了眼櫃台上的酒,“還是來壺一品醉吧,一日不喝你這兒的酒,老朽骨頭都難受。”
硯書在一旁冷哼,“您還是少喝一些比較好,年紀大了,要是再喝,又要犯糊塗。”
“硯書啊硯書,你年紀輕輕,怎就如此囉嗦?”孫嘉裕擺手不理硯書,見葉歡端了酒上來,先細細地品了一口,滿足道,“要我說,你這酒在臨水鎮藏著,真是暴殄天物了。若是盛京開個酒樓,保管生意興隆。”
“您誇獎了。我這酒雖然不錯,但我卻不適合做生意人。”葉歡謙虛道。
“也是,你一個小娘子,到了盛京那種地方,難免有人眼紅。”孫嘉裕很快就領會了葉歡的意思。他對葉歡印象很好,為人謙和,做買賣也大方,就是性子軟了一點。若是他有子孫,會很喜歡這樣的兒媳,可惜他無兒無女。
孫嘉裕在酒館坐了半日,等雨小了一點,才回去。
這場暴雨,在五日後,總算停了。
不過臨水鎮北邊的地方受災嚴重,近幾日已經有流民經過臨水鎮。
葉歡讓小二回家休息半個月,這段日子,酒館不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