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落地後有24小時時間休息,寧佳書乘機組車回到酒店已經精疲力儘,連下午飯也沒吃,行屍走肉一般拖著肉體囫圇卸了妝,一沾著枕頭便睡得昏天暗地。
半夢半醒間,床頭的鈴聲響個不停,她不耐煩摸了半天才把手機摸下來,閉著眼睛劃開。
“喂——”
半晌沒得到回應,半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串陌生數字,打頭的號碼001626。
來自美國洛杉磯。
“hello?”
寧佳書在洛杉磯呆了三個多月改裝訓練剛回國,有認識的朋友給她打電話也正常。
她起初以為是信號不大好才聽不見聲音,喊了好幾遍,手機貼近耳畔,卻聞到了對方隔著話筒幾乎微不可查的呼吸聲。
北美正處大半夜,寧佳書有些疑惑誰會在這時候給自己打電話,可她實在太困了,腦子裡像攪了一鍋漿糊,等了十來秒鐘還沒聽見答複,乾脆又掛了電話重新睡過去。
這一次入睡,寧佳書恍惚做了一個夢。
記起了上一次戀愛說分手時候,季培風那張俊美又憂鬱的臉。
為什麼會夢見這個,大抵是飛機上遇到那人和前男友長得實在太像的緣故。
夢裡,他剛從賽場上下來,滿頭是汗,隻聽聞那句話,微啟的唇怔怔愣著,籃球滾到她腳邊。
漆黑的眼睛裡有光亮暗下去,像是一盞燈熄滅了。
雖然是一開始就說好的好聚好散,可到那一秒鐘,寧佳書還是不可避免生出幾分負罪感,培風真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男朋友,隻可惜遇到了她這樣鐵石心腸的女人。
她本要轉身走的,想著既然在夢裡,就拍拍他安慰兩句吧,誰知還沒張嘴,就見霍欽皺著眉臉色陰沉朝她走過來,冷冰冰質問,“寧佳書,你的登機牌呢?”
眼前的場景一下子換成了航站樓,她翻遍飛行箱每一個角落也不見登機證件。
“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你這樣毫無責任感的副駕。”
她怎麼可能在霍欽麵前犯這種低級錯誤?
寧佳書一下子便被嚇醒了!
翻身下床直奔飛行箱,像是一個強迫症患者,她蹲在地毯,直到把電腦、ipad,飛行記錄本,洗漱包、通訊耳麥、證件袋一字排開,數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才鬆口氣,一屁股坐下來。
窗外黑色的天幕被城市的燈火映得發亮,正是羅馬時間淩晨四點。
寧佳書本想睡個回籠覺,才躺下,便隱隱聽見左邊房間傳來黏膩的撞擊聲。
酒店隔音也太差了了吧?
翻個身,又聽到右邊房間如出一轍的喘息。
真是全世界都不想讓她睡好覺!
黑著臉起身去洗澡,直到花灑把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了,寧佳書才記起昨晚那通沒出聲的跨洋電話。
直覺告訴她是季培風打來了。
可就是不知道都分手兩個多月了,他怎麼會突然聯係她。
寧佳書分手向來不拖泥帶水,要斷便斷得乾淨瀟灑,有大大方方的還能做朋友,像季培風這樣在意介懷的,大概就是永彆了。
洗澡特彆消耗熱量,睡了□□個小時,在飛機上吃的那小半盒機組餐早已消化得一乾二淨,整個飛行箱隻找出一隻機組發的小點心,吞了之後還是餓得前心貼後背。
本打算吹乾頭發就下樓找吃的,誰知房間的吹風機壞了,前台的電話許久也打不通。
她打算自己下樓去找。
寧佳書的頭發生得像海藻,濃密又柔軟,天生自來卷,小時候寧母抱她出去,大人都誇像洋娃娃,偏偏寧佳書自己不喜歡。
她覺得,大概是中學時期沒做成的離子燙始終令她耿耿於懷,後來每每都要用吹風機擼直。
不過直發確實把她的純淨柔美發揮到淋漓儘致,更添上幾分表裡不一的氣質。
本想著先出去看看,誰知一踏進走廊,房門便自己帶上了,寧佳書傻了眼,她的手機和房卡都還放裡麵,急匆匆跑到大廳前台,卻並不見人。
時間還太早了,她穿得單薄,濕淋淋的頭發披在肩上,風一吹才感覺到寒意。
等了十來分鐘,隻等到了清潔工。對方聽不大懂英文,寧佳書意大利語又說得磕絆,囉嗦了好幾句才聽明白,酒店夜班的前台組隊罷工了,最早六點過後才會有輪替的員工來上班。
意大利人工作出了名的散漫,傳說一年365天有300天在罷工。
寧佳書除了翻白眼,竟是什麼辦法也沒有。
大廳接了杯水喝,實在耐不住冷,又回到九樓,搜腸刮肚想何西到底住哪間房,去叨擾兩個小時。
9045?
9054?
她睡得早,連下午飯都沒吃,隻是在前台發房卡的時候隨意瞥了一眼登機入住單,此刻想起來,不禁後悔當時沒看得更清楚些。
好在兩個號碼登記時挨在一處,這代表兩間房住的都是她們機組的人,兩間都能敲敲試試。
寧佳書走廊轉悠兩圈,踩著拖鞋最先去按了自己斜對麵那間門鈴。
才按到第二下,房間燈光便亮了。
睡得很淺嘛。
被人吵醒的滋味寧佳書很有體會,因此堆出笑容,打算不管是誰先道個歉再說,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心理建設得很好,然而門一開,她便後悔了。
恨不得原地消失,寧願在走廊呆半宿到天亮。
來開門的人,是霍欽。
他穿了長褲,單手抬著,在給襯衫鬆鬆係扣,才瞧清她的模樣,臉便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