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東苑的薺菜被吃了個乾淨,這竹林夾道深處,突然就冒出幾抹清淺的粉桃來。
那嬌嫩的粉雲,在轉身時驀然被發現,溫柔的不像話。
“竹外桃花三兩枝。”薑照皊一張俊俏芙蓉麵上露出一抹清淺笑意,她款款上前,素手折了一枝,彆在自己發髻上。
說起來也是可憐,這小兩把頭都快攏不住了,這銀扁方有些變形,線條不夠流暢,帶著顯而易見的局促。
側眸看向田田,她軟語相問:“我好看嗎?”
她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素色發白的舊錦衣穿在身上,帶來幾分楚楚可憐。
可迎著光,透著風,能清晰的看到眼底波光瀲灩,水潤有神。
恰似寒光遇驕陽,神女仙娥墜人間。
瞧著倒比身後的桃花還要嬌媚可人些,田田一時愣怔,就聽一道陌生的男聲響起:“好看。”
低沉沙啞,擲地有聲。
薑照皊有些啞然,側身看過來,就見那明黃色的龍袍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他逆著光,看不清神色,隻顯得身形格外高大。
負手而立,卻帶著不能忽視的威勢。
這便是帝王。
薑照皊心中思緒流轉,麵上卻規規矩矩的行禮:“冷宮薑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她儘量做到禮數周到,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沒有特意學過的福禮有些難,她很是練了好幾日,這才撿回原主的熟練度。
康熙負手而立,不置可否,目光沉沉的看著福身的女人。
月下瞧著已經恍若神妃仙子,沒想到白日裡愈加清麗逼人豔光四射。
那瀲灩的眸光恨不得將人心神攝取,自此沉迷其中。
“平身。”短短的兩個字響起,薑照皊如蒙大赦,趕緊起身,到底行禮沒行慣,這腿酸軟的不像話。
縱然努力平穩著身子,卻仍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康熙眸色深了深,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麵無表情的嘲諷:“嬌弱。”
春風微暖,相比剛穿越時的寒風凜冽,如今可以說是吹麵不寒。
薑照皊隻當自己沒聽見,剛生過大病死一次的人,嬌弱也是理所應當的,她就當是誇自己了。
看著康熙轉身就走,她垂眸躬身行禮,恭送皇上四字還未出口,就見那腳步頓了頓,回眸:“跟上。”
可真是惜字如金。
“是。”低眉順眼地應下,她乖巧跟在後頭,眼角餘光看著田田急的跟什麼似得,恨不得直接抹脖子了。
薑照皊心裡也有些虛,若是跟著康熙進了後宮,那就代表著,她平靜的冷宮日子結束,接下來就要麵對妃嬪的狂風暴雨。
可沒有這些,她就要接著缺食少穿,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甚至春天過去大半,那零星的一點野菜也吃完了。
又冷又餿的食物,甚至還會長毛,她著實有些吃不下,那些飯和菜混合在一起,你無從分辨裡麵到底是什麼。
就算喂豬,也沒得這般放餿了再喂的。
再者,她沒有夏季衣裳了,這眼瞧著天一日熱過一日,她卻隻能穿略厚的緞子。
甚至洗的發白磨毛了,眼瞧著就想破。
羽睫低垂,薑照皊神色認真,用眼角餘光瞥見前頭那不時停下等她的腳步,心下頓時有幾分了然。
他棕色的小鹿皮靴子磕在青石板上,帶來清脆的聲響。
“快些。”康熙抿嘴,神色有些不耐,最後一分耐心就要用儘。
回眸一看,登時神色又緩和些許。
就見身後跟著的薑照皊呼吸略有些急促,白嫩如玉的臉頰附上紅暈,端的叫個活色生香。
想想她日日吃的東西,身子想必孱弱,跟不上健壯男人走路也是應當的。康熙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都沒有說話,對於她來說,這個她名義上的男人著實有些陌生,讓她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來打破沉寂。
以兩人身份地位來說,她又不需要來打破這份沉寂,畢竟作為下位者,貿然出聲反而不好。
慘。
薑照皊麵無表情的想。
沒一會兒功夫,梁九功打從遠處走過來,躬身行禮回:“稟萬歲爺,翊坤宮東偏殿已經收拾好了。”
這位薑貴人原本在永和宮,皇上說了,那地界偏遠,不如翊坤宮敞亮大氣,這裡夠她折騰了。
康熙帶著她,一路往翊坤宮去,見那雪白的蔥指絞在一塊,帶著委屈不安,他心中一動,沒忍住牽起那小手,麵無表情的往外走。
他的手又大又暖,能完完全全的將她的手包起來,這是一個非常奇妙的感覺。
“帶你瞧瞧。”
“是。”
乖巧如雞。
和冷宮的破敗比起來,一路往南走,便越來越繁盛了。
大門沒有斑駁掉漆,開合自如,不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驚悚的讓人覺得稍微用力,那門就會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