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萬般謀劃,很是暢想了一番未來。
而薑照皊一行人離去後,走的遠了,田田才問:“怎的不現在處置了?”
她們在謀劃什麼,早已經一清二楚,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們有這個想法,實屬正常,這顏秀女年歲小,又有青雲夢,想通過郭絡羅貴人多了解點什麼,也是理所應當的。”薑照皊隨口道。
話是這麼說,她卻仍舊冷笑一聲。
可惜是個蠢的,宮裡頭的形勢都不打聽好,直接找了跟她有嫌隙的來,也不怕被扒皮抽骨。
想了想,她笑道:“先讓她在宮裡頭呆著,左右還未殿選呢。”
說起這個,她才側眸問什麼時候殿選,當得知三日之後,隨意的點點頭,仍舊在禦花園溜達著。
她連連晃悠了兩三天,這才不往禦花園去,心裡那股子憋悶的勁兒,已經發泄出去,相對來說沒有這麼難受了。
生活又回到正軌,她老老實實的每日養娃、看書、習字,窩在翊坤宮裡頭,乖巧的不得了。
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笑著問:“怎麼不出去玩了?”
“要您陪著。”她隨口道。
誰知康熙瞧著她沉吟片刻,竟點頭應下了。
薑照皊便轉過身看他:“不忙了?”
瞧她這話說的,要是陪她,必然得加班加點的好生處理政務。
“嗯。”他回。
兩人玩鬨一會兒,累了便窩在一起敘話,薑照皊笑的促狹:“馬上就要殿選了,天下美人彙聚一宮,臣妾也想去瞧瞧。”
這宮中生活實在是太無聊了。
康熙沉吟片刻,還是點頭應了,笑著道:“原本你也該去的,隻是之前沒空罷了。”她在坐月子,就沒跟她說。
薑照皊點頭,往他懷裡一窩,掰著自己的手指頭算:“臣妾這宮裡,現下公主和阿哥住一間房,等大一點就不行了。得給他二人騰一間出來,那就還剩四間。”
說著若有所思,在他懷裡拱一拱,可憐巴巴道:“現下宮裡頭住了文常在、伊常在、那拉答應,這翊坤宮是不是有點擠?”
她暗示的意味很濃厚了。
先是說後宮要進人,又說這翊坤宮比較擠,自然是不想翊坤宮進人的意思。
康熙思忖片刻,妃嬪多,像郭絡羅貴人那樣的事,就防不勝防,這翊坤宮住著兩個小家夥,都才丁點大,經不起風吹草動。
這宮裡頭的老人還知道什麼叫忌憚、隱忍,這新人進宮,若是不管不顧的鬨出點事來,誰也承受不起。
一般情況下,確實是新人做事更沒有章法一些,薑妃不願意,倒也理所應當。
“這當額娘的人,膽子都小。”薑照皊見他許久不曾說話,又補了一句。
這是她的真心話,真真瞧見兩個孩子,軟乎乎的一團,那小手攥起來跟個大紅棗一樣,兩根手指頭隨便一捏,就捏起來了。
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她這心裡,就愈加害怕他們受到傷害。
“朕知道了。”康熙輕聲回,摸了摸她嫩乎乎的臉頰,溫聲道:“你也彆想太多,朕總會護著你娘仨的。”
薑照皊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他縱然護著,可這後宮的孩子,他哪一個沒有護著了,最後站住的仍舊沒有幾個,可見就算作為帝王,麵對生死也無能為力。
兩人摟著一處睡下,薑照皊白天不停的到處溜達,這會兒困的緊,更彆提她原本就好眠,這往那一躺,瞬間陷入沉眠中。
康熙探手摸了一把她小腹,見微微鼓起,軟綿綿的,不由得笑。
她是個愛美的,出了月發現自己肚子還有些鼓,登時就有些受不了,用被子蓋著不肯叫他看,鬨的狠了,就可憐巴巴的紅著眼圈看他。
可她不知道,這肚子為他而鼓,他瞧了隻會高興。
在這他原就不計較這個,是她自己跟自己較勁。
一直鍛煉著想要把小腹給練平了,現下成果初現,倒是沒有之前那麼鼓了。
她懷著雙胎,剛開始長的快,這到最後,瞧著跟烏雅常在那時候差不多,他心裡憂慮,卻不敢說出來,讓她徒增煩惱。
畢竟禦醫也說了,每個人體質不同,這有的胎兒靠外,就顯得肚子大些,有些胎兒靠內,就顯得肚子小些。
而薑妃娘娘經常腰疼,顯然是內懷,故而肚腹小些。
康熙想著,好在都過來了,這才又含笑將大掌放在她小腹上,安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剛一睜開眼,就見薑妃已經雙眸亮晶晶的望著他,見他醒了,就興奮催促:“萬歲爺,起吧?”
她實在迫不及待想去看,選秀!爭奇鬥豔!
康熙尚有些困頓,被她鬨的沒法子,便跟她一道起了,無奈道:“就算起的早,這時辰還未到呢,也見不著。”
見是見不著,但是她可以悠哉悠哉的洗漱,再美美的用早膳,收拾的漂漂亮亮去看秀。
“知道啦,您去早朝便是,不著急不著急。”
薑照皊隨口道,送走康熙之後,才慢條斯理的用著早膳,這孕期的時候,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有許多忌口的規矩,再加上胃口原本胃口就不好。
前期有孕吐,中期倒還好些,這後期胎兒占據太多空間,頂著胃了,也是吃一下就飽。
而這月子不提也罷,忌諱特彆多,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現在好不容易出月,看見熟悉的膳食,人也有胃口吃,簡直感動的跟什麼似得。
吃了個肚圓,這種飽腹的感覺,非常棒。
等收拾過,又去看了胤祐和胤祚,兩個小家夥舉著拳頭睡的香甜,薑照皊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子,躡手躡腳的出去了,小孩子神經末梢發育不完善,一點點驚動就能嚇哭,她現在學會了怎麼用花盆底走路沒聲音了。
雙胞胎生下來的時候有點弱,這喂養一個多月,都胖嘟嘟的,那圓乎乎的小臉蛋特彆好摸,薑照皊每次克製的摸一兩下,就趕緊收回手。
要不然那絲滑的觸感,能讓她摸半天。
對孩子不好,她在心裡告誡自己。
“可要安排車輦?”田田上前打千,笑著問。
薑照皊含笑搖頭,就是想要走走,才起的早些,這坐在車輦上,威風是威風,就是不能鍛煉身體了。
這麼想著,她試了試腳下的花盆底,覺得挺穩當,這才往神武門去。
這神武門原叫玄武門,為了避諱康熙的名,才改了的。
秀女選秀,經玄武門入宮參選,若是不中,便順著神武門夾道繞個圈回去,若是選中了,便入宮住一個月學規矩,經由帝妃選看,決定是留宮還是賜婚宗親。
今兒就是到了帝妃選看的環節,留下來的要麼是家世極好、要麼是品德出眾、要麼相貌出色。
薑照皊一路走去,這翊坤宮和神武門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而且神武門作為北門,最是宏偉不過,這門口的漢白玉欄杆就很好看。
兩層飛簷更是雄偉,把她的慶雲齋都比成什麼樣了。
唏噓。
待她走近,還未踏入神武門的功夫,就聽身後傳來笑聲,接著是佟貴妃的聲音響起:“薑妃走路來的?”
她坐在肩輿上,由著四個小太監抬著她,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薑照皊笑著點頭,柔聲道:“如今身子骨愈發不成了,就想著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看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頰,佟貴妃一時接不上話,不說彆的,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就比不得薑妃,偏人家都說弱。
既然已經碰上了,佟貴妃便叫小太監把她放下來,跟薑照皊並肩走著。
兩人鮮少有這麼和睦的時候,佟貴妃以前看人,總是帶著不自覺的傲氣和優越感,如今倒是越發沉靜,人也通透許多,看來大家都是在成長的。
“這一次選秀,你有什麼想法?”寒暄了一陣,佟貴妃突然問。
薑照皊怔了怔,含笑道:“臣妾倒沒什麼想法,隻本家親戚一律免了便是。”
佟貴妃了然點頭,明白她的意思,這家裡頭總是想著姐妹互助,可這入了宮,就沒有姐妹互助,隻有互砍,甚至了解對方,下手愈加穩狠準。
“成,本宮知道了。”佟貴妃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她如今是貴妃,這家裡頭不會送來人的,再說這主要做決定的人是皇上,她現下問一句,也不過是心裡有個數,等會兒若是有相關爭論的時候,她可以賣薑妃一個人情。
薑照皊顯然也是明白的,故而直接說出來。
不過這次入宮候選的秀女中,她的親戚也就是姑家表妹顏秀女了,也跟康熙打過招呼,理論上來說,已經不成問題。
兩人相伴走進去,剛剛落座的功夫,皇貴妃就來了,她帶著嬤嬤、宮女,呼啦啦一大群,瞧著挺有氣勢的。
薑照皊和佟貴妃趕緊起身請安,還未福身,皇貴妃就笑著攔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多禮,快安坐吧。”
後位空懸,這人選必然是在她、佟貴妃、薑妃之間產生的,她想明白了,與其爭寵鬥狠,不如把皇後的品格擺出來,這後宮總是要個後。
寬待嬪妃,仁慈和藹,顯然是必備的。
皇貴妃覺得自己找對路子,眼神愈加清正,行事落落大方起來。
薑照皊便笑著道:“娘娘仁慈。”
這話說到皇貴妃心坎裡頭去了,看著她的眼神瞬間又溫柔不少。
佟貴妃瞧了瞧,心裡好像也有譜了,沒瞧見連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薑妃都變得溫柔大氣,顯然是心裡有計較、有盼頭。
三人和和氣氣的,互相讓著坐下。
等康熙到的時候,其樂融融的討論著首飾之類,這個說我那裡得了什麼好物,適合你,便給你送去,那個說,白放著不妥,不若借花獻佛錦上添花。
“聊什麼呢?”他隨口問。
三人起身行禮,被他壓下,順手牽著薑妃往禦座上去。
皇貴妃的笑容一滯,縱然心裡勸了自己一萬次,這見到這種場景,仍是心中不虞。
佟貴妃垂眸,端起茶盞,掩飾般的啜了一口。
相對於皇貴妃對皇上仍有幻想,她這個就沒得寵過的人,全靠著情分在撐著,好像要小心把握吃醋的分寸。
薑照皊倒是覺得平平,康熙順手牽著她的時候多了,倒沒覺得有什麼。
坐在禦座邊上,她還有些不高興,這寬大的太師椅坐著多舒服,沒得坐個小小的板凳,再對比康熙的座椅,愈加寒酸了。
隻是康熙開口,這種小事她向來都不會駁斥。
四人坐定,皇貴妃便試探著問:“老祖宗來不來?”以前的時候,老祖宗總是要來把關的,甚至現下這神武門內還懸掛著她老人家的懿旨。
‘有已纏足入宮者斬。’
康熙搖頭,回:“不來。”便低頭看向薑妃,見她換目四顧,一臉好奇,盯著老祖宗的懿旨看個不停。
“那是為了防止朕納漢女呢。”康熙小小聲給她解釋。
點點頭表示明了,薑照皊想,估摸著滿漢不通婚之外,還有一事,便是不大看得上漢人,故而不肯放入宮。
說幾句話的功夫,便有太監進來問,可否開始了。
康熙答了允,這才正式開始。
薑照皊看著康熙,有些愣怔,不得不說,這樣的康熙,和她素日裡見過的康熙不同。
他總是笑的溫柔,在她的鬨的時候,又笑的很無奈,叫人差點忘了剛認識的時候,他是如何板著臉又惜字如金的。
如今瞧來,他還是她,隻是對她的態度略有改變罷了。
這樣肅容斂言,襯著他清貴攝人的臉龐,著實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少年天子。
薑照皊盯著看了幾眼,惹來康熙回顧,趁秀女還未進來,便低聲問:“怎的了?”
“看您威武。”她直說。
康熙抿了抿嘴,又彆開臉。
又盯著他看的薑照皊樂了,這家夥看著一臉平平,跟沒聽到似得,實則耳根都紅了。
端起茶盞掩飾性的啜了一口,將飽含笑意的唇角遮在茶盞後頭。
將二人互動看在眼裡,皇貴妃已經不酸了,這個位置上,坐的不是薑妃,也會是其他人,左右不會是她,她也做不來這種小女兒情態,沒得落了麵子。
而佟貴妃隻是撩了撩眼皮子,整個人跟入定了一樣。
在宮中浮沉三年,她早已學會自我調節,隻要她不鬨幺蛾子,保護好自己,安安生生的坐在這,就有她天大的機緣在。
正在此時,太監、嬤嬤領著第一批秀女進了大殿。
薑照皊瞧了瞧,有些怔忡,第一反應是‘就這?’
高矮胖瘦各不同,是沒有太大的缺陷,可也沒什麼好的,彆說是最終閱選,這要是放在前世選秀節目上,那都是連海選都過不了的。
她看向其餘三人的神色,大家表情平平。
看來對這樣的情景並不陌生,薑照皊頭一次對清宮選人不看顏有了充分了解。
選秀是按照滿、蒙、漢的順序來選,這裡的漢指的不是漢人,而是漢軍旗,兩者有根本區彆。
現在是滿軍旗,薑照皊看的歎為觀止,見康熙麵無表情,她也有些不想看了。
等第二隊進來的時候,她這才打起精神。
前麵那麼多看下來,也就中間的秀女五官秀致,身材窈窕,和前頭的比,好看太多了。
皇貴妃顯然也是看到了,瞬間精神一振,笑道:“中間的上前一步。”
“佐領三官保之女郭絡羅氏,年十五~”
年歲家底一報,在場眾人心中都明了,這是郭絡羅貴人的妹妹。
姐妹倆長相不同,郭絡羅貴人長相明豔,伶俐聰慧,這妹妹瞧著倒是秀致溫婉。
皇貴妃還在思忖,就聽薑妃笑吟吟道:“可曾讀過書?學過什麼?”
這是引個話頭出來給她表現呢,這郭絡羅貴人想要讓她嘗嘗姐妹共侍一夫互相爭鬥,不若讓她自個兒試試。
郭絡羅秀女是個聰慧的,先是按著禮數規矩請安,這才聞弦知雅意,輕聲回:“回娘娘話,略讀過幾本,《四書》看過,《女訓》、《女戒》也未落下。”
這回答沒什麼問題,皇貴妃也跟著點頭,瞧著人長得好,也規矩。
康熙瞧了瞧薑妃瞬間晶亮起來的雙眸,慢條斯理道:“下去吧。”
他淡淡三個字,卻叫郭絡羅秀女小臉發白,腳步都差點踉蹌了,勉強才能穩住。
薑照皊有些懵的看過來,如果她沒記錯,這郭絡羅秀女是入宮了的,怎的就隻下去了。
康熙板著臉坐正,並沒有回答什麼。
這一組又下去了。
選秀選了個寂寞,薑照皊想,這一個個的都叫下去,一個上記名的都沒有,康熙到底想做什麼。
可沒有新人入宮是好事,倒叫人無法拒絕了。
很快就熟人見麵了,顏秀女相貌出色,眾人看了一上午相貌平平的秀女,見她進來,都是精神一振。
薑照皊不感興趣的看了一眼,她都已經跟康熙打過招呼,不叫顏氏入宮。
想了想,她看向康熙,就怕他臨時反悔。
康熙覷著她的神色,衝著顏秀女點了點下頜,學著她方才的樣子問:“可曾讀過什麼書?”
薑照皊捏了捏手中帕子,垂眸不語。
前頭那麼多人,一個記名的都沒有,眾人心中忐忑,如今見顏秀女被皇上親自問,都心中一震,想著她入宮的事穩妥了。
說來也是,這麼多秀女裡頭,也就她和郭絡羅秀女的容色出眾,能出挑也是應當的。
再說這上頭還坐著薑妃呢,那可跟顏秀女是表親。
薑照皊撩了撩眼皮,笑著問:“可會什麼才藝?”
這麼一問,顏秀女的臉色白了白,她不確定這薑妃是個什麼意思,便保守回答:“打小就學針線,倒是略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