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又走。
停留的短暫時間,翊坤宮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皇帝曾經在此駐足。
薑照皊坐在廊下,正悠閒的清洗著花瓣,當有孕之後,她就當做假期,叫自己輕鬆一些。
像是浣花這樣的雅事,她做的得心應手。
這個月係統獎勵又是清水,可以很好的做一些東西保留下來,這做成花油,顯然能用的時間更久。
手下的花瓣嬌嫩,稍微一用力就會起皺。
跟這宮裡頭的美人似得,稍微沒有精心保管,就像皇貴妃、佟貴妃一樣病倒了,然而更多的妃嬪卻堅強的厲害,風吹不倒。
想起佟貴妃,她就有些心煩。
這一次也算是被她帶累了,丟這麼大的臉,雖然沒有在宮裡頭傳開,但是誰都知道,老祖宗下了她的麵子。
“把本宮昨兒製出來的花油添上,再備幾個禮,就說給佟貴妃請罪。”薑照皊想想,不能叫人家白吃虧。
至於太皇太後會不會因此對她有不好的觀感,就是她管不了的事了。
畢竟沒有這事,老祖宗也不可能喜歡她。
暫時沒有下手,估摸著是看著康熙的麵子上。
佟貴妃受到禮物,心裡還有些難受,都把她當成什麼了,幾個人的事,就她一人受罪。
可也知道,這是巧合,仁妃也是無心的,畢竟她踏踏實實的收獲宮權。
吸了吸鼻子,她覺得自己有些難受。
想要的永遠得不到,求而不得才最苦,剛進宮的時候,她多麼篤定,入宮後會很快得寵,生一個阿哥或者公主,她就圓滿了。
然而想要宮權,也是受了一番磋磨。
幸好她手裡還能捏著宮權。
縱然跟她平日裡跟仁妃交好有關,卻教人心裡難受,憋的心口疼。
緩了口氣,她閉上雙眸,仁妃不愛宮權,隻要她牢牢捏著,好生待仁妃,就沒有事端。
突然間,她有些明白皇貴妃了,這手裡頭總要捏一樣東西,才不至於在漫漫長夜中,寂寂坐到天明。
看著那禮物中間的花油,佟貴妃知道,這才是最有心意的。
輕歎了口氣,她想,無怪乎皇上喜歡仁妃,她在細節上確實做的比較好。
這樣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最是招惹人心不過。
不提佟貴妃一顆心,亂糟糟的想東想西,薑照皊倒是愜意的很。
潮平在給她唱小曲。
越挖掘越發現,他簡直是個寶藏男孩,什麼都會,取悅女人的技能簡直滿分,人又妥帖認真,不管做什麼事都嚴謹板正。
看起來克製又禁欲。
薑照皊瞧了他一眼,原本想著,這送一個太監進來想勾搭皇妃,這也太過異想天開。
現在才知道,對方是有本錢的。
在她這無用就是,康熙坐擁大清,對她予取予求,雖然偶爾殺意畢露,但到底平日裡都是順著她比較好,鮮少有說不的時候。
這麼一想,其實康熙脾氣挺好的。
又過了幾日,康熙還不曾來,白蘇現在也淡然了,愛來不來,左右過段時間定然會來。
剛開始忐忑的不像話,皇上不來,這翊坤宮的天都要塌了。
想到這裡,白蘇還是忍不住道:“皇上有什麼事絆住了不成,這麼久不曾來過。”
她也不敢大聲,隻湊到主子身旁,小小聲的問。
薑照皊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完全忘了康熙好幾天沒來。
對於她來說,她覺得不來還安全些,誰知道要是哪根筋搭錯了,以後直接要了她的命,又該如何是好。
愛來不來,不來拉倒。
“無事。”她隨口道。
白蘇也就沉寂下來,不再多說。
隻是這一次,半月過去了,康熙還不曾過來翊坤宮。
這在三年裡,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白蘇慌了。
如今主子懷著身孕呢,若是皇上去了旁人那,這主子懷孕到生,還有小一年的時間,到時候是個什麼情景,真真說不準。
魏珠也有些慌,他分到翊坤宮,自然是盼著仁妃能好的,若是失寵,他這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到時候乾清宮那群小崽子,不得嘲笑死他。
潮平倒是老神在在,看著平靜極了。
薑照皊跟他一樣,兩人還有心情討論花樣子,這衣裳到底用什麼布料,才能顯出腰身,而又端莊正經。
翊坤宮的氣氛,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就連胤祐、胤祚,偶爾也會問,皇阿瑪為什麼還不來,他們有些想念了。
“想了就去乾清宮尋。”她道。
看著兩個孩子離去,薑照皊皺了皺眉,心裡也有些不篤定了,但是她早已做好失寵準備,倒也能坦然接受。
埋頭接著讀自己的書,她現在不缺錢,孩子也有了,若是失寵,日子倒也難過不到哪裡去。
隻要薑中檁一日在商,掌握著經濟命脈,她的日子就好過一日。
就像佟貴妃一樣,隻要佟家不倒,她就沒事。
《商君錄》在手,她看著有些腦殼疼,這每個字都認識,聯係到一起就有些懵。
治國之策,她還是耐著性子看下去,有時候這治國和治人,都是一樣的,隻有了解康熙的行事方式,才能預測他的行為軌跡。
誰知道好不容易看出點門道,正看得出神,手中的書被一雙大手抽走。
她抬眸,就見康熙眼中儘是紅血絲,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
“萬歲爺怎麼不好生休息?”她問。
說著乖巧起身,讓康熙坐下,再有一搭沒一搭的替他捏著太陽穴。
康熙閉目不言,看著她略帶著紅暈的白皙臉頰,沒忍住歎了口氣,他這心裡難受的跟什麼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探尋兩人關係。
然而對方毫無所覺。
半個月了,不說來尋他一次。
看著她清淩淩的眼眸,康熙閉上眼睛不想再看,然而在她溫暖香甜的懷抱中,整日裡緊繃的神經登時放鬆,安神香都讓他睡不著,這清淡的味道,卻讓他睡的香甜。
等到康熙一覺睡醒,已是早朝的點。
這半個月來,從未睡這麼沉,總是在睡夢中驚醒,叫人無所適從。
精神煥發的起來,看著仁妃鼓著臉頰,睡的香甜極了,康熙心裡軟了軟,突然就不願意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這人在他懷裡,若是還攏不住心,他的臉往哪擱。
想想三四年了,仁妃對他還是淡淡的,不由得臉皮子一抽。
他再一次的懷疑,他真的很有魅力嗎?這後宮妃嬪,愛他的人,真的愛他嗎?
康熙帶著懷疑離去,在仁妃這裡,他被全方位的打擊了。
在他走後,薑照皊睜開眼睛,看了他背影一眼,沒有理解他昨晚的用意是什麼。
轉瞬就將這事拋在腦後,隻要皇上肯過來,翊坤宮就能穩下來。
胤祐和胤祚尋皇阿瑪玩,尋了個寂寞,對方一瞧見他倆,直接就來翊坤宮來,叫他倆在乾清宮玩。
這一玩就玩出癮來,對於沒有探索過的領域,兩人非常好奇,到處亂竄。
康熙不說什麼,奴才們也不敢攔。
他甚至還有些縱容,覺得虧欠了仁妃,就想在兩個孩子身上找補回來。
一時間慣的跟什麼似得,薑照皊突然發現兩個孩子不聽話了,動輒就是皇阿瑪說了,皇阿瑪叫怎樣。
想著等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好生跟他探討一下孩子的教育問題。
畢竟這父母不同口,孩子沒有行動標準,最後會變的特彆皮,誰的話都不聽。
結果又是半個月,都不曾見過康熙。
薑照皊想了想,決定主動出擊,去乾清宮走一趟。
提著食盒,她施施然的往乾清宮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遇見了薑父,兩人互相見過禮,就立著說了幾句話。
“娘娘近來可好?”薑中檁問。
對於這個女兒,他現下有些瞧不懂。
薑照皊隨意點頭,看向薑父,突然鼻尖一酸,他的年歲大了,明明之前見,尚是美大叔,這不過年餘,就添了白發。
“可是太過操心了?有時候也下放些,不要事事親為。”
她隨口說著,想著把食盒遞給一旁侍立的奴才,笑道:“既然您有事,我就不去了。”
說了一句,她直接轉身離開。
以兩人的身份地位,若是她尋康熙,必然要薑中檁長久候著,沒有必要,她有空再來就是。
看著薑中檁接過太監手中的食盒,提著往乾清宮走去。
薑照皊這才施施然離去,路上碰見出來放風的佟貴妃,就笑道:“要不要一道去禦花園走走?”
“成。”佟貴妃應下,轉臉和她一起往禦花園去。
她原本是想去尋康熙,說裁減用度的事,但是瞧見仁妃從那個方向過來,也沒進去,就想著康熙可能有事。
等走到路上的時候,她決定還是跟仁妃說一聲,畢竟這也關乎到她的利益。
“裁減用度?”薑照皊聽了,慢悠悠的覷了她一眼,笑著問:“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
佟貴妃羞澀的笑了笑,她也是想著,如今戰事頻頻,宮裡頭這有些開支著實不必要。
若是能省下來一點,倒也好過糟蹋了。
“倒是不必。”薑照皊沉吟,笑著道:“不缺養後妃這點銀子,隻要安守本分,不要整日裡鬨幺蛾子,就儘夠了。”
說著看向佟貴妃,又道:“您若是不放心,儘管去問皇上便是,想必他也會這麼說。”
畢竟國庫豐盈,康熙的底氣也足。
佟貴妃沉默,想了想還是搖頭,覺得不去為妙。
這仁妃的口,有時候相當於皇上的口了。
薑照皊看了她一眼,笑道:“您這想法是好的,隻是如今國庫不缺錢。”她道。
佟貴妃非常識時務,並且非常通透,很多事情,一點就通。
再加上如今國力也都在看著,沒有為這方麵操過心,隻是佟貴妃以為,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沒想到內裡卻是如此。
“是本宮想岔了。”佟貴妃有些失落的開口。
不在皇上身邊,這些消息自然不知道,若不是方才跟仁妃說了,到時候鬨到皇上跟前去,說這個就不是分憂,而是打皇上的臉。
她又忍不住在心中輕歎一口氣,仁妃這般溫柔體貼,著實想不到。
“那本宮先回去了,仁妃你慢慢玩。”佟貴妃要走,薑照皊就沒留,含笑分開,在禦花園裡頭接著溜達。
這孕期還是要多運動才行,她總覺得害怕,現在已經三個月,到時候有胎動就能診出來是雙胎還是單胎。
正走著,就聽見有宮人在嚶嚶哭泣,約莫是不敢叫旁人知道,捂著嘴哭的,聽起來愈加哽咽難過。
薑照皊正想離開,就聽那宮人道:“作死的仁妃,她也配得上。”
潮平臉色一變,冷聲道:“把她拉出來。”
他聲音一出,陰影處的哭泣聲頓時停了,一時間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
可惜薑照皊身邊帶著的宮人比較多,叫人直接去拽出來。
一看見人,白蘇就生氣。
“狗東西,原來是你。”
薑照皊瞧了瞧,不是臘吉又是誰,作為敬嬪的大宮女,對方進了冷宮,還不許帶宮人,可不就是把她給留下了,然而得罪皇上和仁妃,這敬嬪宮裡頭的奴才也不好過。
“你算是什麼玩意兒,也敢咒罵主子?”白蘇氣的跟什麼似得。
潮平和魏珠不知道事情始末,都沉默的看著。
薑照皊看了她一眼,有些懶得搭理,不過一個小宮女罷了。
微風習習,吹在人臉上特彆舒服。
“既然喜歡她主子,便作伴去。”薑照皊道。
白蘇應了一聲,叫小太監送臘吉入冷宮,這敬嬪在裡頭受苦,這忠心奴才不能獨自享福不是。
希望主仆兩人在冷宮還能夠心心相惜,不離不棄。
經過這一茬之後,薑照皊也有些不高興,這總有刁民想害朕,就讓人非常不悅。
明麵上見到她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恭謹。
想了想,又轉回去尋康熙,想著問問暢春園的事怎麼樣了。
她已經饞了許久,還不曾出結果。
“勞你通傳一聲,仁妃娘娘求見。”魏珠上前交涉。
薑照皊立在那,等待傳召。
看著乾清宮的屋簷發呆,沒過一會兒功夫,就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躬身請她進去。
客氣的點點頭,她這才邁步往裡走。
剛跨過門檻,就見康熙迎了出來,縱然臉皮子繃著,但是有愉悅感從裡而外的散發。
薑照皊敏銳的發現了,她蹙了蹙細細的眉尖,有些不理解康熙這腦子裡裝的什麼,好好的不成麼,情緒一天三變的。
男人心,海底針。
“給萬歲爺請安。”嘴裡這麼說著,但是她身子卻紋絲不動,笑吟吟的看著他。
仁妃願意來,對於康熙來說都是驚喜,他沒有計較那麼多,上前來迎著她進去,高興道:“怎的今兒來了。”
薑照皊隨口道:“那臣妾明兒再來。”
說著轉身就要走。
康熙連忙攔了,不再多說什麼,牽著她的手進殿,想要給她一點不一樣的東西,想想平日裡這乾清宮有的,翊坤宮也有。
隻得按尋常上茶水點心,看著仁妃安安穩穩的坐著,他想說話,突然又不知道說什麼。
有點患得患失,想要叫她喜歡他說的話。
“聖人非能以世之所易勝其難也……”康熙道。
薑照皊手裡捧著的茶,瞬間抖了抖,她問:“怎的突然說起《商君錄》了?”
能不能說人話,她整日捧著書,滿腦袋就是這個,當放下的時候,就不願意再去想,讓自己放鬆放鬆。
康熙一滯,這個話題自然就斷了。
想了想,轉而說起旁的來:“暢春園已經修好了,等明年夏日,就可以避暑去了。”
這可以說是個好消息,她就是為這個來的。
“現在能去嗎?”她問。
見康熙不解的望過來,就笑道:“左右在孕中,待宮裡還不如暢春園舒坦呢。”
這暢春園作為皇家園林,修的非常棒,就是後世也難出其左右。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康熙沉默的看著她,想問那朕怎麼辦。
轉而又道:“剛剛修建好,漆味還未散,怎麼也要等明年了,這秋冬過去,最是濕冷不過,不大適合。”
反正不在他身邊,就是不適合。
薑照皊想想,剛裝修好的房子,她住進去確實不合適。
“那算了,都聽您的。”她道。
說出這話,康熙總算是滿意了。
但是這個話題終結,再想一個話題,他著實有些想不起來。
“朕給你說說朕的執政思想?”他問。
薑照皊索性將手裡捧著的茶放下,她算是知道了,今兒彆想安生的喝茶水。
“您說。”她認真道。
她看《商君錄》目的就是這個。
康熙看著她的眼神,想要說的話,卻卡在喉頭,總覺得有些羞恥。
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仁妃,素日裡的冷靜矜持,這會兒都拋到腦後,隻想讓她的眼睛,隻能看見他一人。
想了想,他還是起身,大踏步的離開,留下一句:“朕去處理政務。”
人這就沒影了。
薑照皊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滄桑的想,這人是壞掉了,奇奇怪怪。
起身離開乾清宮,她還在想,可能兩人又要許久不見了。
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她剛起床的功夫,就見康熙板著臉進來,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等臣妾用膳。”她道。
康熙抿了抿嘴,沒說什麼,就安靜的立在她身旁。
食不下咽,匆匆結束。
跟著他在宮裡麵到處走,聽著他講,在各處留下的印痕,這裡是他小時候玩過的,那裡是他小時候最愛玩的。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他幼時的痕跡。
薑照皊仿佛能夠看到,幼年康熙雖然不受寵,但是偷偷摸摸出來玩,滿是童心的樣子。
她的心軟了軟,抬眸看向康熙,就見對方一臉認真的看著她。
“三郎。”她輕喚,水潤潤的雙眸在眼光下霧蒙蒙的,有些看不大清楚神色。
康熙點頭,忍不住走近了些,來認真的端詳。
卻見仁妃垂下眼眸,掩下那湛湛神光。
在她眉心落上一個輕吻,康熙不打算說什麼了,隻牽著她的手,在宮裡頭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