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正在忙著淨街,萬歲爺交代了,閒雜人等不許出現。
又過了一會兒,見仁妃有些累,就把她送回翊坤宮了。
自己回去生死時速批折子,但凡浪費一點時間,就要重新再趕回來。
而薑照皊一臉懵的坐在廊下,琢磨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潮平,輕聲問:“你說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時日怪怪的。
潮平沉默。
萬歲爺的意思,他看出來了,畢竟他就是為情愛而生,所學的一切,都是以情愛為基礎。
他知道,萬歲爺這是有點開竅了,想要在娘娘跟前展現自己。
但是娘娘還一根筋,對萬歲爺並沒有什麼感覺。
潮平的眸色深了深,他垂眸,一本正經的開口:“奴才瞧著,許是懷念從前了。”
薑照皊深以為然的點頭,確實是這樣。
魏珠在一旁聽著有些不大對,反駁道:“萬歲爺待主子特彆珍惜呢。”
潮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平道:“主子有孕呢。”
是了,這麼一解釋,好像都通了。
薑照皊品了品,覺得說的很不錯,轉臉就拋在腦後。
日子還是照常過,等她懷孕滿三個月的時候,已是秋日,晚間已經有涼氣,而白日裡還有些秋老虎,燥的厲害。
這秋日不下雨,秋高氣爽倒也舒坦。
隻是這秋天,慣愛連陰雨,下了幾日功夫,她就有些煩,不高興道:“今年這雨水特彆多。”
夏天的時候就一直下雨,到了秋天,下的更加名正言順了。
胤祐捧著小臉,坐在她身旁,也跟著惆悵:“是啊,怎麼總是下雨呢。”
說著歪頭看向一旁的胤祚,問:“是老天爺不開心,就要哭嗎?”
甜寶喵嗚一聲,它也不能出去玩,到處都是它討厭的水。
兩隻哈士奇卻不管那麼多,要不是在籠子裡關著,這會兒就要出去狂奔三百圈。
剛開始的時候,倒也沒攔著這兩條狗出去玩,但是它們玩過回來,到處甩水,就讓人接受不了了。
這麼想著,看著外頭的天,薑照皊突然想吃東西了。
“叫廚下做拔絲西瓜來。”她道。
拔絲三寶吃過,這拔絲紅薯也吃過,拔絲西瓜有些過分了,白蘇應了是,趕緊下去準備。
說著還叫潮平講故事,當田田走了以後,潮平就接上講故事的道。
“公主鳳冠霞帔十裡桃花,將軍百戰而死,骨染寒霜。”
薑照皊側眸看他:“完了?”
潮平點頭。
想了想,又道:“後來將軍在夢裡,夢見了公主。”
這可真是個好聽的故事。
薑照皊麵無表情的斜睨他一眼,不打算為難自己,也不再為難他。
不管什麼故事,經由潮平的口,總是悲觀的,他所有的故事結局都是悲劇,沒有任何一次是大圓滿。
“公主就不能和將軍愉快的在一起生活?”就像王子和公主那樣。
潮平沉默,垂眸沒有接話。
他不是將軍,也等不來他的公主。
薑照皊也不說話了,潮平非常優秀,會很多東西,什麼繡花下棋都不在話下,對詩書的涉獵也非常廣。
可惜是個太監,這輩子都被困在宮中,沒有以後。
至於田田是個例外,她縱然也挺喜歡潮平,但是不會沒道理的寵著。
拔絲西瓜來的很快,最後一茬西瓜,是不怎麼甜,不如夏日的好吃。
薑照皊隨意吃了幾口,就不再感興趣,起身要往外走,一邊問:“宮市是不是開了?”
潮平點頭。
對於宮市,她剛開始知道的時候,都驚呆了,這小商販還能進宮做生意,不過都是些宮女太監去買,主子們輕易不會要這些小玩意兒。
但是瞧個熱鬨,還是成的。
“走。”她道。
白蘇想著,人多眼雜的,主子又懷著身孕,其實有些不大適合去,但瞧著主子興致好,就叫幾個嬤嬤也都跟上,這人多了,將主子護在中間,應當無事。
一行人就這麼去了。
薑照皊被圍在中間,剛想說沒有必要,想想還是算了,跟著就跟著,安全點總是好的。
等到了市集上,果然熱鬨的很,賣什麼東西的都有。
薑照皊左右瞧了瞧,也覺得新鮮,但很少會去買什麼東西,這民間自製的小玩意兒,和製造局精心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晃了一圈,倒是瞧見個熟人。
不是在冷宮中的臘吉又是誰,薑照皊冷笑一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都欺到她頭上,還想好好過日子,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但現在人多眼雜,都是京城的百姓,也不好做什麼,就衝著嬤嬤示意,叫人跟著臘吉,想買東西改善生活,想都彆想,她當初過的什麼日子,現在敬嬪就要過什麼日子。
走這一趟,雖然說沒有買到東西,但也不是全無所獲。
立在冷宮門口,這個她呆了一個月的地方,瞧著還是那麼熟悉又陌生。
“拿三炷香來。”她道。
魏珠有些不解,卻還是乖巧回去拿了。
薑照皊看向一旁垂眸侍立的敬嬪,對方穿的連白蘇都不如,再無往日風光,她是入宮多年的老人了,手裡積攢也都花完了,每日領著份例倒還好,入了這冷宮,沒人送錢進來,就有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日子過得緊巴巴,這才多久功夫,人就老了一大截。
她歎了口氣,這後宮裡頭,女人何苦一直為難女人,她若是不來招惹她,好生的做她的敬嬪,吃喝精致不好,非得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魏珠拿著香來,雙手奉上。
薑照皊親自點燃,衝著床的方向,三鞠躬行禮,拜完之後,將香插在床沿上,看的敬嬪毛骨悚然,卻阻擋不了。
這架勢,完全就是祭奠死者。
難道仁妃想要她的命不成。
薑照皊沉默的立著,看那香一點點燃儘,最後化成香灰。
“走吧。”穿越這麼多年,她頭一次過來祭拜,一直都不太敢過來,也擔心旁人瞧著她行跡可疑。
畢竟康熙盯著她盯的緊,突然間做出這樣的事,必然叫他多疑。
等一行人離去,敬嬪看著床沿上的香灰,突然就失了身上所有力氣。
臘吉扶著她,不敢多說什麼,就擔心被仁妃一黨聽到,又橫生枝節。
薑照皊走出冷宮,心裡空了空,對於她來說,原主逝去,她來,是梗在心裡的一道刺。
她不想來。
大清有什麼好的。
等回到翊坤宮之後,還是有些不高興。
康熙來的時候,就發現她拉著張臉,做什麼興致都不高,就笑著哄她:“怎麼了這是?”
薑照皊不說話。
康熙就看向一旁伺候的奴才,魏珠道:“主子今兒去冷宮走了一趟。”
意思就是,想起傷心事了。
康熙有些心虛,當初送她進冷宮的時候,誰能想到,有一天會發展成這樣。
他若是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
“無事,現在冷宮裡頭住著敬嬪呢,往後都與你無關了。”康熙道。
薑照皊想了想,趴在他身上,卻仍舊不說話。
孕期的情緒,原本就很複雜,今兒有了銀子,著實低沉的要命。
康熙抱著她,輕輕的撫著她脊背,想了想,還給她哼著歌,舒緩情緒。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好多了,就自己起來,挺不好意思的,這麼大的人,情緒還有些不穩定。
康熙卻隻覺得可愛,她素來沉穩又通透,什麼都不用你說第二遍,哪裡有現在這種情況在。
眼圈紅紅的,鼓著臉頰,跟自己生悶氣,一句話都不說。
“乖,想吃什麼,朕給你做。”康熙溫聲道。
以前仁妃也下廚給他做過飯,他每每都很感動,就想著投桃報李,也給她做。
薑照皊想了想,道:“酸辣土豆絲。”
今天想起來現代了,她讀大學的時候,這道菜才四塊錢一份,還送米,等到她穿越前,已經十五塊一份了。
“成,你穩穩的坐著,朕去給你做。”康熙笑著道,說著就起身離去。
知道她孕期聞不得油煙味,也沒有說叫她在邊上看著,隻叫遠遠的坐著,能瞧見小廚房就成。
看著康熙忙活,薑照皊心中有一種魔幻的感覺。
還有些微的感動,她分不清康熙對每一個妃嬪都這樣,還是對她這樣。
好在嘴裡的土豆絲好吃,她一個人吃掉一盤,又吃了一碗米,這才覺得又滿血複活。
看向康熙,她笑著稱讚:“萬歲爺手藝真好,臣妾還想再吃。”
她剛放下碗筷,臉頰上帶著饜足的表情。
康熙伸手,替她擦拭掉臉頰上的痕跡,這才笑道:“下次還給你做。”
給她做飯,他沒有一點排斥感。
薑照皊點頭,側眸看向他,沒有說話,隻抿著嘴笑。
康熙臉紅。
他被看的有些害羞,就垂眸,故作鎮定的問:“瞧什麼?”
“瞧您如今越發有威儀了。”薑照皊笑。
其實不是,他現在成熟了,五官都張開了,特彆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和剛開始見他的時候相比,還是現在更加吸引人一點。
康熙被誇,登時有些緊張,便起身道:“朕回去處理政務。”
說完人就走了。
薑照皊皺眉,這人真是,一句話都聽不下去了。
“神經哦。”咕噥了一句,就見胤祚玩的跟小泥人一樣回來了,她一瞧,就覺得血壓直線上升。
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這是怎麼了?”
胤祚高高興興的舉著手裡的螞蚱,笑道:“好不容易逮到的,不小心一隻腳跌水坑裡了。”
他覺得好玩,索性直接跳了進去。
又和胤祐打打鬨鬨的,就弄的全身都是。
“母妃母妃。”胤祐興衝衝的舉著手過來了。
薑照皊摁了摁眉心。
“這麼棒呀,會捉螞蚱了。”她努力和顏悅色,見兩人被表揚的很高興,又接著說道:“但是進水坑非常危險,要注意的哦。”
胤祐和胤祚抬頭看她,乖巧的點點頭,承諾下次再也不會了。
薑照皊這才鬆了口氣,幼兒也有叛逆期,她就是擔心說的凶了,反而起了逆反心理。
讓奶母把兩個皮猴子帶下去洗漱,看著他們離開,薑照皊突然想起來田田。
他那時候就愛帶著兩個孩子玩,哄的很好。
“田田可有遞消息進來?”她問。
其實知道沒有,若是有的話,第一時間就會通知過來。
“沒有。”白蘇回。
薑照皊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剛過幾日,就聽人說,田田送進來一筐子桃,說是剛摘的,拿來給仁妃吃個新鮮。
看了看桃,她就笑:“等著田田的冬桃。”
隻要他會遞東西進來,就證明他還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跟田田說,若是錢不夠花了,就儘管要。”她道。
潮平在一旁聽著,有些豔羨,田田得到他所想得到的一切,主子的關愛,主子的目光,偷偷都在他身上。
這些東西。
他也想要。
可是主子不肯給。
亦或者說,他出現的時機不對,認識的方式也不對。
在心裡歎了口氣。
薑照皊看了一眼潮平,道:“你若是做的好,就是田田第二。”
她不會因為是太監,就去否定一個人。
潮平確實不錯,如果願意為她辦事,並且儘心的話,往後的日子定然差不了。
正說著,就見魏珠皺著眉頭進來,一臉不解道:“納蘭侍衛病重,說是有些不大好。”
在這個時候,用不大好幾個字,那就是真的不大好。
說起納蘭侍衛,就是之前第一次出宮的時候,打馬的那個。
他自個兒身份不顯,但是家族比較厲害,因此這事就很受關注。
時下都在議論。
薑照皊哦了一聲,沒放在心上,她有些不大記得納蘭侍衛長什麼樣了,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說的誰。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那個寫‘一生一世一雙人’這首詩的作者。
原來他是這個樣子。
薑照皊想,聽他病重,也有些惋惜。
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對,她記得納蘭容若是三十歲的時候溘然長逝,現在應當不足。
“定然會好的。”她隨口道。
恰巧康熙走了進來,就問誰定然會好,將納蘭侍衛的事說了,康熙就點了點頭,這是個人才,他還挺喜歡的。
“那就好。”康熙隨口道。
誰知道過了幾天,納蘭侍衛真的好了,康熙就不禁感歎,說她這嘴開過光,說什麼應什麼。
薑照皊就笑:“臣妾還說您長命百歲呢,也會應驗的。”
晚年康熙比不得壯年康熙,但是跟後頭的皇帝比,那也是相對來說比較優秀的。
康乾盛世,有雍正的功勞,但是康熙能作為開頭,功勞更加不可泯滅。
“嘴甜。”康熙聽了高興。
“你也跟朕一起,長命百歲。”他道。
薑照皊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中途穿越,就像是前世那樣,活的好好的,人突然就來到大清。
說著兩人一處坐下,康熙將大手放在她肚腹上,感受那微微凸起的弧度,笑道:“這一次是單胎還是雙胎?”
“您喜歡什麼?”她問。
康熙道:“喜歡你好好的。”
這個回答,出乎她意料,蹙眉看向康熙,總覺得他現在變了很多,說話都變了。
“你能好好的嗎?”她問。
就喜歡他愛答不理的高傲樣子。
現在簡直折節到令人恐怖,難不成他想等她生完之後,就殺了她。
看著也不像,他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康熙呼吸一滯,眯著眼睛,危險的看著她,大家都是聰明人,他這些搖擺和小心翼翼,她都看在眼裡,卻仍舊說叫他好好的。
他以前好嗎?不好。
可她為什麼會這麼說,是覺得他現在的作為,叫她不舒服了。
康熙黑著臉,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一顆男人心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從來不曾有這麼無力的感覺,麵對仁妃,倒比處理朝政還難,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他冷聲開口。
對著她澄澈的眼神,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又吞了回去。
他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急,受過傷害的人,原本就要敏感些,再加上她當初極愛他,這信念是他親手摧毀的,這摧毀容易,重建難,也無怪乎她這麼防備。
甚至會覺得,她沒有心。
她的心,已經沒有了。
是他親手把她弄進冷宮,讓她寂寂而亡,久久不能忘懷,這才性情大變。
康熙想,有時候真的是駁論,她以前的性子他不喜歡,她如今的性子,倒是得他的心。
可這因果交錯,種下什麼因,得了什麼果。
這果子可真苦,康熙想。
看向還盯著他的仁妃,康熙溫聲道:“現下就挺好的。”罷了,左右日子還長久著,他慢慢謀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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