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是事情最少的一項差事,然而事情也不斷,從裡頭能看到許多故事來。
好玩的有,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也有。
太監和宮女,年歲想差不大,這總有些情竇初開在一起的,那問題就來了,什麼爭風吃醋、為愛殺人,都數不勝數。
磕起來比話本還有意思。
但這一時半會的,她不想沾惹,現在沉迷種地,無法自拔。
之前弄的一小塊試驗田,被田田給弄走了,現在她又重新開了一塊,主攻嫁接技術。
問題她對這些並不太了解,隻能一點點的試驗。
這顯得有些胡鬨了。
把西瓜秧子嫁接在南瓜秧子上,太過糟蹋東西了。
不說原本就對她有意見的宮妃,就是康熙也頗有微詞。
“這莊稼一事,容不得這般。”他一臉認真道。
薑照皊想了想,覺得他這麼說太過冤枉人,就冷笑道:“活了嗎?”
“活了。”他抿嘴回。
給了他一個那不就得了的眼神,她懶洋洋道:“許多事情,都是胡鬨得來的。”
“說不得臣妾能弄出了不得的東西呢。”她哼笑。
康熙瞧她這顧盼神飛的模樣,苛責的話說不出來,隻含笑搖頭,隨她去了,自己育的苗,自己再玩,就那麼幾顆種子罷了。
“現在那西瓜苗都開花了。”她道。
她種的有些晚了,不怎麼趕天時,但是也沒法子的事,她出月也都這個天了。
現在趕著種,急是急了點,但是她要求不高,能活就成,若是能結個小西瓜,那簡直就是天降好事。
康熙一直沒有關注,聞言不由得詫異:“開花了?”
笑吟吟的點頭,她神色間還隱有嘚瑟。
想想到時候南瓜根長出來的西瓜,也不知道康熙敢不敢吃。
“走,瞧瞧去。”
兩人手牽手往後頭禦花園走,薑照皊高高興興道:“臣妾種了一大片,就算有一顆能結果,也不枉廢了這一番心思。”
等到的時候,白蘇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西瓜苗被隨意拔除,扔的到處都是。看著可憐極了。
薑照皊氣紅了眼,上前按個順著瞧了,最後隻有一株幸免,看著滿地狼藉,她氣的手都是抖的。
“何人如此下作。”她罵。
是的,她覺得這人下作極了,不像正常人能夠做出的決定。
都開花了,在這個時候拔除,簡直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仔細想想,又覺得真的狠,能夠忍到開花才拔除。
“查,給朕詳查!”康熙見清仁貴妃紅了眼,心疼的無以複加,他要捧在手心裡疼寵的人,卻被人用下作手段欺負,簡直讓人生氣。
薑照皊仔細回想,這宮裡頭誰跟她是仇人。
這一想,好像人人都是。
就挺讓人頭禿的,通過排查,一點用都沒有。
然後又想著誰有動機,這個問題,跟有仇的差不多。
現在也沒有攝像頭什麼的,全靠巡邏的來看,主要也沒想到,有人會做這樣的事。
窒息。
薑照皊越想越氣。
“這一株,千萬派人日夜守著,不能再被薅了。”
康熙點頭,原本不當回事,這一被薅就瞬間重視起來。
他還沒有看見,簡直就是冒犯龍威。
但是經此一事,也發現出問題來,皇宮的治安,竟然連一片西瓜苗都保不住,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反而叫人糟踐了都找不到人。
“侍衛巡邏,是該改改了。”康熙沉聲道。
薑照皊看著自己被毀的西瓜苗,心裡難受,她沒費多少心血,但也承載希望,一直都好生的照料著,不曾有絲毫懈怠的時候。
那淺黃色的小花朵,就這麼散落一地,像是對著她哭。
“彆讓本宮抓到是誰,非打一頓不可。”氣呀。
康熙也氣,他信誓旦旦能夠保護清仁貴妃,卻連她的瓜苗都保不住,打臉來的太快。
很是翻天覆地的查了許久,都不曾有絲毫訊息。
壽康宮。
皇太後坐在主位上,穿著一身絳紫色的旗裝,頭上帶著簡單的銀飾,一臉嚴肅,手裡端著茶盞,唇角繃成一條線,嚴肅的看著底下跪著的四公主。
室內燃著檀香,嫋嫋飄蕩。
四公主眼眸中滿是驚慌,卻仍舊好生的跪著,麵無表情。
“哀家管不了你。”皇太後沉聲道。
這個公主,打從送來,就滿肚子心眼,在她這日日吃齋念佛,沒有染上佛性,反而愈加左性。
“你的鞋子,哀家已經命人洗乾淨了。”她道。
四公主這才含著淚抬眸,俯身行禮,乖巧道:“皇瑪嬤慈善,小四兒銘記於心。”
“你且記得,勿以惡小而為之。”皇太後到底不忍心,又勸了一句。
四公主應的痛快,特彆聽話。
皇太後聽她應的快,卻忍不住歎了口氣。
到底年歲小些,不知道大人能一眼把她看到底。
見她如此,是沒有一點想要悔過的意思,皇太後不願意幫她兜著,登時就道:“請皇上、清仁貴妃來。”
這話一出,四公主的臉色登時白了。
皇太後鮮少有請兩位的時候,因此都很給麵子,來的很快。
薑照皊笑吟吟的先行禮,這才看向跪著的四公主,瞧見她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心中猜測,這估摸著又是犯事了。
難不成皇太後不想養了,想叫領回去不成。
康熙也瞥了一眼,就開始跟皇太後寒暄,說一些關懷的話,什麼吃了沒,睡的可好之類。
這樣聊了一會兒,見四公主也有些跪不住了,才板著臉道:“今兒早上,小四兒一大早就出去,回來的時候沾了一腳的泥。”
這話說完,剩下的都不用說了。
瞬間知道是什麼情況。
薑照皊皺眉,知道是她之後,隻覺得荒唐,她倆之間,多大的仇,至於盯著她不放。
打從她笑的時候,到現在,已經犯了多少事,她都懶得回憶。
這拔了她的西瓜苗,這樣的事都做的出來。
真有些狠毒了。
她看向在高位上坐著的太後,一時有些拿不準,到底應該怎麼處理。
若是宮妃或者宮人就好辦,但是養在皇太後膝下的公主,就有些難搞。
康熙沉吟,想了想決定打手心。
到底是公主,罰狠了罰輕了都有些不大好。
“手心二十下。”他道。
用的是皇子讀書的戒尺,一下又一下下去,很快手就高高腫起。
四公主發狠的時候挺會發狠,然而這打在身上,她才真正知道疼,以前不管是換人看護她之類,她都覺得不痛不癢。
畢竟公主的份例在這裡放著,吃得飽穿的好,還能拿宮人撒氣,平時就淨琢磨一下事情。
在郭絡羅貴人手裡過過好日子,也有過不好的日子,她使了計策,就順利的來到皇太後身邊,老太太很好哄,掉眼淚或者對她笑,都很有用。
四公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長到這麼大,頭一次挨打,簡直鑽心的疼。
她都不敢動,好像吹口氣,這手就火辣辣的疼。
甚至覺得,疼的久了,就連骨頭都是疼的,想把手剁掉,這樣許是就不疼了吧。
她痛苦哀嚎,但是高高在上的清仁貴妃和皇阿瑪,並沒有給她一個眼神。
“疼,好疼啊。”她哭。
皇太後瞧著她小小年紀,哭成這樣,略有些不忍。
卻還是淡然的垂眸,啜著杯中茶水。
說到底不過是半路送來的,不是打小就養在跟前,這養歪了,她也懶得費心去糾正。
薑照皊見她哭,原本也是有些心疼的,隻是看多了,又忍不住冷笑,說起來這怪誰呢,還不是她自己作的。
想想她那西瓜苗,她那點憐惜勁兒也下去了。
“往後漲漲記性才是。”她冷漠開口。
四公主正在哭,聞言那哭聲梗在喉頭出不來了。
對於清仁貴妃的印象,她還是原本那些,覺得她慈善,對人特彆好。
然而這會兒看著她冷漠的眼神,又有些不確定了。
好像她一直也是這樣。
薑照皊冷漠的看著她,有些不明白的問:“本宮自認待你不錯,為何日日針對?”
當著幾個主子的麵,她不敢說,隻委屈爸爸的開口:“兒臣不是這樣的人。”
這話就好玩了。
薑照皊笑了笑,失去探聽的**。
說到底,當初也不過一點麵子情,如今早已消耗完畢,哪裡還有星點情誼可講。
也是她一直覺得,什麼孩子都是純稚的,說不得隻是一點行差就錯罷了。
可送到壽康宮,張氏那點子爪牙,尚且伸不進來。
仍舊會做出這樣的事,說明有些人根上就不好。
說著看向一旁的康熙,她笑的意味深長,縱然什麼話都沒有說,然而以兩人之間的了解,瞬間就明白其中蘊含的潛台詞。
一口老血。
康熙麵無表情的想。
定然是張氏這個根不好。
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剩下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好,也就四公主長歪了。
皇太後看著他們眉來眼去,懶得搭理了,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
她是一個非常溫和又佛係的老太太,輕易不會發表什麼意見,就在壽康宮過自己的日子。
又去拜會了太皇太後,對方說在小憩,兩人才回去了。
想想她的西瓜苗,薑照皊這會讓又覺得不服氣,簡直叫人難受。
她辛辛苦苦弄的,就因為她一時興起,報仇就給拔了,她到底知道不知道,這西瓜苗要是成了,得受多大的益。
毒也就罷了。
還賊雞兒蠢。
“還想親手打一頓。”她道。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行了,打已經打過了,你如今身份不同,可不能再親自動手了。”
這麼說著,學著她往常的樣子,在她眉心印上輕吻,淺笑著安撫。
薑照皊這才不說什麼。
說來也是,已經罰過了,若是因為幾株西瓜苗,就動手打旁的宮妃的孩子,傳出去不好聽。
但是不傳出去又不可能,除非她偷偷的打。
“更氣了。”她鼓著臉頰道。
心裡非常不樂意。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這麼小的孩子,卻用這樣的手段。
康熙也有些唏噓:“到底疏於管教。”
其實皇太後不叫他們知道,也無事,但是說了,說明對這孩子心裡也有芥蒂了。
當初就是想著,放在皇太後跟前,能夠好生的帶帶她,侵染一點佛性。
誰知道毫無用處。
“這四公主放誰那好呢?”他問。
薑照皊也不知道,她懶得去思考,到底誰能壓住四公主,不管放到誰跟前,這麼白眼狼,又大了,也沒有人願意養。
康熙也有些愁,現在後宮非常平靜。
就四公主喜歡鬨個是非,他懶得搭理了,這麼小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反而愈加恐怖。
因為你不知道,她會使什麼樣的手段。
在什麼時候給你沉痛一擊。
她雖然手段粗劣,但往往一擊必中。
像是剛開始推清仁貴妃,包括後期陷害郭絡羅貴人,甚至就連這一次拔除西瓜苗,也叫清仁貴妃氣了個半死。
這樣的也算是人才了。
他決定拿去禍害蒙古去。
左右他嬌生慣養的公主送過去,再教會她一點防身的招數,什麼後宅陰司,都統統學會。
這麼想著,對於她的未來,他好像心裡有數了。
其實送給皇太後的那一瞬間,就注定,她隻能撫蒙。
對於公主往那邊送,他心裡有些舍不得,死亡率那麼高,縱然公主體弱,不適應那邊的氣候,也沒有說青春花季就死掉的道理。
薑照皊歎了口氣,輕聲道:“往後關於四公主的事,儘量不要問臣妾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總是想要盤她。
康熙點頭。
回到翊坤宮之後,薑照皊捧著瓜來吃,一邊想著方才走的時候,還嗷嗷大哭的四公主,心裡有些不得勁。
她不知道是四公主的緣故,還是這後宮的緣故。
然而沒過幾天功夫,對於四公主來說,她才算真正明白什麼叫惡。
她哄著休假的保晴和保柔陪她玩,這也就罷了,年紀大的,總是很好的哄著年歲小的孩子。
但是她把她們往水邊帶,說著什麼水裡的魚很好玩之類,引著她們去玩水。
保晴在河岸上晃晃悠悠的,她卻牢牢的立在遠處,隻口頭上說話。
還不叫奴才們跟著,隻叫遠遠的伺候。
這樣淺顯的計謀,對於四公主來說,想的絞儘腦汁,但是路過的佟貴妃,隻瞧了一眼,就發現其中不對了。
她先是叫奴才們把五公主、六公主抱到路上,這才看向一旁的四公主,問她:“你為何不往水邊去?”
四公主咬著嘴,伸出自己結痂的雙手。
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佟貴妃審視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長歎,這樣的事,她做不了主,帶著她們一道往乾清宮去,跟康熙細說才成。
畢竟是個公主,這怎麼管,是大問題。
她可以一時處置,但是長久來看,必然要更徹底的法子才成。
康熙聽完事情經過,皺起眉頭,看向一旁跪著的四公主,她一點都不害怕,甚至有心為自己辯解。
說起來頭頭是道,什麼五公主和六公主自己要去玩的,她隻不過是陪著。
她沉著又冷靜,說話一點都不慌亂。
和之前的她比,進步實在太多。
康熙沉吟的看向她,想著到底應該怎麼處理,他也有些愁。
這麼個孩子放在後宮中著實是個禍害,禍害完清仁貴妃,就去禍害孩子,這哪裡能成。
“你往後就侍奉在皇太後跟前,不許離開半步。”他道。
終極是給了太多自由和選擇,才叫她有空做這些事。
當有人把她送回去之後,皇太後聽著稟報的話,不禁有些吃驚,她真的沒有想到,四公主會做出這樣的事。
“你……”皇太後歎了口氣,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但是放她出去害人,定然是不成的。
“打從今兒起,你先撿上一個月的佛米吧。”皇太後道。
後宮裡頭的人,哪個不是長一萬個心眼子,就像是清仁貴妃,她恨不得長了七竅玲瓏心,但是說話行事,都隻差在臉上寫,我是個草包,不必介懷。
整日裡笑吟吟的,叫人瞧著就覺得是個好相與的。
然而隻看結果,誰敢信。
再看看這四公主,什麼事都擺在明麵上,恨不得直接告訴旁人,我就心眼足,我就是愛害人,快來看我。
四公主想到佛米,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皇瑪嬤……”她喃喃輕喚。
卻見皇太後拂袖而去,並不再搭理她。
她小小的人,蜷縮在地上,茫然的雙眸瞪大,淚珠子要掉不掉的,看著很是可憐。
四公主生來細弱,現在養好一點,也好不到哪裡去,比旁人生生小了一圈。
那頭臉也小,五官也精致。
皇太後素來憐惜她幼時喪母,又生的細弱,總是好生照看著,有時還埋怨清仁貴妃有負名頭,不怎麼仁善。
現在才終於明白她的痛,這樣的孩子,放在身邊,也太危險了。
你甚至不能確定,她什麼時候,會給你來一下子。
你對她好,你也不確定,她是否真的覺得你好。
皇太後頭一次覺得,這孩子有些棘手,她也想像清仁貴妃那樣,找個人把這孩子給收了,左右自己有些不大想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517:02:26~2020-07-2617:54: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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