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已經下了一整夜,灑掃的太監醜時三刻便得令起身打掃宮道。
天上圓月如輪,月色未落,隻應的整個皇宮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多了幾分廣寒宮闕的冷寂。
“霜月,外頭如此吵雜,可是到時候了?”
四福晉睜著還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問道。
昨個爺和自己一道回來,雖然說了無論如何都會奉她為妻的話,可是她是心裡半點沒有底的。
是以便勸了爺去宋氏的屋子,不過應該爺給她臉麵,隻去了書房將就。
霜月忙道:
“福晉,是昨個雪太大,灑掃太監在掃雪呢,您再睡會。”
四福晉苦澀的抿了抿唇,今日一過,有的是自己長睡無事的時候。
“你打水伺候我洗漱吧,額娘這兩日說頭疼,我給額娘做條抹額。”
額娘待自己極好,隻可惜是自己不爭氣。
阿哥們未曾分府的壞處就是自己院子裡有什麼動靜,相鄰的兄弟院裡也是能聽的清清楚楚。
“昨個下了恁大的雪,你還站在窗前仔細受涼嘍!”
胤祉到點起身就看到自個福晉正窗戶打開,站在窗前看著外頭。
三福晉理了理身上的鬥篷,回頭坐在床邊:
“爺,妾身是在聽隔壁的動靜!今個四弟妹屋子裡的燈可是比往日早點了兩刻鐘,怕是一宿沒睡哦!”
胤祉有些無語,但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家福晉的智商,所以並沒介意:
“四弟妹早起晚起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快上來暖暖,等會兒爺走了被窩就不暖和了。”
三福晉連忙鑽了進去,冷手冷腳的貼在了胤祉的身上,冰的胤祉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丫頭!”
“爺,多疼疼妾身呀。”
三福晉這話一出,胤祉沒脾氣了。
額娘折騰自家福晉,胤祉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能插手。
就像四哥說的,本來隻是婆媳脾性不合,日久見人心,可若是胤祉插手,以榮妃的想法,怕是生吞活剝了三福晉的心都有。
所以胤祉隻能對三福晉好一點,這會兒也給三福晉暖了好一會子這才拍了拍三福晉:
“成了,爺去上書房了,你再歇會兒。”
三福晉貼著胤祉的胸口輕輕點頭,她之所以能吹那麼久的冷風,不就是因為四福晉太好命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三福晉轉念一想,三阿哥對自己也不差,氣就順了。
她還想和胤祉說說今日要發生的事兒,可是胤祉這會兒已經洗漱好準備叼個餑餑去上書房了。
“爺,彆忘了喝盞熱牛奶!”
三福晉連忙叮囑了一聲,胤祉連頭都來不及回就搖了搖手。
唉,當王子皇孫也怪不容易的。
……
辰時正,四福晉束手束腳的坐在永和宮內,即使昨日德妃已經儘力去寬慰四福晉了,可是事到臨頭四福晉還是有些畏懼。
“額娘,我……”
德妃拍了拍四福晉的手:
“彆怕,不會有事的。”
下了一整夜的雪,小胤禎今個又不得出去,這會兒正在正殿玩耍,聽到德妃和四福晉的對話後也抬起頭看著四福晉:
“四嫂和寶寶一起玩球球吧!”
小胤禎一雙眼睛黑亮圓滾,人一看便不忍心拒絕,四福晉亦是如此。
德妃也推了下四福晉:
“去和十四玩會兒吧,時候還早。”
四福晉心裡苦笑了一下,煎熬了一夜,她如今竟想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讓這刀來的痛快些。
可是小胤禎已經過來拉著四福晉的衣角了,四福晉也沒工夫去想彆的。
隨後,四福晉卸了釵環首飾,褪了花盆底,和小胤禎一道坐在鋪了一層波斯長毛毯子的大理石地板上玩起了丟球遊戲。
男孩子三四歲的時候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小胤禎雖然往日乖巧,可是玩起來也是瘋的很。
四福晉雖然長小胤禎許多,可是在有宮女幫忙的情況下也累的氣喘籲籲。
德妃坐在一旁嗑著瓜子看著,笑吟吟的說著:
“咱們正殿大,這雪還不知要下到何時,一會兒讓宮人收了易碎的瓷器,婉玉你和十四丟沙包玩!
你瞧瞧喘的樣子,連十四這三歲小兒都不如了,得好好鍛煉鍛煉。”
四福晉看著對麵隻有小臉紅撲撲,黑眼珠子依舊亮晶晶的小胤禎,頓時羞紅了臉,不由嗔了一聲:
“額娘!”
“哎,額娘在,今個叫額娘也沒用。額娘給你說,這女子身子弱可不是天生的,好生鍛煉就能強健起來。
你當額娘生這麼孩子怎麼如今身子骨還這麼好?還不是當初當宮女的時候,跑前跑後鍛煉出來的?”
德妃拿自己舉例,四福晉自然沒有不信的,隻是聽著德妃毫不介意提及自己當初微末之時,仍讓四福晉不由賠著小心,隻謹慎道:
“兒媳聽您的。”
也是德妃不知道四福晉心裡想的那些,知道她也不會在意。
要她說,她這具身子也算是躺贏成為人生贏家了。
起於微末宮女,步步高升,最後還成為了一國太後。
換算一下,就是零氪新人接連被兩個大佬帶飛,大佬還給錢給人給氪金(抬旗)。
那還要啥自行車啊!指不定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呢!
正在殿中氣氛和樂之時,外頭傳來了魏慶的聲音:
“娘娘,太醫來給您請平安脈了——”
四福晉臉上紅潤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去,德妃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開口:
“請太醫入內。”
太醫進來自然是先給德妃請脈,可德妃在宮裡吃好喝好能有什麼事。
隨後,太醫便看向了四福晉。
四福晉已經緊張的手腳冰涼,隻僵硬著肢體抬起手,擱在桌上。
“太醫請——”
“太醫已經進永和宮了?”
翊坤宮內,宜妃難得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聲音都顯得暢快了許多:
“看來一會兒就有‘好消息’穿出來了,昨個我說起這事兒時德妃還一臉不信,可今個……怕是要不了多久闔宮都知道她德妃的兒子娶了一隻不下蛋的雞!
聽說這個兒媳也是德妃一早就看好的,這沒有養在膝下的兒子就是不親啊。”
宮人沒敢吱聲,隻有宜妃自個自得其樂的喝著茶水,品著點心。
卻不想裡頭很快衝出來一個瘦小的身影,胤禟一雙眼睛微紅著瞪著宜妃,像隻小獸一樣咆哮道:
“額娘方才說什麼?四嫂的事兒是因為額娘才傳揚出來的?!”
宜妃臉上笑容消失,平靜的看了胤禟一眼:
“小九,你還病著,回去躺著吧。”
“我不!額娘不知道我和十四是好朋友嗎?你對他額娘,對他四嫂動手,讓我以後和他怎麼來往?!”
宜妃聽了胤禟這話,沒有什麼動作,隻是不再看胤禟,轉而對宮人淡聲道:
“阿哥病糊塗了,送阿哥回去歇著。”
等胤禟手腳亂踢著被宮人送回偏殿後,宜妃這才抬起塗了紅色蔻丹的手指拂過丹唇,譏諷一笑:
“朋友,嗬,天家無父子,兄弟……又豈會有什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