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帝一愣，皺眉，“國師何必為了一個賤人來說謊話？這大軍可是朕一統天下的功臣，朕……”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柳雪玉不顧對方難看的臉色，自顧自道，“我和師尊隻說過，這天下將會落在大祁的手上，可沒說會落在陛下手上呢。”
台下一片寂靜，大家都咽了口唾沫，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泰和帝捏緊了杯子，“不可能！朕是天子，大祁是朕的，那天下也是朕的！再說了，還有菩提鏡，對！”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妃子，“來人呐，去吧朕的菩提鏡拿來！”
“那隻是一個小把戲而已，世上本無菩提鏡。”
岑溪淡淡補充道。
可泰和帝不相信，他執著地等著宮人將菩提鏡帶過來，然後照著自己，嘶聲裂肺地喊著，“快，給朕照自己的前世今生未來！”
可這一次，不論他怎麼叫，那精美絕倫的世界卻沒了，隻有一麵平平無奇的銅鏡。
泰和帝靜默了下，一字一頓道，“定然是你們欺騙朕！這菩提鏡定是你們動了手腳！”
到了今天還不肯接受現實，柳雪玉都要笑了。
她略微上前了兩三步，“罷，那陛下可知我是誰？”
泰和帝一動不動的，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不過柳雪玉也不介意，她淡淡道，“我姓柳，是柳家剩下的那唯一一個遺孤。”
泰和帝總算動彈了，他僵硬地抬起頭，神經質地笑了一下，“是你。”
原來，真的都是假的，他就說，怎麼可能留在世間不會有怨念，隻有恩情，怎麼可能隻需要一個柳家平反。
原來如此……
不過泰和帝從來不是這種說屈服就屈服的性子，他冷笑道，“我大祁的皇宮，定然有真龍庇佑，他程曦這般的邪魔外道，怎麼可能進得來？”
他想到這，心底還是有了些底氣，“國師不若回頭，若你……”
他的話語被一陣輕笑打斷，泰和帝不悅地看過去，看見了岑溪那張無辜的臉。
岑溪笑吟吟地給自己弄上障眼法，“陛下，臣這張臉，可覺得熟悉？”
那是程曦的臉，泰和帝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每夜都能在夢中與之碰麵。
他顫抖著嘴唇，“程，程曦？”
岑溪沒搭理他，而是看向台下的官員，“一刻鐘，若是離開了，本將軍既往不咎，若是……”
他微微看了眼泰和帝，補充道，“想與陛下同生共死，我也是很樂意的。”
話音未落，整個宴會廳都亂了起來。
夭壽了！程曦將軍詐屍了！
他們連恐懼求饒的時間都沒有，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這個宴會廳，就連泰和帝的妃子們也都不例外，一個個散得沒影。
泰和帝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自己半生榮耀，結果卻成了這般境地，他不相信，他這般威嚴，怎麼可能因此受到這下場？
柳雪玉冷著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泰和帝突然冷靜下來，“朕沒錯。”
他垂頭，他沒錯，他隻是敗了而已，沒什麼好錯的。
柳雪玉都要氣笑了，死不悔改，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她眉眼清冷，巴不得將麵前的人碎屍萬段。
“嘎吱嘎吱嘎吱。”
白骨兵滲透得悄無聲息，一隻接著一隻地爬進了整個皇宮。
宮內空蕩蕩的，似乎隻有泰和帝一個活人，他甚至懷疑麵前站著的兩個活人都是一群惡鬼。
泰和帝扯了扯嘴角，“國師打算怎麼對朕？賜毒酒？還是白綾？”
柳雪玉惡狠狠地看過去，“那豈不是很便宜你？”
可再多的刑罰，柳雪玉隻覺得都便宜了對方。
就在這時，整個大地都抖動了一下。
柳雪玉麵色一變，強烈地第六感讓她猛地轉頭看向岑溪:“師尊？”
岑溪沒答應。
他出神地看著不遠處逐漸擴大的裂縫，眼神複雜。
怨氣，已經積累得足夠多了，鬼門也打開了。
“師尊？”
岑溪回過神，看向滿臉擔憂的柳雪玉，搖搖頭，“沒事。”
他看向泰和帝，詢問道，“小玉兒，你想怎麼做？”
她想怎麼做？
柳雪玉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怎麼做，她想把十八般酷刑都使在泰和帝身上，但是，此刻巨大的恐懼籠罩著她，讓她話語憋在了喉嚨口，出不來。
彆說，千萬彆說……
柳雪玉內心不住地告訴自己，然後，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道，“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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