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冰飲的露天甜品店中,迎來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坐在用木質欄杆邊、漆發漆瞳的古典東方美人,一舉一動都散發出獨特的韻味,不管是大口吃餅也好,還是像喝啤酒一般、將果汁對瓶吹也好,或者是吃飽喝足、擦過嘴巴,就低頭開始抽煙也好——
不,等等!這裡可是不能抽煙的啊。
反應過來,新上任兩天的店員紅著臉過去製止了她這麼做。
透過漆白的欄杆,店外種滿了一排白色的小雛菊,馬路平整,兩邊商店林立,車流如織,靠近綠化帶的這邊穿行著形形色色的社畜,紅綠燈交替閃爍著,空氣中的氛圍繁忙而嘈雜。
這裡依舊是橫濱租界,卻已經不再屬於擂缽街的範疇了。
在女人身旁,白發櫻瞳的小女孩從座位上滑下來,低頭躬身,同他道歉,“給您添麻煩了……”
她抬起頭,露出清淩淩又溫柔的雙眸,長發披在雙肩,說不出的乖巧動人。
“不不、不用謝。”
年輕的店員磕巴幾聲,臉更紅了,話也說不出來一句就同手同腳地走了,到了櫃台後,才捏著拳頭無聲尖叫。
「好可愛……這樣靠近看更可愛了!」
回到崗位上,年輕的店員帶著夢幻的笑容,在給對方的可麗餅裡多加許多草莓和香草味的冰激淩球,直到把奶黃色的餅皮塞到沒有空餘位置的,才將碟子端了過去。
放生澪同他道謝,看著年輕店員心滿意足地走遠,回過頭對麵前的點心發愁。
——在這盤可麗餅上來之前,她就已經吃了一碟異常豐盛的水果拚盤,一根插滿巧克力筒餅乾的冰淇淋,一杯滿滿的芒果沙冰。
大概中飯晚飯都不用再吃的程度。
自從在電話亭打完電話,她們從擂缽街出來,真琴女士買了份地圖,帶著她來到這家甜品店裡。
兩人一坐就是小半天,為了不被趕出去,所以才點些吃的,可是……
“媽媽,我們帶夠錢了麼?”
她不敢動叉子,後知後覺等吃完了才想起這件事來。
因為無法抽煙、而感到頹喪的古典美人扶著腦袋,沒有任何危機感地搖搖頭。
“在電話
亭裡的時候,就用完了呢。”
想到那個長達兩個小時的通話,放生澪沉默了片刻——她思索了一下,留在這裡幫忙打工還錢的可能性,就開始猶豫起怎麼向店老板開口。
就在這時,真琴女士卻像是忽然做出了決定似的,坐端正一點地看向了門外。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就決定讓第一個進來這裡、坐下在我們對麵的倒黴蛋買單吧。”
放生澪跟隨她的視線看過去,越過窗外團簇的白色雛菊,外麵街道上停著一輛通體漆黑、低調奢華的邁巴赫。
過了幾息,在她的注視下,邁巴赫慢慢開走了。
「還是準備留下來打工吧。」
放生澪歎了口氣。
這並不是第一輛停下又開走的車,在兩人坐下在這裡為止,就有許多不同的車過來,又開走。
她不知道放生真琴在等誰,隻能看著快要融化的冰激淩球發呆。
「吃不下去好浪費,如果芥川在這裡就好了。」
「不過,看到我和媽媽進了這裡,他應該就回去了吧…畢竟也不可能一直隻照顧我的事情。」
撐著腮幫,白發少女心裡歎氣。
「……隻照顧我的事情也很好。」
從中午一直等到下午,遠遠停在馬路上的又一輛車、也在後麵自行車鈴聲裡,默默地開走了,日光不斷傾斜、傾斜,甜品店裡也不斷有人進出,卻始終也等不到那個買單的人來。
放生澪注視著桌上、自己麵前碟子裡的可麗餅,融化的冰激淋球、奶油在底下攤開來,她把草莓用叉子挑出來,一個一個滿滿吃掉。
到了這裡,能夠這樣肆無忌憚吃甜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有真琴女士在身邊的話,就好像什麼也不用考慮,什麼也不用想。
因為好像一切事情,真琴女士都能幫她解決。
她垂放在椅下的雙足,輕輕搖了一搖。
就在這時,一位紅發藍眼,黑色襯衣的青年在外麵推門而入,手臂上搭著一件卡其色的外套,他的目光在店內坐著的幾對小情侶一掃而過,很快便落在了放生真琴的身上。
當澪回神,麵前微微一暗,居然有人拉過椅子,就坐在了她們的對麵。
“抱歉,接到電話的時候在處理
工作,因為炸·彈埋到了上司旗下的事務所裡,在拆彈的方麵花費了一些功夫,所以才會來得這麼晚。”
他可以稱得上誠實地認錯,話裡的內容卻讓放生澪稍稍瞪圓了眼。
“本來想打回去跟您說一聲的,但是看那串號碼,想來打回去您也接不到了……”
紅發青年坐得端正,鬆了一口氣般,“幸好趕上了,能夠在橫濱再見到你,真的很高興,真琴小姐。”
“是你啊。”
放生真琴顯然也有些驚訝,端著果汁仿佛拿著酒杯似地搖了搖。
她看了青年半晌,低頭無奈地笑起來,笑聲從女人鼻間溢出的,說不出的醉人,又有幾分意料之中的感慨。
“來得不晚,或者說,比我想的還要早。除你以外,我給認識的所有在橫濱的人都打過電話,就隻有你一個人是真正進來、同我見麵的。”
那些人當中,有政界官員,有明星偶像,有名流勳貴,單獨拿出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比青年要有錢有勢許多,也更能與當時名氣正盛、在東京交際圈內如日中天般的放生真琴說得上話。
然而,看笑話的都是他們,真正抱著赴約的心情走進來,卻隻有這個麵生的年輕人一人。
從腦海裡撿起以前的事,放生真琴心中複雜難言,問坐在對麵的青年:
“還在乾之前的那些活兒嗎?”
他因趕路,額上還帶著汗珠。
口吻非常鄭重,不會令人感到輕浮與不禮貌,酒紅的發色原本應當是十分張揚的,然而放到他身上,卻不會叫人把街頭的暴走族與他聯係在一起。
名為織田作之助的青年,稱自己為放生真琴的粉絲,之前在東京,有幸觀賞過真琴女士出演的歌劇,至今仍印象深刻,門票的票根還留在家中。
“將古典歌劇的美在舞台上發揚到極致,隻要一聽到音樂和歌聲,心神立即便會沉迷進其中,回憶起真琴小姐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