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淡淡點了個頭算是回應:“郝大人,你也來送申元。”
“可不是?申元老弟要走了,我這個老哥哥不得送他一程。”
申元跟在後麵,臉上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人分明是聽說皇子殿下回都,料定他會來這裡,才厚著臉皮登門的。
郝大人又說:“申元一走,這宅子都空了,不如讓秦姑娘住到我府上,玥兒與她年紀相仿,姐妹倆也有個伴兒不是。”
錦衣心說還沒見著呢,就攀上姐妹了,這郝大人的心思傻子都能看出來,皇子殿下肯定不會答應。
沒成想蘇墨沉吟片刻,將目光投向牧白:“小白,你覺得呢?”
牧白一攤手:“我住哪都行。”
“這樣吧,小白就先住在你那兒,回頭我讓人撥些銀兩過去。”
“殿下太客氣了。”
“並非客氣。”蘇墨笑著說“小白嬌氣得很,還請郝大人多多照顧,他若是嘴饞了,想吃什麼多備一些。”
牧白:“……”
這人瞎說什麼呢,把他形容得跟隻饞貓似的。
等郝大人離開,錦衣便按耐不住問:“殿下,為什麼讓秦姑娘住他那兒?郝玥出了名的嬌縱狠辣,她那母親一個妾能把正妻趕出府去,肯定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秦姑娘住到她們那兒,受了欺負可怎麼辦?”
蘇墨瞥她一眼,淡淡道:“那母女倆若是敢動小白一根寒毛。”
錦衣眼睛一亮,以為殿下馬上要說出什麼霸道護妻言論,接著便聽蘇墨笑了聲:“小白能把她們頭發全拔光。”
錦衣:“……”
男人果然靠不住。
她搖了搖頭,自己去找牧白,同他大致說了一下郝大人府裡的情況。
郝玥的母親原本是郝大人養在外頭的情婦,後來懷了孩子,便接進府裡做妾,郝大人的原配自己沒有孩子,所以處處照顧著,待她們母女倆無絲毫怠慢,視郝玥如己出。
郝玥出生以後,她生母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仗著受寵處處欺負原配不說,後來竟煽動郝大人休掉原配,趕出郝府,自己上了位。
郝玥的性子隨她娘,也不是省油的燈。
牧白恍然大悟:“怪不得蘇墨要推掉這門親事。”
錦衣:“……秦姑娘,你現在要擔心的不是這個。殿下不會娶她的,你倒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她們才是。”
牧白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錦衣:“……行吧。”
都不當回事兒,就她一個操碎了心。
蘇墨送牧白到郝大人府上,到茶廳裡歇了會,郝玥便迎出來,歡天喜地地喊了聲“墨哥哥”,樂得牧白險些沒一口茶噴出來。
他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把茶杯放下。
郝玥看見蘇墨旁邊坐著一個英氣豔麗的美人,臉色變了變,上前問:“這是秦姐姐吧?我聽他們說過你,你長我一歲,我便喚你姐姐,姐姐不介意吧?”
這一口一個姐姐的。牧白笑笑說:“不介意,叫哥哥都行。”
郝玥笑著抓起牧白的手:“秦姐姐真好。”
牧白從沒被女孩子抓過手,立刻條件反射地抽了回去。
郝玥一愣,隨即露出受傷的表情:“姐姐這是嫌棄我?”
“沒有沒有,我隻是不習慣。”
她卻不聽牧白解釋,轉頭問蘇墨:“蘇墨哥哥,秦姐姐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跟你定過親?”
牧白:“……”
蘇墨道:“沒有,他隻是不喜歡彆人碰。”
郝玥便衝著他笑起來:“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秦姐姐討厭我。”
牧白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抬頭時蘇墨已經站在麵前,朝他遞出手:“我們去臥房看看。”
這是要……牽手的意思?
牧白眨了眨眼,將手搭過去,便被極輕地牽住,向外走去。
蘇墨走得很慢,手指還在他指間細細地摩挲,弄得牧白有些癢,掌心都在發燙。
他從沒跟人這樣牽著走過,一時僵硬得像塊石頭。
便聽蘇墨笑起來:“你緊張什麼?”
牧白正想回嘴,瞅見在前頭帶路的郝玥,又噤了聲。
推開廂房的門,郝玥先一步走進去:“秦姐姐,你晚上就住這兒,這可是我們府上最好的一間客房。”
牧白探頭瞅兩眼,屋裡陳設齊全,雖算不上華麗,倒也不寒磣,住個幾日是足夠了。
蘇墨牽著他踏進屋裡,在桌邊坐下,打開茶壺瞥了一眼。
裡麵的茶水還冒著煙,顯然剛沏不久,他拿起來遞給郝玥:“勞煩換一壺新的。”
郝玥看出他是想支開自己和牧白獨處,眼底閃了閃,乖巧地答應:“好。”
然而轉身時,卻突然腳底一歪,身子撞上桌沿,裝滿燙茶水的壺脫手飛出去,正正好砸向牧白。
牧白一抬手接住,穩穩當當放在了桌麵上。
郝玥眼底不虞之色一閃而過,竟紅了眼眶,泫然欲泣地上前:“秦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彆誤會……”
“哦。”牧白笑了笑“你是有意的。”
郝玥一愣。
“我站你背後都能砸過來,角度如此刁鑽,不去扔鐵餅真是可惜了。”
郝玥沒來得及思考鐵餅是什麼玩意兒,趕緊醞釀出幾滴淚在眼眶裡打轉:“秦姐姐,你怎能這樣想我?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
說著說著便開始抹淚兒。
牧白簡直目瞪口呆:這姑娘,老嚶嚶怪了。
“欸,郝姑娘,你彆哭了。”
他勸了兩句,見郝玥哭得愈發淚花帶雨,搖搖頭,把桌上的茶壺拎起來,遞過去:“快去吧郝姑娘,再不去皇子殿下該渴死了。”
蘇墨配合地咳嗽兩聲。
郝玥淚眼婆娑地看看牧白,再看看蘇墨,見根本沒有人搭理自己,隻好哭哭啼啼地走了。
牧白趕緊把門關上。
他走到蘇墨背後,抓住肩膀搖了兩下,陰陽怪氣地問:“蘇墨哥哥,你有幾個好妹妹。”
蘇墨笑出聲,拉住他的手把人拽到麵前:“我沒有妹妹。”
“哦,對。”牧白說“你府上還有幾個男寵。”
“你很介意?”
牧白抬了抬眉毛:“我隻是嫌麻煩。”
“我已經遣人把他們送回宮裡了。”
“哦。”牧白低著眼看他“那你如果有需要……怎麼辦?”
蘇墨笑起來:“什麼需要?”
“就,像我那天晚上一樣。”牧白輕聲問“要我用手幫你嗎?”
蘇墨抬眼看他,忽然站起身來,環住牧白的腰,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我想……你。”第三個字是動詞。
牧白睜大眼睛:“你、你在說什麼垃圾話?”
他想起上回在丞相府看見的景象,一陣惡寒:“我不能接受。”
“你若是喜歡,就把那些男寵召回來,彆想打我主意。”
蘇墨抱住牧白,輕輕咬著他耳朵,嗓音居然放得很軟:“小白,我不喜歡他們,隻想要你。”
牧白那天夜裡就被撩得七葷八素,這回絕不能再掉進溫柔陷阱,果斷一把推開蘇墨:“我說了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被漆黑眼睛望著,他有點心軟,又說:“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用手幫你,多的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你若不能接受,便退了這門親事。”
蘇墨還想說什麼,卻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
郝玥回來了。
牧白打開門,從她手裡接過茶壺,道了聲多謝,便要將門合上。
郝玥趕緊往裡望一眼,說:“蘇墨哥哥,你要留下來用晚飯嗎?”
“不用了。”
“好罷。”郝玥又說“天色不早了,你們看著點兒時間,彆聊太久。”
牧白目送她離開,也沒關上門,直接抱臂倚在門口對蘇墨說:“聽見沒,天快黑了,趕緊回去吃飯吧。”
蘇墨站起身,走到門口,還真往外望了望:“我看還挺早的。”
“太陽都落山了,你在這說什麼瞎話呢……唔。”
蘇墨輕輕吻住牧白,左手托在他腦後,右手合上門,還掛上了栓。
牧白伸手胡亂抓了兩把,抓到他背後的黑發。
蘇墨退開些,看著他眼睛問:“喜歡這樣嗎?”
“哪樣?”牧白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接吻,想了想,老實回答“不討厭。”
確切地說是很有感覺。
蘇墨彎彎眼睛,牽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牧白不明就裡,便見眼前那雙勾人的眼睛靠過來:“閉眼。”
他聽話地垂下眼簾,睫毛掃在蘇墨眼瞼上。
吻溫柔而專注,夕陽的光濾過窗紙落進屋裡,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呼吸也交換成同個頻率。
短暫地分開,牧白微微喘息著,抬眼看他:“蘇墨。”
“嗯?”
“你怎麼都不問我喜不喜歡你?”
蘇墨的拇指抵在他唇上,輕輕揩去水漬:“不敢問。”
他緩緩地說:“小白,我從沒被人偏愛過,也不敢去想,你隻要在我身邊就好,我不問這些。”
老實說,牧白自己也不清楚這個問題,隻知道蘇墨很特彆。可聽見蘇墨這樣說,又有點心軟,於是輕聲說:“我會在的。”
他想了想,補充:“一直在。”
隻要蘇墨彆老想著乾自己,牧白覺得和他相處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直到天色全黑,蘇墨才離開郝府,臨走前告訴牧白,明天會過來看他。
晚飯後郝玥的母親留下牧白,說要親自教他烏啼國成親的規矩和禮數。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念得他耳朵快要生繭。
牧白托腮盯著夜色中飄過的螢火蟲。郝母察覺他心不在焉,掐著喉嚨咳了兩聲,問:“秦姑娘,我教你的你可記住了?”
牧白抬眼看她,沒吭聲。
“你可記得洞房第二日早晨要做什麼?”
“早飯?”倒真讓他蒙對了。
郝母又問:“那你會做什麼?知道皇子殿下喜歡吃什麼菜嗎?”
“喜歡什麼不清楚,我隻知道他不喜歡包子,我會做包子。”
郝母翻了個白眼:“玥兒,你告訴他皇子殿下喜歡吃些什麼。”
郝玥立刻報上幾個菜名,全是些花裡胡哨牧白聽都沒聽過的。
郝母見他一臉茫然,帶著些嘲諷的口吻說:“你這姑娘,馬上要嫁人,連夫君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那幾樣菜玥兒都會,明日讓她教教你。”
牧白笑起來:“郝夫人未免管得太寬了些,我們兩口子的事,不勞外人費心。”
“你……”
“彆說包子,我就是白水煮個雞蛋他也吃。”
牧白拍拍衣服站起身:“我困了,先去睡了,夫人和郝姑娘也早些歇息。”
他打個嗬欠,慢悠悠地逛回臥房。
這一路舟車勞頓,牧白是真累了,晚上也沒出門,老老實實窩在床裡睡了一宿。
第二日一大清早,郝府的傭人便來敲門:“秦姑娘,皇子殿下來看你了。”
牧白:“……”
這才幾點?天還沒亮透呢?
他隨便洗了把臉,抹點脂粉,到茶廳時還睡意朦朧的,看見蘇墨換了身黑金色刺繡龍紋的衣裳,端坐在那兒,倒真有些天橫貴胄的氣派。
牧白輕輕笑了聲,走過去,見他手邊桌上擺著兩道菜,擺盤精致,食材也一看就價格不菲,像是宮廷菜肴,便俯下身仔細瞧了兩眼。
“好哥哥,你從宮裡帶來的?”
蘇墨搖搖頭:“郝玥做的。”
“哦。”牧白恍然道“這是那個什麼——鳳尾群翅,這道是,嗯,翡翠玉扇?”
“這是烏啼宮宴上的菜,你怎麼知道?”
“昨晚郝姑娘告訴我的,她說你愛吃這些,要教我做。”牧白一攤手“可惜我廚藝不精,學不來,你和我成親以後,日日隻能吃白水煮雞蛋。”
蘇墨笑起來:“也好。”
牧白調侃著說:“蘇墨哥哥和我成親,真是倒了大黴。”
“我樂意倒黴。”蘇墨拉他到桌邊坐下,打開桌旁的油紙袋“我來時路過間包子鋪,葷素的包子、花卷饅頭,每樣都買了兩個,趁熱吃。”
牧白往油紙袋裡瞅兩眼,再看看桌上擺的兩盤菜,問:“那你呢?你吃這些嗎?”
蘇墨搖搖頭:“我來之前吃過。”
“那她做這麼多菜乾嘛?”
“不知道。”蘇墨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牧白嘴裡“我說我吃過了,她要再加兩樣菜,便讓她加吧。”
牧白瞥一眼那兩道宮廷菜肴,咽下小籠包,見他又夾起一個,趕緊攔下來,含糊不清地說著:“有山珍海味誰還吃包子啊?”
便從蘇墨手裡奪過筷子,打算嘗嘗那道翡翠玉扇。
郝玥端著第三樣菜走進茶廳時,正見著蘇墨打掉牧白的筷子,摸出一枚銀針刺進菜湯裡,十分謹慎地說:“小心有毒。”
郝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