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這時,躺在床上的太宰冷不丁地警告,“彆說多餘的事。”
清原看著他沉默了會兒。
“明白了,首領。”他敬意地鞠躬,關上了門。從客廳偷竊的光源被關門聲截斷,臥室重新歸於寂靜的黑暗中。
“給病人做的膳食要清淡點,尤其像首領這樣,長期三餐不規律的人,猛然吃太油膩的東西腸胃會受不了,”清原醫生帶著她到了廚房,他拉開冰箱檢查了下裡麵食材,“赤染大人擅長料理嗎?粥怎樣?對於發燒中的病人也可以采用物理降溫的方法,先將乾淨毛巾——”
“這些我知道。”鈴歌從櫃子裡拿出了米袋和盛具,舀了一勺米一邊淘洗,一邊平靜地說,“我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師父三輪一言是病逝的,作為他的弟子,雖然並沒有被這樣拜托,她還是從醫生還有護士那裡學習了很多照顧病人的方法。
清原聞言一愣。對於情報隊長赤染鈴歌,他與她隻是點頭之交,了解不多。但她在組織裡是有名人,不少傳聞他還是聽說過的。
無論是與首領的緋聞,還是他親眼見證的一些事實。
赤染鈴歌在加入港口Mafia前,是跨國犯罪集團黑衣組織的人。
首領在擴張組織的疆域時,將該組織也納入了麾下。
但僅僅是上位不到一年,就做出這樣膽識過人又過分駭人聽聞的決定,當時即使在組織裡,也有不少非議,何況——港口Mafia裡一直流傳著,太宰暗殺了先代的傳言。
在內外都虎視眈眈的情形下,麵對狡兔三窟,又涉及政商兩界,偌大的黑色王國,太宰展示了他了得的手腕,不到一個月攻下了敵人的本營。那段時間,擔任首領私人醫生的清原再清楚不過,新上任的首領就像是摒棄了全部感情的機械般,連睡眠都是極匱乏之物。
三年前的首領,雖然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基本不離開Mafia大樓,但能讓他親自出動的時機少之又少,黑衣組織總部被攻破當晚,他從敵營中帶回了一名少女。
她被帶回港口Mafia總部時受了點傷,清原被叫去給她治療,因為是名過分美麗、如盛開的玫瑰般嬌豔的女性,給清原留下了很深印象。
清原雖然醫術精湛,本人卻沒什麼戰鬥力,就是組織最底層的人員都能輕易製服他。突然讓他給敵對組織的“俘虜”做治療,即使對方看起來是弱不禁風的女性,他也沒什麼自信。
女孩子意外地非常配合。
“你是那個黑色組織的人?”在給她受傷的手臂抹藥時,他忍不住好奇地低聲。
“現在是港口Mafia的了,”她回答得倒很輕快,明亮的眼睛裡毫無陰霾,“我和你們的首領做了個交易。”
“再說我殺了你也沒什麼用啊,不用這麼緊張,醫生。”看穿了他的想法,她驀然一笑,故意加重了最後兩個音節。
黑衣組織人才濟濟,唯一被帶回的,卻隻有那名烈陽般的少女,以及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做出了卓越功績,升任情報隊長的事實。
至於另一件傳聞,由於首領親自的封口,組織裡知道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了,清原懷疑,知道這件事的,除了當事的三人,就隻剩下不那麼巧地出現在辦公室彙報工作的他了。
一年前,組織裡發生了一件事情。
遊擊隊長中島敦違反首領的命令,襲擊了曾收養他的孤兒院。據說是情報隊長親自前往福利院製止了發狂的敦。
之後不久,一身是血的赤染鈴歌直接衝入了首領辦公室。沒有異能的黑西裝守衛根本不可能攔住她,在不知道是什麼異能的影響下,陷入了沉重的夢境。
“為什麼……”她衝上前,一把抓住了首領的衣襟,茶綠眼瞳中清晰映照出憤怒的火焰,“你的話,要想阻止敦君,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吧?就用那種不輕不重的命令,就想製止被院長折磨了十多年的敦?還是說,這才是你的計劃——一直以來都聽從你安排的敦君,唯一一次違抗你的命令,就是‘誤殺’對他來說如同父親的院長。從那之後,敦君想必一生都無法再逃離你命令的囚籠了吧。首領!”
“說完了嗎?”太宰等她說夠,才平靜地開了口。他的聲音如寂靜的月色般冰冷,但並沒有蘊含殺意。
有一個瞬間,清原眼前已經出現染滿鮮血的幻覺,他忐忑地悄悄拿出手機,正要聯絡其他人。
“清原醫生先出去吧,我與鈴歌單獨談談,不必讓其他人進來。”首領握著她的手,讓她鬆開,她咬了咬牙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太宰扯了扯領帶,麵無表情地吩咐清原。
既然是首領的命令,清原麵露遲疑地退出房間。對於首領與情報隊長談話的內容,他一概不知,隻是這種堪比背叛的行為,之後卻以情報隊長被扔去前線曆練了半年就輕鬆翻篇。
又眼見鈴歌熟稔地在首領的私人廚房裡找到了各種廚具與食材,清原不由得開始相信內部聊天室的傳聞。
“太宰先生,是讓你不要對我說什麼話嗎?”已經將米下鍋了的鈴歌一邊熬粥一邊問。
她恬淡的聲音拉回了清原混亂的思緒。
清原支吾其詞。
鈴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啊,我也就是隨便問問,不想說的話,不用勉強。畢竟是首領的命令嘛。”
“站在醫生的立場,將自己的病人托付給其他人,肯定是很不負責的行為吧,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清原歎了口氣,注意著客廳裡的動靜,終於還是選擇違反命令地露出了苦笑,“再這麼下去,首領的身體垮掉是遲早的事情。長期飲食不規律,忙起來兩三天才想起來吃飯,每天隻睡兩三小時,高度用腦,不如說真虧這個人還能撐到現在啊。赤染大人,首領就拜托你了。”
麵對清原醫生如此鄭重其事地托付,鈴歌愣了愣,拜托給她,是讓她想想辦法的意思嗎?
“能不能往太宰先生退燒藥裡加點安眠藥?”她認真地問。
清原搖了搖頭:“每個月醫務室開出去最多的安眠藥,就是送往首領辦公室的。”
“……”
鈴歌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地沉默了下來。
“藥我放在外麵客廳了,首領不喜歡有人打擾,我就先走了,記得冰敷。”話已經帶到,清原朝她點頭致意,快速離開了。
……
這一覺睡得似乎有些久了。
太宰醒來的時候,吊瓶已經撤下,他拿下頭上已經變回常溫的毛巾,起身,披上了外套往外走去。
房間裡很靜謐,沒有其他人,似乎世界又變回他一個人一般的安靜。餐廳桌上是連鍋一起放在那裡的白粥。
想象得出是誰做的料理,他彎了彎唇,卻並沒有動。
Guild分支的情報需要更新,最近又有一夥雇傭軍偷偷進入了橫濱,乾擾到了港口Mafia的銷售網絡,有必要製定作戰……
考慮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他打開了房門。
入目是明亮的霞光,常年沒有見到這副光景,他不適應地微微眯了眯眼。
辦公室裡有一扇通電後會變得透明的牆壁,但四年間,這個功能他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先代森先生倒是很喜歡這個設計。
夕陽將辦公室四季的寒冷驅散,敞亮又瑰麗。天空如同被火燒著般灼熱而燦爛。
站在落地窗前俯視著橫濱街景的美麗女性回過頭,露出了稍顯驚訝的表情。夕陽中,她的每一寸肌膚和每一縷發絲,都鍍上了溫柔的光輝,如同沐浴在耀眼聚光燈下般閃閃發光。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她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空白和茫然的神情,趕緊說,“對不起,每次來這個房間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冷,本來想趁太宰先生不在,曬曬太陽會好點,你不喜歡的話我馬上關掉。”
鈴歌去拿桌上的控製器。
“不用了。”太宰語氣輕柔地製止了她。
他走上前,來到她的身旁,看著四通八達的街景。
“鈴歌還記不記得你說過,會陪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太宰將橫濱的景色儘收眼底,眼瞳深處翻湧著搖曳的光芒。
鈴歌想了想:“好像說過。”
上次在天台的時候。
“走吧。”他轉向她,露出了仿佛細雪般,下個瞬間就會消融,卻又真實無比的微笑,“我想出去看看。”
她訝異又緩慢地眨了下眼,似乎有一隻蝴蝶緩緩地飄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好。”
接著她彎起了唇,抬起明亮眼眸的瞬間,太宰忽然覺得他現在伸出手就能夠住一隻蝴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