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 應舒渙是覺得有些滑稽的。
因為事情的真相實在太離譜了,他有好幾秒都沒回過神,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怎麼可能是紀沅寫的?
紀沅怎麼可能會寫這個!
他拚命的想要找出理由否決這一個事實, 但是想了半天, 他發現他根本不了解紀沅。
萬一人家真的會寫書法呢?
應舒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特彆是在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件怎樣的蠢事之後。
他居然拿紀沅的書法來討老爺子歡心,而且還是為了達成和紀沅離婚的目的!
天,這是什麼離奇的巧合, 拿自己妻子的書法賄賂爺爺要求爺爺讓自己和妻子離婚……
應舒渙的臉色瞬間就漲紅了。
太丟人了!真的太丟人了!
還好這件事隻有自己知道……應舒渙捂著臉,讓自己從尷尬的情緒中緩解一會兒。
這事兒絕對不能讓爺爺知道, 否則自己的麵子裡子全都沒了!
特彆是不能讓紀沅知道,靠, 他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在內心怎麼嘲笑自己……
剛才還信誓旦旦答應要幫應老爺子找到書法原作者的應舒渙瞬間就萎了。
不是他不想找,而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找到了就是他丟人現眼的時刻了!
應舒渙當機立斷決定先拖著。
而且爺爺剛才的表現也太奇怪了……
想到應老爺子的神情和動作, 應舒渙的臉色不得不沉下來:應老爺子的表現實在不是一個看到喜歡的書法的表情。
憑借直覺,應舒渙感受到有很多東西沒那麼簡單。
他開車回家, 路上心事重重,一直在想紀沅和書法的關係。
他真的會書法嗎?
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就算不跟我提起, 也會跟爺爺說一說吧, 畢竟他也知道爺爺那麼喜歡秋體,按照紀沅的性格, 不應該藏著掖著啊……
為了討爺爺歡心, 他肯定是會告訴爺爺自己會秋體的。
可是從爺爺的表現來看,紀沅已經並沒有透露過這方麵的能力……
一團亂麻。
應舒渙煩躁的敲了一下方向盤, 把車停到了私人車庫中。
一下車,就看到紀熙站在他家門口。
彆墅前的紀熙看上去有些憔悴,帶著巨大的墨鏡, 隻露出尖尖的下巴。
他看到應舒渙回來,摘下了墨鏡,一雙帶著黑眼圈和一點烏青的眼睛也露出來,有些哀怨和惆悵地看著應舒渙。
這一瞬間,應舒渙不知道開口說什麼。
自從上一次他跟紀熙的母親沈豔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後,應舒渙就很長時間沒有聯係紀熙了。
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沈豔天翻地覆的變化,已經琢磨紀熙對他說的話裡麵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假的。
紀熙驟然出現在應舒渙麵前,讓他暫時無言以對。
好在他們兩個人見麵,主動地永遠是紀熙。
他輕聲開口道:“能讓我進去喝杯水嗎?”
應舒渙心情複雜,大門開了之後,他沒拒絕也沒接受,紀熙往前走了一步:“阿渙,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但是你不能單方麵的就判我出局,你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他都這樣說了,應舒渙找不到不見他的理由,隻好讓紀熙進屋坐了會兒。
邁進客廳的時候,應舒渙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往二樓看去:不知道紀沅在不在家。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沒有功夫和神思去應付紀熙,滿腦子都是爺爺看到書法之後的離奇表現。
一想到這個,應舒渙就煩躁。
紀熙笑了笑,坐在沙發上問了一下應舒渙的近況,對紀沅隻字未提。
應舒渙正在放空表情發呆,好在紀熙和他相處的時候是個能說的,一個人聊天也不會覺得尷尬,而且還主動為他切了一個蘋果。
紀熙的聲音在應舒渙麵前永遠溫和且輕聲細語,慢吞吞地講著最近的事情。
不知道哪個字戳到了應舒渙的開關,他忽然回過神,盯著紀熙。
紀熙被他嚇了一跳,應舒渙忽然開口:“紀沅是不是練過書法?”
他心裡想:應該是練過的,那樣的程度都能算得上是書法大家了。
紀熙的臉色一白,艱難的擠出一個微笑:“這麼久沒見,你隻想問我這個嗎?你都不關心我去醫院乾什麼嗎?”
他剛才跟應舒渙講自己在醫院裡的日常,結果應舒渙壓根沒聽,一開口就是紀沅,這讓他的心情直接落到了穀底。
為什麼問紀沅?
紀熙腦子裡瞬間冒出好幾個想法。
難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紀沅和應舒渙的感情緩和了?
或者發生了出乎他意料的愛情?
是了,上次看到紀沅的時候,他已經像脫胎換骨一樣,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甚至,比他更加引人注意,更加光彩耀人……
麵對這樣的紀沅,應舒渙難道不會動心嗎?
會嗎……
紀熙心慌的砰砰直跳。
應舒渙被紀熙的質問弄得一頭霧水,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關心紀熙去醫院。
去就去唄,他又不是醫生,難道關心了還能幫他治病不成?
但是應舒渙想要知道紀沅的消息,就不得不敷衍了一句紀熙:“你去醫院乾什麼?”
還沒等紀熙回答,應舒渙就自覺已經做到了“關心紀熙”的條件,飛快地把話題扯回來:“你跟紀沅一起長大,知道他會書法的事情嗎?”
紀熙:……
合著你丫的關心就真的隻是隨口問一句啊!
好歹做戲做全套,你讓我回答一下啊!
紀熙氣的心中一口老血想吐出來。
看到應舒渙開口也是紀沅,閉口也是紀沅,恨得咬牙切齒。
到底怎麼回事……他不相信兩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了……
紀沅先不說,就應舒渙這個狗脾氣,他除了愛自己,會愛任何人嗎?
不可能的!
“你說的這事我也不太清楚。”紀熙的笑容僵硬的像個假的:“紀沅他從小就不怎麼愛讀書,我爸媽報培訓班的時候,他也不願意去上,要不然就總是逃課。”
——考不上大學指的是紀熙故意偷掉我的準考證,害我語文和數學兩門缺考嗎?
紀熙的話音剛落,紀沅的聲音就毫無預兆的鑽進了應舒渙的腦袋。
他記得這是紀沅和沈豔對峙的那一天說的話,也是一直梗在應舒渙心中的一根刺,讓他對紀熙的態度變得微妙起來。
紀沅說的是真的,那紀熙現在說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前者是真的不好好讀書嗎?還是寄人籬下被人壓迫,無法集中注意力讀書,或者就算是想讀書,也得不到應有的教育……
應舒渙看著紀熙,忽然發現自己也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這位朋友。
紀熙被看的頭皮發麻,瞬間就想到了躺在醫院裡的沈豔。
是的,沈豔和沈建成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已經在醫院住了好幾天了。
起初,沈豔嚷嚷著要把紀沅找出來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但是紀熙卻不敢,他是明星,是聚光燈下的寵兒,一舉一動都被全國觀眾注視著,他媽要是犯了這樣的錯誤,那他就死定了!
沈豔和沈建成不敢報警,因為沈建成身上還背著兩條不明不白的人命,工廠除了欠了六百多萬高利貸之外,還欠了銀行四百多萬還不起,一拖再拖,已經被銀行拉入了黑名單。
隻要沈建成去報警,那就是自投羅網。
但是他們倆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特彆是沈豔,這幾天一直在紀熙的耳邊絮絮叨叨,要紀熙想個辦法替他們報仇,把紀熙說的快煩死了。
他雖然很心疼自己的母親,但也覺得沈豔這一次做的太莽撞了!
本來,紀熙隻是想要沈豔破壞一下紀沅和應舒渙的二人世界,最好就是能把紀沅帶回家。
但是他媽一上去就跟紀沅大家,最重要的是跟應舒渙結仇了!這簡直是離譜,自掘墳墓!
紀熙幾乎兩眼一黑,覺得被揍了都是小事,他這麼多年在應舒渙麵前辛苦經營的形象已經在一點一點的崩塌了!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打電話給應舒渙,對方也不接,等了幾天,才終於等不住,親自來了一趟。
要知道,紀熙現在的公司、資源和背景都是高層看在應舒渙的麵子上給的,紀熙如果失去了應舒渙這個靠山,他的事業一定會一落千丈,人生也會被毀了!
絕對不行!
因此,紀熙帶著試探地態度,想要知道應舒渙對沈豔那件事的看法。
但應舒渙從頭到尾沒有提起過,仿佛這件事不存在一樣。
這是……想要裝無事發生揭過的意思嗎?
紀熙心中忐忑不安。
他補充道:“紀沅應該是不會書法的,我和他一起長大,沒見他有過練字的愛好。不過高中之後我們就分開讀大學了,後來……我也不清楚他有沒有自己去發展愛好。”
不可能,應舒渙立刻就否決了。
他雖然是個書法門外漢,卻也知道薑敏給他的書法是多麼貴重和出彩。
沒有幾十年如一日的練字,根本寫不到這個程度,就算紀沅他是天賦異稟,天生是寫書法的料,可他大學都沒讀完,學得也是和書法完全不相乾的專業,結婚一年多,從來沒見他買過書寫工具……
怎麼可能有人一夜之間就學會了書法!
紀熙問道:“怎麼一直問起書法,發生了什麼事?”
應舒渙心事重重:“沒事。”
紀熙微微張開嘴,又合上,知道這是應舒渙不願意告訴自己的意思。
一想到應舒渙現在開口閉口都是紀沅,整個人的心思都在紀沅身上,他的心裡就憋屈的厲害。
紀熙都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紀沅似乎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從頭到尾都變了,不管是性格還是相貌都變得讓人忍不住的凝視他、觀察他,甚至是崇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