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峭將手鐲舉至半空細細端詳,又試著掰了掰相連的蛇首和蛇尾。
掰不開。
所以這個東西要怎麼吸取毒液?用意念嗎?
就在她認真研究的時候,司空縉提著酒壇過來了。
“沈漣和那小子已經走了,你……”他話未說完,目光突然定到唐峭的手鐲上,“你那東西哪兒來的?”
“這個?”唐峭晃了晃手鐲,“沈漆燈給的。”
“沈漆燈?”司空縉蹙眉,很快又舒展開來,“噢,就是宋皎那徒弟……”
唐峭點點頭,將手鐲套到腕上。
手鐲看著細細窄窄,沒有一點彈性,穿過手骨的瞬間卻像活物般擴張了一下,接著又縮小到和唐峭手腕適宜的大小。
鐲子與腕骨大概留有半指的寬度,不會滑落下去,也不會太緊,冰冷的黑色映著瑩白的肌膚,對比鮮明,一眼望去,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但這隻手鐲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冷硬。相反,它的表麵光滑,觸感溫涼,帶在腕上非但沒有硌人的感覺,反而還有種微妙的細潤。
難道是活的?
唐峭忍不住又摸了摸鐲子。司空縉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二話不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舉到自己眼前,仔細審視。
唐峭不解道:“怎麼了?”
“居然是真貨。”一番審視後,司空縉鬆開她的手,目光探究,“好端端的,那小子送你這玩意兒乾嘛?”
唐峭默了默:“說是慶祝我奪魁。”
司空縉挑了下眉,一臉不太相信的表情:“就隻是為了慶祝你奪魁?”
唐峭:“那不然呢?”
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麼好慶祝的了吧?
司空縉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他將酒壇放到一邊,盯著唐峭左右打量,一邊打量一邊摸下巴,突然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你和那小子是什麼關係?”
唐峭:“……”
沈漣也就算了,連他也問這種問題?他們這些做前輩的都這麼八卦嗎?
唐峭已經懶得掙紮了,乾脆破罐破摔:“我們是朋友。”
“就隻是朋友這麼簡單?”司空縉顯然不信。
唐峭沒好氣道:“廢話!”
她這一句回得不假思索、斬釘截鐵,還充滿了濃濃的不耐煩,終於打消了司空縉的懷疑。
他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接著提起一旁的酒壇,邊喝邊小聲嘀咕。
“是朋友就好,可彆再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關係了……”
唐峭立即道:“你說什麼?”
司空縉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道:“沒說什麼啊。”
唐峭微微眯眼,她抓住酒壇底部,目光逐漸危險:“我都聽到了。”
彆人家的徒弟若是敢威脅師父,那就是妥妥的大逆不道,但在他們浮萍峰可沒有這樣的規定。
看著唐峭用力的五指,司空縉的眼睛瞬間睜大,嚇得當即投降:“我說,我現在就說!姑奶奶,你快放手,這酒壇子嬌貴得很,可經不住你這麼抓……”
唐峭這才放手。
司空縉見狀,第一時間檢查酒壇底部,確認沒有出現損壞後,才放鬆了神色。
唐峭依然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雙手蓄勢待發,一副“你再磨蹭我就再來一次”的架勢。
司空縉歎了口氣,先將酒壇小心翼翼地收進儲物袋,接著一臉無奈地開口。
“你對沈漣的印象如何?”
唐峭認真想了想:“性情隨和,很好相處。”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司空縉盤腿坐下,順手拍拍草地,示意唐峭也坐下來,“但跟他接觸了幾次後,我發現……”
唐峭在他麵前坐下:“你發現什麼?”
“我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得那麼簡單。”
司空縉頓了頓,表情比剛才認真了一些。
唐峭蹙眉:“他很有心機?”
“不。”司空縉搖頭道,“是難以看透。”
司空縉雖然生性散漫,整天喝酒睡覺不問事,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從幼年起,他便極擅洞悉人心。彆人心裡在想什麼,盤算什麼,他一眼便能看出,也正因此,他天生便對那些心思深沉的人沒有好感。
之後他闖蕩在外,意氣風發,率性而為,更是將這點作為自己結交朋友的準則。八麵玲瓏的不要,陰奉陽違的不要,九曲心腸的也不要……
因為率真灑脫的性格和天下無雙的刀法,他在修真界逐漸闖出了名氣。就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同樣小有名氣的沈漣。
不同於他的放浪不羈,沈漣溫文爾雅,氣度謙和,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為人處世,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且他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凡是與他打過交道的,無不對他讚不絕口。
但司空縉卻看不透他。
不是心機太重,也不是城府太深,隻是單純地讓人看不透。看不出他想要什麼,也看不出他的抱負和野心,如同一眼深潭,雖然清澈,但卻深不見底,令人無從辨彆。
在司空縉看來,這樣的人才是最麻煩的。所以在僅有的幾次接觸過後,他便離開了沈漣所在的圈子,從此斷了與其深交的機會。
“這樣啊……”聽完司空縉的回憶,唐峭隨即反應過來,“那你剛才還跟他稱兄道弟,原來都是裝的啊!”
“什麼叫裝,這叫基本的禮節懂不懂!”司空縉沒好氣道,“反正此人深不可測,你小心點總沒錯。”
唐峭奇怪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司空縉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是讓你不要和他深交,你太幼稚,玩不過他的。”
居然說她幼稚……
唐峭一把拍開司空縉的手:“我隻是去蹭飯而已,怎麼可能和他深交?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是不可能和他深交,但你要是和他的兒子深交呢?”司空縉眼神詭異。
唐峭:“……”
這人真是酒喝太多,腦子都喝糊塗了。
唐峭懶得聽他胡言亂語,索性站起來,拍拍衣擺上的草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本來我是打算把另外兩壇談風月也一並給你的,但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少喝點酒比較好。”
“還有談風月?”司空縉一聽,頓時來精神了,“是不是姓沈那小子給你的?快快,快拿出來,反正你又不喝……”
唐峭雙手環胸:“你不是說不能和他們深交嗎?那你還喝他們給的酒乾嘛?”
“一碼歸一碼,喝酒不算深交。”司空縉理直氣壯,“再說這酒又不是他們釀的,我喝點怎麼了?”
果然一扯到酒,這人就沒有原則了。
唐峭暗暗唾棄,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眸光微動,眼神變得狡黠起來。
司空縉當即察覺不妙。
“要我把談風月給你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唐峭微微一笑,就差沒把算計寫在臉上了,“我想聽你講狂刀客的故事……”
司空縉一僵,麵色尷尬道:“那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無聊得很,沒什麼好講的。”
唐峭:“是嗎?那這兩壇談風月就繼續放在我這裡咯?”
司空縉陷入兩難,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最終還是咬咬牙:“那就先放你那兒吧,反正我暫時也不急。”
他說完就遁走了,看那個驚人的速度,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誰幼稚。
唐峭搖了搖頭,轉身走向臨水小榭。
到了晚上,一隻造型潦草的紙鶴搖搖晃晃地停在她的窗邊。
“有人找你。”
唐峭正在閉目打坐:“誰?”
“玄鏡的小徒弟。”紙鶴發出司空縉的聲音,“還有一男一女,說是唐家來的……”
唐峭睜開眼睛:“他們去哪兒了?”
“我讓他們去正殿了。”紙鶴張大歪歪扭扭的尖喙,似乎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你自己應付一下吧。”
什麼人呐。
唐峭無奈,隻得起身離開小榭,向正殿走去。
等她走進殿門的時候,唐行舟三人已經站在裡麵了。
浮萍峰的正殿常年無人打掃,桌椅上都鋪著一層浮灰,唐行舟眉頭微皺,四下打量,幾乎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嫌棄。
唐峭清了下嗓子。
唐清歡聽到聲音,立即抬眸:“……唐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