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稷皺眉:“陛下,不能放她出去,她會趁機逃走的。”
“沒事,讓張宿看好她就行。”姬蒼不在意地揮揮手,“更何況,我們遲早都要用到她。還是說,你打算現在就殺了她?”
扶稷沉默了。
說實話,就算真的殺了唐峭,以他現在的狀態,也很難駕馭九禦。
他死後,神魂一直埋在窮玄秘境,除了秘境裡的日月變幻,外界發生了什麼,他一概不知。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複活,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陛下與烏翦、張宿他們竟然是那樣的結局。
一世梟雄,最後竟被摯友偷襲而死……
扶稷感到深深的悲憤與不甘。
一切都怪他。如果當初不是他厭倦了殺伐,早早離開了陛下,陛下不至於孤立無援,更不會死在周滿芳的劍下。
扶稷麵露愧色,雙手握拳,在姬蒼麵前單膝跪地。
“陛下,都是我的錯。當年如果我沒有離開您,事情也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
姬蒼起身,走到扶稷麵前,將他扶了起來。
“當年我對周滿芳毫無防備,無論你離開與否,結果都是必然。”
扶稷聽到他這麼說,肩膀頹然地垂了下來。
“況且這樣也不錯。”姬蒼豁達一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兄弟倆還能以這樣的方式重逢,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陛下……”扶稷還是無法釋懷。
“好了。”姬蒼拍拍他的肩膀,“你既已厭倦殺伐,就將此事交於張宿。他睡了那麼久,也該活動活動了。”
“是。”
扶稷低低應聲,起身施禮後,快步走了出去。
唐峭給他開門的時候,能明顯看出他的心情很沉重。
她想不出他有什麼好沉重的,難道是發現了她之前進入地道的事?
唐峭不動聲色地問:“有事嗎?”
扶稷冷聲道:“陛下讓你過去。”
唐峭依然沒動:“什麼事?”
“你們天樞的人找來了。”扶稷深吸一口氣,“至於具體什麼指示,陛下會親自告訴你。”
這麼快就找來了?
唐峭很驚訝。
距離她被抓來這裡才過了不到一天,而且這個地方一看就很隱秘,是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過來?
難道是夜行使?還是司空縉……
雖然內心疑惑,但唐峭並未多問,而是順從地跟著扶稷一起去見姬蒼。
行宮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弦月從水中升起,桃花隨風飄拂,飛旋著散落在幽暗的水麵上。
唐峭看到姬蒼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是一個身材瘦高的青年男子。他有一頭耀眼無暇的雪發,發間伸出崢嶸頭角,眼瞳泛著暗金,看向唐峭的時候,有種非人般的疏離與傲慢。
唐峭總覺得他頭上那對瑩白如玉的角有點眼熟。
“就是她?”青年開口了,語氣很是嫌棄。
姬蒼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唐峭:“天樞的人已經找來了,我要你和張宿出去迎戰。”
唐峭遲疑道:“陛下,你知道我也是天樞的人吧?”
“我當然知道。”姬蒼神色不變。
唐峭決定把話說清楚:“陛下,我是不會幫你對付天樞的。”
“彆忘了你現在的處境!”扶稷冷聲嗬斥。
唐峭向他投去一瞥:“我記得比你清楚。”
扶稷被她噎了一下,正要繼續警告,姬蒼忽然抬了下手。
扶稷霎時噤聲。
“我沒讓你對付天樞。”姬蒼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不過,既然聊到這裡了,我們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
他注視著唐峭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需要你為我複仇。”
他說的是“需要”,而不是“想要”。
唐峭蹙眉:“複仇的對象是天樞?”
“不,是周滿芳的後人。”姬蒼道,“當然,除了周滿芳,還有其他一些人……”
他的神色有一些懷念,夾雜著細微的憎恨,但更多是刺骨的寒意。
“所以你是想讓我加入你們?”唐峭問。
“隻是暫時,等事情結束你便可離開。”姬蒼神色坦蕩,仿佛是在平等地談判,不會讓人產生分毫不適,“相應的,我也會給予你力量——作為你幫助我的報酬。”
唐峭垂眸沉思。
聽起來確實是不錯的交易。
畢竟她現在是任人宰割的狀態,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人取刀,卻還是選擇了這種迂回又麻煩的方式。
他似乎想讓她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事。
帝王風度正是如此,恩惠與威嚴並存,讓人無法拒絕。
然而唐峭卻很清楚,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抬起視線,平靜道:“我明白了。但外麵來找我的人——”
“逼退即可。”姬蒼道,“隻要對方不動手,張宿自然也不會傷害他們。”
名叫張宿的青年輕哼一聲,神色透出不屑。
姬蒼:“去吧。”
他話音剛落,張宿便大步向外走,唐峭略一思忖,隨即跟上。
二人走出行宮,外麵是一望無際的靜謐湖泊,看不到陸地。
要禦劍嗎……
就在唐峭遲疑之時,走在前麵的張宿突然停下。他側眸瞥了唐峭一眼,周身亮起瑩潤奪目的白光。
下一刻,他搖身幻化為一條通體純白的巨龍,遮天蔽日,龍尾一擺,在水麵上濺起暴風疾雨般的巨浪。
唐峭表情震驚。
她看著龍首那對瑩瑩如玉的巨角,終於知道張宿帶給她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了。
是沈家珍藏的那對千年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