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峭神色一變,立刻過去檢查唐行舟的呼吸。
鮮血迅速染紅了草地,唐行舟雙目圓睜,已經沒氣了。
沒想到,觀月人居然會在這時出現……
唐峭站起身,直直盯著觀月人:“你是故意的?”
“我是在幫你啊。”觀月人搖搖頭,“你看不出來他想偷襲你嗎?”
唐峭:“我本來就能避開。”
“那是我多管閒事了。”觀月人慢慢收劍入鞘,“不過,這個人死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高興?”唐峭微微偏頭,“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高興?”
觀月人沒有回答,隻是低笑:“這麼說,其實你很難過?”
“你似乎搞錯了什麼。”唐峭的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對我而言,唐行舟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會高興,也不會難過。”
她平靜地看著觀月人:“如果你很期待他的死能給我帶來什麼……恐怕你要失望了。”
觀月人沒有說話。
他的臉上戴著麵具,令人無法窺探他的表情,但從麵具上那兩個幽深的黑洞來看,他應該是在端詳唐峭。
半晌,他感慨似的低歎:“能夠讓我的期待落空,也算是一種驚喜啊。”
唐峭對他的感慨毫無興趣。
她看也沒看斷氣的唐行舟,直接轉身在草叢裡巡視一圈,發現一處閃爍著微弱的亮光,徑直走了過去。
果然,之前掉落的那幾塊碎銀和梔子花都在這裡。
唐峭蹲下|身,將碎銀和梔子花撿起來,吹了吹,然後又放進破損的香囊裡。
還好,香囊雖然被劃出一道口子,但口子不算大,隻要找顏色相近的針線補一補,還是能恢複原樣的。
至於唐行舟……正如她剛才所說的一樣,無論這個人是死是活,她都不會高興,也不會難過。
因為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唐峭將香囊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抬頭看向上空。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疾風在空中劃開軌跡,純白色的龍鱗和龍角閃閃發亮,菲薄的月光之下,張宿正向她飛來。
“結束了嗎?”張宿懸停上空,餘光一掃,發現了不遠處的觀月人,“他怎麼也在這裡?”
唐峭:“誰知道。”
說完,她提氣一躍,直接跳到張宿的背上。
“走吧,回行宮。”
擱在平時,張宿一定會罵罵咧咧地把她甩下去,但他今天卻沒有吭聲,一個擺尾便飛進了結界。
看來他也不喜歡神出鬼沒的觀月人。
觀月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先是低笑一聲,然後微微側目,看向唐行舟的屍體。
“唐家麼……不過如此。”
在他麵前倏然裂開一道縫隙,他邁開雙腿,閒庭信步地走了進去。
密林重歸寂靜,不知過了多久,謝雲嶽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從樹叢裡走了出來。
跟在他身後的修士傷的傷、殘的殘,但人數卻沒怎麼減少。有人眼尖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唐行舟,頓時大喊一聲:“是唐家主!”
謝雲嶽連忙趕過去。
一片淩亂的草叢中,唐行舟臉色灰白,體溫冰涼,胸口衣料被血跡染成了紅褐色,已然失去呼吸。
“唐兄……唐兄……”謝雲嶽跪倒在地,聲音顫抖,“是我害了你……”
“唐兄啊!!”
*
天樞,臨淵峰主殿。
宋皎脫口而出:“什麼?唐家家主死了?”
回雁峰主點頭:“謝雲嶽已將唐行舟的遺體帶回唐家,過不了多久,唐家應該就會公布他的死訊。”
玄鏡真人緊緊蹙眉:“我記得唐家與此事無關吧?怎會如此……”
“他是與謝雲嶽一同前往的。”回雁峰主道,“謝家與另外幾家打算聯手對付人皇,謝雲嶽此行,本意是想去探口風,未曾想……”
“太急了。”時晴峰主搖了搖頭,語氣略帶遺憾,“如果他們能先來找我們商議對策……”
“人已經沒了,說什麼都沒用了。”司空縉揮揮手打斷她,扭頭看向回雁峰主,“唐行舟是怎麼死的,謝雲嶽知道嗎?”
“知道。”回雁峰主微頓了頓,“他用回影符查看了唐行舟死前的景象,結果……”
她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什麼,司空縉預感不妙,追問道:“結果什麼?”
“結果,景象中出現了唐峭。”
司空縉神色微變:“該不會是唐峭殺了唐行舟吧?”
“不是。”回雁峰主搖頭。
司空縉頓時鬆了一口氣。
“說話不要大喘氣啊,到底是誰殺了唐行舟,你說清楚。”
回雁峰主凝重道:“是觀月人。”
對於這個答案,在場眾人雖然有些意外,卻沒有感到驚訝。
觀月人與人皇聯手是事實,這一點姬聿和唐峭都已經證實過了。但他居然會出手殺掉與此事無關的唐行舟,此事倒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觀月人為什麼會殺唐行舟?”宋皎奇怪道,“難道是唐行舟哪裡惹到了他?”
“從回影符裡的景象來看,應該是唐行舟與唐峭發生了爭執。”回雁峰主客觀地說,“唐行舟敗給了唐峭,打算從背後偷襲她,接著觀月人突然出現,一劍殺死了唐行舟。”
換言之,這件事還是和唐峭脫不了乾係。
司空縉“嘖”了一聲,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陽真掌教緩緩開口:“我沒記錯的話,玄鏡,你的小徒弟就是唐家人吧?”
玄鏡真人頷首:“唐行舟是清歡的父親。”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她和唐峭是堂姐妹。”
回雁峰主見眾人神色複雜,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其實,從他們爭執的內容來看,唐峭應該還是唐行舟的私生女……”
這關係……更複雜了。
司空縉歎氣:“先彆管這些了,那幾個世家現在什麼態度?”
“他們打算聯手,正麵宣戰。”時晴峰主取出幾封書信遞給他,“他們希望能得到我們的支援,這是上午剛送來的信。”
司空縉迅速掃了一眼內容,繼續將信遞給右手邊的夕照峰主。
眾人傳閱完書信,宋皎道:“聯手是肯定要聯手的,但具體怎麼聯手,他們有頭緒嗎?”
陽真掌教:“讓他們派人來天樞商議吧。”
回雁峰主點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殷家村那些人。”
夜行使已經去殷家村查過了,那裡的確已經空了,村中一片狼藉,很顯然是被人強行帶走。
“想要救出那些人,不但要對付人皇和他的三個部屬,還要把觀月人支出行宮。”時晴峰主秀眉微蹙,語氣有些許憂慮,“這一點,應該有點難……”
“我可以試試。”玄鏡真人突然出聲。
時晴峰主與回雁峰主一同看向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玄鏡真人癡迷劍術,想必在聽說觀月人再度現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和觀月人一較高下吧。
陽真掌教:“也好,那就將觀月人交給你了。”
玄鏡真人略一頷首,不再多言。
“另外,”陽真掌教沉吟道,“周家的事情再好好查一下,尤其是和周滿芳有關的一切。”
回雁峰主應道:“是。”
這次議事一直持續到晚上才結束。司空縉走出殿門,正要回浮萍峰,夕照峰主忽然叫住了他。
“浮萍峰主,等一下……”
司空縉扭頭望去:“有事?”
“我想問一下,殷雲和殷曉是不是還在你那裡?”夕照峰主無意識地轉動手上的戒指。
“哦,你說那兩個小家夥啊。”司空縉點了點頭,“他們確實在我那裡,你要把他們帶回去嗎?”
“不,我是昨天剛好找到了一本有關傀儡術的古籍,想拿給他們看看。”夕照峰主把手伸進寬大的廣袖裡,本想將古籍拿出來,又有些猶豫,“他們能看得懂嗎……”
司空縉果斷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順便給他們講解一遍不就行了?”
“這……也不是不行。”夕照峰主的眉頭隨即舒展,“那浮萍峰主,我就先走一步了?”
“啊?”
不等司空縉反應過來,她已經拿出一個葫蘆狀的法器,斜坐上去,葫蘆霎時噴出大量雲霧,載著她轉瞬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司空縉:“……”
他也抬手掐訣,一個縮地成寸追了上去。
片刻後,他回到浮萍峰,發現夕照峰主已經先他一步站在了石碑旁。
“你那玩意兒速度還挺快。”司空縉道。
夕照峰主:“還好,不算太快。”
司空縉習慣性地將手伸向酒壺,突然想起什麼,又抬起手擦了下鼻子:“走吧。”
夕照峰主好奇道:“你戒酒了?”
最近他們每天都要去臨淵峰議事,但司空縉卻很少喝酒,尤其是這兩日,連酒壺都不摸了,偶爾像剛才這樣習慣性地摸向酒壺,也會中途將手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