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身體有點軟, 她沒力氣掙紮, 其實也不想掙紮, 他抱得很穩,她索性直接將臉靠在他懷中。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淡, 隻有和他靠得這麼近才能聞到。這是黎向陽身上的味道嗎?
黎向陽身上是什麼味道的?她記得小時候因為她有點排斥這個哥哥, 媽媽為了讓他們培養感情,告彆的時候讓他們互相擁抱對方,慢慢的她和他的感情也確實變好了, 但那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她早就忘記了黎向陽是什麼味道。
後來……後來她開始討厭他,連和他坐一桌吃飯她都不太情願,更何況還是靠近他了。
黎雅芙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灰色調的房間給人一種壓抑感。她猛然坐起來,一坐起來才感覺腦袋一陣眩暈, 她先檢查了一下身上, 她依然還穿著訂婚禮服,完好無損, 沒有破。
黎雅芙揉了揉額頭,這才想起來昨天的事情, 她記得她去了奧政會所,喝了酒, 後來她看到了江寒, 再後來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黎雅芙拉開門走了出去, 正好看到從對麵房間走出來的人,他光著上半身,汗水順著他的身體線條往下淌,看上去像是剛剛運動完。
第一次看到江寒的時候她看到他手臂上有紋身,現在才知道手臂上的紋身隻是一部分,很小的那一部分,他身上紋著一頭連她也叫不出名字的怪獸,占據了他大半身體,手臂上的隻是怪獸的一隻爪子。
怪獸的兩隻眼睛正好在胸前,麵色猙獰,血紅色的眼睛威風赫赫的看著人,很有一種震懾感,最起碼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醒了?桌上有醒酒茶。”
他的聲音響起將她思緒拉回,黎雅芙急忙移開目光,沒想到江寒看著瘦,身上卻這麼有料,身材結實有度,肌理均勻,哪怕上半身有一大半被紋身占著,依然能看出他身上的肌肉線條。
黎雅芙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桌上放了一杯茶,黎雅芙端起來喝了一口,甜甜的,還是熱的,喝進去很舒服。
江寒從冰箱中拿了一罐易拉罐飲料,啪嗒一聲拉開,他猛灌了幾口。
黎雅芙問他:“這是哪兒?”
“我住的地方,我昨天本來想送你回去的,你說不想回去我就帶你來這兒了。”
黎雅芙點點頭,“打擾江先生了。”
“不客氣。”
黎雅芙找了一圈又問道:“不知道江先生有沒有看到我的手機。”
江寒指了一下茶幾,她的手機正躺在茶幾上,她拿起手機開機,果然如她所料,有很多未接電話,她爸爸打的,程萍萍打的,還有她的好友,連白鈞琰也打過。
“我能不能存一下江先生的電話號碼,江先生昨晚幫了我的忙,我下次請你吃飯。”
其實黎雅芙對江寒有很多疑惑,但是她知道眼下需要她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她暫時沒有時間問他。
江寒倒是沒推辭,給她報了一個號碼,沒一會兒她看到茶幾上另一部手機亮了起來,她掛斷,“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會兒,我洗完澡送你回去。”
“不用了,昨晚已經很麻煩江先生了。”
江寒也沒再強求。
黎雅芙攔了一輛計程車,在上車前她無意間在車窗上看了一眼自己的臉,臉上的妝竟然沒有了。腦海中依稀記得昨晚她被人抱到床上,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要掙紮著爬起來。
“要卸妝,卸完妝才能睡。”
然後有個聲音對她說,“好,我幫你卸妝,你彆亂動。”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說這話的人語氣中透著一種溫柔的哄慰。
她看著鏡中乾乾淨淨的臉,是江寒幫她卸妝的嗎?江寒那樣的人還會幫女孩子卸妝?
黎雅芙回到家,黎斌和程萍萍都在,黎斌在客廳中踱著步,程萍萍坐在沙發上麵色不太好。黎斌先看到黎雅芙,他焦灼擔憂的神色一緩,他急忙走上前問道:“雅芙,你昨晚跑哪裡去了,怎麼手機也打不通?”
不同於黎斌的擔憂,程萍萍語氣卻很冷,“你還知道回來?”
本來因為昨晚一夜未歸害他們擔心她內心挺歉疚的,可是一聽程萍萍這話,那抱歉的話也不想說了,她滿臉疲憊,“我先上樓了。”
程萍萍追上去,“你這是什麼態度?昨天一晚上沒回來我和你爸爸擔心了一晚,你今天回來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你好歹也在這個家呆了這麼多年了,我教給你的禮貌呢,尊重呢?”
昨天喝酒放縱了一晚,倒讓她想通了很多事情,這麼多年來,黎小姐這個枷鎖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對這個家必須無限製無怨言的感恩態度實在讓她疲憊,這個黎小姐,她不想做了。
她回到房間,一邊拿箱子收拾東西一邊衝程萍萍說道:“我回來是收拾東西的,我以後不在這裡住了,你說你養育我一場,這麼多年我開了那麼多場演奏會,賺的錢大多數都上交到你手上了,你對我那麼多年的栽培我也算是還清了。”
“你什麼意思?”程萍萍提高了聲音,“我虧待你了?你這麼做給誰看?你是失心瘋了嗎?你給誰鬨脾氣呢?”
黎雅芙沒說話,開始將衣服一件件收拾到箱子裡,她的沉默讓程萍萍越發火大。
“你想報複誰啊?你做給誰看啊?這麼多年你吃我的穿我的,你有今天的成就還不都是靠著我,怎麼?現在翅膀硬了,翻臉不認人了?你還好意思收拾東西,你的東西哪一樣不是程家給你的?”
黎雅芙動作一頓,她呆呆的望著箱子裡的這些衣服,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程萍萍說的好像也沒錯,她吃的穿的都是程家給的。
牆角處放著她的小提琴,她將小提琴小心翼翼放在琴箱中。
“這小提琴是我拿了獎學金買的,不算你程家的吧?我隻拿這小提琴走,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了。”
她背著小提琴直接出了門,在門外碰到黎斌,黎斌見狀忙問道:“雅芙,你要去哪裡?有什麼話好好說。”
程萍萍在身後冷笑,“瞧瞧你這個好女兒,果然彆人生的就是養不熟。”
“你說這些乾什麼?”黎斌突然提高了音量。
程萍萍愣了一下,隨即一臉不敢置信道:“黎斌你吼我是什麼意思?我說她兩句又怎麼了?怎麼?你也想和她一樣忘恩負義?”
黎雅芙懶得聽他們吵了,她快步下了樓,身後黎斌叫她她也當沒聽見。
萬豪集團的大樓坐落在洛城江邊,流線型的設計,穹頂是尖塔形狀,到了晚上霓虹和LED大屏交替閃爍,霸道的宣示它的存在感,這裡早已成為江邊標誌性的夜景之一。
此時萬豪集團總部大樓董事長辦公室裡,一整麵牆的落地窗塞了滿室的陽光進來,極具現代感的裝修透著一種簡約乾淨,白鈞琰正坐在那張巨大的透明辦公桌前忙碌。
張策敲門進來,“白總,剛剛得到消息,黎小姐回家了。”
白鈞琰動作一頓,他抬頭向張策看了一眼,“什麼時候?”
“就在今早。”
白鈞琰拿出手機按下黎雅芙的號碼,不再是手機關機的提醒,響了兩聲之後電話接起來。
“黎雅芙?”
“是我。”
白鈞琰往後靠坐在椅背上,表情深沉難測,“我們聊一聊。”
那邊黎雅芙沉默了一會兒應道:“好。”
黎雅芙知道在經曆過訂婚典禮那場鬨劇之後白鈞琰一定有很多疑惑,比如一向乖巧的她卻做出這麼決絕的事情,再比如,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的她竟然在背後狠狠捅他一刀,她知道他一定很疑惑,既然他這麼想知道,那麼她也不介意給他一個徹底的了結。
白鈞琰和黎雅芙約定的地方在某個博物館的門口,車子緩緩開過去,白鈞琰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孩。
她身上還穿著昨天訂婚典禮那件禮服,天氣冷了,她在外麵加了一件長外套。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背上背著她的小提琴。
她的臉蛋長得很純,純得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感,好像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然而她笑起來的時候卻又很甜。
她記得幾年前他去國外出差,那時候她正在國外上大學,大學期間她已經開始舉辦自己的演奏會了,那一天他收到她給的邀請函,他正好有空就去了,演奏會完了,他聊表客氣送她回去,她也答應了。
他還記得那天的風很大,她在風中亭亭玉立,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可是她那清冷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影響。那一刻他覺得她像一個殺-手,她身後背著的小提琴就是她的武器,她隻用這一把小提琴就可以殺儘千軍萬馬。
後來她看到他,那一張清冷的臉上綻放出與她的氣質完全不同的笑,很甜的,絲毫沒有任何防備的。
他的車子緩緩靠近,在她麵前停下,車窗搖下露出他的臉,她看到了他,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對他笑。
“上車。”白鈞琰衝她道。
黎雅芙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上了車之後白鈞琰又問:“想去哪裡談?”
“在這裡談也行。”
白鈞琰便向張策吩咐,“把車靠邊停下。”
張策停好了車,很知趣的下車走到旁邊等著,車上就隻剩了白鈞琰和黎雅芙。黎雅芙也沒說話,她等著白鈞琰開口。
“你昨晚去哪裡了?”
她沒想到他一開口問的是這個。
黎雅芙道:“我去了哪裡應該沒有必要再向你交待了吧?”
白鈞琰:“……”
白鈞琰愣了一下,她的語氣很冷淡,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聽到黎雅芙用如此冷淡的語氣和他說話,以前每次看到他,她遠遠的就會對他笑。
“好,我確實也不該多問,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為什麼跟蹤我?”
黎雅芙道:“那天我原本打算去逛街的,無意間一回頭看到你丟下張策開車走了,我很納悶,就跟上去了,後來就看到你和蘇小姐見麵。”
白鈞琰道:“對於這件事情,我很抱歉。”
黎雅芙點點頭,“我接受你的抱歉。”
白鈞琰看著她,她表情波瀾不驚的,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生氣了或者難過了。其實經曆過這一晚上白鈞琰的怒火也差不多平息了,是他傷她在先,她的行為也算是她對他的一種報複,白鈞琰也清楚就算再怎麼爭辯最終也是他理虧。
“所以,你已經想好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黎雅芙笑了笑,“白先生,昨天在訂婚典禮上,我們之間的一切就已經結束了,所以不存在什麼想不想好的問題。”
她的語氣很平靜,並不是在和他賭氣,看樣子他和蘇錦雪偷偷見麵真的將她傷到了,所以她才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處理。
白鈞琰皺著眉頭靜默半晌,終於點點頭,“好。”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再繼續談的必要了,她和白鈞琰所有的一切也從此畫上了句號。
“你想去哪裡,我送你過去了。”
“不用了。”
她說完拉開車門下了車,她始終沒有回頭,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風,她的裙擺和頭發被吹起,那一瞬間她似乎和風融為了一體,她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散落在風中。
白鈞琰將張策叫過來,車子調了個頭,朝著和她相反的方向行去。
黎雅芙和朋友約了飯,和白鈞琰告彆之後就直接去了和朋友約定的餐廳,韓文君和孟佳佳已經等著了。
黎雅芙才一坐好韓文君就衝她道:“你昨晚跑哪裡去了,你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和佳佳都擔心死了。”
黎雅芙道:“去了一個朋友那兒。”
“你除了我和佳佳還有什麼朋友?”
“……”
韓文君挑了挑眉頭,“男的?”
黎雅芙沒說話,不過也算默認了,韓文君便沒多問了,她道:“你和白鈞琰真結束了?”
“不然呢?”
“其實我覺得沒必要和白鈞琰鬨成這樣。”孟佳佳接話道,“他有女人就讓他去找女人啊,你是正房,他找多少女人也撼動不了你的地位,到時候利用白太太的身份,想拿什麼拿什麼,等拿夠了再把他踹了也不遲。就這樣結束了,我覺得有點可惜,你們畢竟還在一起三年。”
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她和白鈞琰的結局也一直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知道他們遲早都會分開的。
黎雅芙搖搖頭,“沒必要,我對白鈞琰沒有那種周旋的耐心。”結束了就乾脆一點結束,這樣對她和白鈞琰都好。
“那個賤人你想怎麼收拾?”這話是韓文君問的。
黎雅芙思索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賤人是誰,“你說蘇小姐?”
“還什麼蘇小姐呢?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妻還去勾搭,就一賤人。”
“她是白鈞琰的初戀。”
“管她什麼初戀不初戀,她是初戀就能去勾搭彆人未婚夫?我說,你要是下不了手,交給我和佳佳,我和佳佳幫你動手。”
黎雅芙道:“可彆!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和白鈞琰扯上什麼關係了,你們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給我惹麻煩,我好不容易樂得清靜,隻想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牽扯上白鈞琰真的太麻煩了。”
韓文君撇撇嘴,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那你接下來什麼打算,你回去你後媽沒罵你?”
“罵了啊,罵我忘恩負義,但是我不想管那麼多了,我打算搬出去住。”
“搬出去?你住哪兒?要不跟我住?”
“不用了。”
韓文君跟她一樣都是寄人籬下,雖然韓文君的姐夫對她不錯吧,但現在家裡的女主人又不是她的姐姐,韓文君跟她也親不到哪裡去,再帶個朋友去住就更不自在了。
孟佳佳也道:“要不你來跟我住?”
“你忍心讓我一個剛剛失戀的人去和你這個有甜甜甜戀愛的人一起住?我天天吃你和齊哥的狗糧都要吃飽了。”
孟佳佳和齊哥是青梅竹馬,兩人也是去年才在一起住的,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黎雅芙不想去當電燈泡。
“你們就彆擔心我了,我這麼大個人了還找不到住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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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雪來找白鈞琰的時候他正開完了會,因為訂婚典禮上的鬨劇留下了一堆後遺症,會也開得不怎麼成功,白鈞琰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麵色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