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想說的話一瞬間拋棄了腦子。

降穀零頓在原地,直到上野秋實發出聲音,他才仿佛驟然驚醒,整個人一激靈。

“我去打水,你擦擦汗再睡。”

語速極快的留下這句話,降穀零逃也似地快速離開房間。

等端著水回來的時候神情和往常一樣,上野秋實強忍著坐好,接過毛巾沾濕水擦乾淨臉和身上的汗。

等他弄完,降穀零溫和的說了一句:“睡吧,有什麼事兒打我電話,門等下彆關,我晚上起來的時候過來看看。”

上野秋實乖巧點頭,神情還是有些懨懨的,滿眼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你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

降穀零看他躺下蓋上被子,回了一聲,端著水離開房間。

回到洗手間,他看到從鏡麵上反映出來的自己,站在洗手台前發了會兒呆,隨後打開水龍頭,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臉。

……

後半夜降穀零起來看了一下,房門沒關,他徑直走進房間裡,但他完全忽略了一個問題。

上野秋實在那兩年的時間裡已經養成了的警惕性讓他在感知到有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間就從睡夢中驚醒,平時繾綣倦怠的眉眼變得淩厲異常,裹挾的殺意在一瞬間直直的刺了過去。

降穀零被那股殺意刺中,身體僵硬地保持微彎抬手的動作,下一秒整個視野旋轉,一瞬間被壓製在床上,手腕被人扣住,咽喉也被人用手臂用力抵住。

窒息感傳來,降穀零有些痛苦的皺起眉,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聲音。

“秋……”

上野秋實慢慢從睡夢中清醒,回過神來看到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人,眨巴眨眼,神情充滿疑惑。

“怎麼是你?”

降穀零用另一隻還算自由的手扒拉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胳膊,上野秋實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抬起手,從對方身上起來。

壓製一鬆開,降穀零就控製不住的捂著喉嚨咳嗽了好幾下,上野秋實撓撓臉頰,莫名有些心虛和不知所措。

“抱歉……”他唇瓣囁嚅幾下,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言語蒼白地為自己解釋:“我不知道是你,大晚上的,你怎麼跑過來了?”

降穀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聽到他的話,視線轉過來瞥向旁邊的青年,嗓音沙啞了幾分。

“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發熱。”

結果人家好心過來關心你,你還差點把人給弄殘了。

上野秋實心虛的垂下頭,臉頰微微發燙。

降穀零緩了一會兒,長吸一口氣,撐著床墊起身,“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事了。”

他望著旁邊垂下腦袋的青年,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事就行,我回房間去了,你好好休息。”

降穀零從床上下來,準備離開,衣服下擺從身後傳來一股拉扯,回過頭一看,兩根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指扯著他的衣擺,而手的主人慢慢抬起腦袋,想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臉頰泛紅,漂亮的眼睛濕漉漉又可憐兮兮的瞧著他。

“我不是故意的,你彆生氣好不好。”

一瞬間降穀零無比讚同琴酒之前說過的話,這就是個從小到大慣會賣乖的。

就像小時候一樣,明明他把彆人打得慘兮兮的,結果自己紅了眼眶,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扯著衣角委屈巴巴的找大人告狀。

降穀零嘴角輕扯,在對方腦袋上報複性地揉了幾下。

“我沒生氣,既然沒事就趕緊休息,身上的傷儘量彆亂動,明天我再給你換次藥,時間不早了,快睡吧。”

上野秋實盯著他看了幾秒,確定對方真的沒生氣才慢吞吞的收回手,躺回床上。

“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降穀零幫他壓了壓被子,轉身離開房間,虛掩上房門,他停在門口,側眸回望身後的房間,眼底流露出些許困惑和迷茫。

……

上野秋實的傷算不上有多嚴重,在家裡養了幾天,等傷口結痂又開始新的工作了。

臨近聖誕,工作也變得忙碌起來。降穀零完全適應,將他的工作安排的十分合理,其中還包括了組織偶爾下發過來的指令。

之前安排人去調查的事情也逐漸有了回信,大概可能是準備在年前衝業績,一個兩個的都在最近這段時間開始有了動靜。

上野秋實沒有直接參與,但也拜托自己手裡的人脈給琴酒找了點麻煩。

聖誕前的一次交易也因為他在暗地裡做的小動作,導致交易失敗,甚至差點暴露給警方,開會的時候被組織一部分高層暗地裡損了一遍。

要不是畏懼他組織第一殺手的名號,可能早就有人按耐不住了,不過就最近的情況來看,估計也要不了多久。

第105章 第 105 章

聖誕節當天, 上野秋實受邀以長島秋的身份參加一場酒會,酒會的主人是他的粉絲,特地邀請他, 在會上找他要了簽名和合照。

回去的時候,街上下起了小雪,毛茸茸的雪花輕飄飄落下, 碰到肌膚的瞬間化作一股涼意,沿著皮膚表麵緩緩劃過。

大概是受到節日氛圍影響, 街道上的人很多,商鋪的音樂放著聖誕相關的歌曲, 熱熱鬨鬨的。

上野秋實口中呼出一股冷氣, 白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眼,降穀零在街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熱可可, 回到上野秋實身邊, 遞了一瓶給他。

兩人在街上慢悠悠的往回走,一邊體驗著特屬於節日的氛圍, 一邊又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聖誕節好像成為了情侶之間的專屬詞,以至於街道上遇見的大部分都是手拉著手的小情侶。

他們兩肩並肩走在街上,和旁邊路過的組合截然不同, 總感覺周圍的視線和空氣都變得有些怪異。

降穀零用餘光瞥向身側,身旁的人一身黑色的風衣和西裝套裝,眉眼倦怠清冷,好像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奇怪的氛圍,倒顯得自己有些胡思亂想。

降穀零稍顯不自在地收回視線, 自己也搞不懂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樣,隻不過覺得有些莫名, 視線好像在某些時候不受控製,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停留在某個人身上很久。

降穀零垂下眼,覺得情況可能有點糟糕。

這種情況在年初的一場音樂會上變得更加糟糕。

經過一年的努力,以長島秋身份活動的上野秋實在日本的名氣也穩步上升,逐漸有了粉絲基礎,也收到了不少演出和比賽邀請。上過相關報紙,也拿到了新銳演出家的稱號。

音樂會當天,在上野秋實上台時,已經不是剛回到日本演出時會被觀眾詢問表演者是誰的時候,屬於他的粉絲在他上台時壓抑著興奮用力鼓掌,掌聲帶動了其他觀眾,一下就響徹了整個會場。

舞台上的青年彎腰行禮,掌聲漸漸停息,他直起身,將小提琴放在肩上,搭上琴弦。

寧靜而悠揚的琴聲傳來,周遭變得無比寂靜,觀眾們坐在黑暗中,視線遙望著舞台上唯一的光亮,細細品味傳入耳中的琴聲。

降穀零同樣處於黑暗中,他站在後台,目光凝視著那道在聚光燈下優雅纖細的身影,聽到心臟在慢慢鼓動加快的聲音,

他將手放在胸口,無聲又漫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將眼底的情緒一點點收斂,又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

結束了表演,上野秋實回到休息室,在後台沒看到跟著自己來的那家夥,四處找了找,沒發現人,他有些疑惑,打算打個電話問問,結果手機剛拿出來就響了。

界麵上顯示的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但那串數字卻讓上野秋實眸色瞬間凝住。

他轉過身,確定周圍沒有跟蹤的人和視線,走到視野相對開闊的角落,接通電話。

“喂……”

“新年快樂。”

想說的話被對麵一句新年快樂打的七零八落,上野秋實喉嚨梗了梗,視線掃過四周,沒人,他按住額頭輕輕歎氣。

“新年快樂,所以有什麼事嗎,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沒什麼,隻不過之前的事情確定了,你之前讓我們注意的那家夥動了,跟著他發現了一點情況。”

上野秋實捏了捏指尖,問:“什麼情況?”

“宮野夫婦已經死了,現在實驗室負責人代號雪莉,雖然不能確定他們之前研究的項目是什麼,但是你之前拿過來的APTX3279就是衍生出來的產物。”

“托你上次提供的線索,這邊查到一點好玩的東西。”

“檢測之後發現3279具有能讓細胞活性化的效果,但藥效的時間太短,藥效結束之後細胞會在短時間內徹底死亡。通俗點的意思就是吃下那種藥的人會在短時間內達到正常健康的水平,但在藥效結束之後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器官衰竭,並且這種症狀以國內現在的醫療水平檢測不出任何問題。”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轟隆的雷聲,上野秋實眼睫跟著顫了顫,仰頭望天。今天天氣不怎麼好,烏雲在天空上黑壓壓的一片,像是隨時會下上一場暴雨。

上野秋實望著烏雲籠罩的天空沒說話,對麵又傳來聲音:“實驗室的項目一直保密,這個係列的藥基本很少出現在市麵上,我現在倒是有點好奇那家夥是怎麼弄到的。”

“我也挺好奇的。”上野秋實揉了揉頭發,“能確定藥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嗎?”

“可能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電話那邊笑了一聲:“不過我有種預感,這次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之喜。”

“行吧。”上野秋實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你繼續盯著,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聯係我。”

“OK~”

掛斷電話,上野秋實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仰頭望向天空,雷聲停歇了一會兒,而醞釀許久的雨水也逐漸落下。

滴答滴答,最開是零星幾點的小雨,雨水慢慢變大,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滴滴答答的雨聲就變得嘈雜起來。

空氣變得有點冷,上野秋實呼出口冷氣,返回休息室。

“那個,請問是長島老師嗎?”

還沒到休息室,他先遇到了一個人。

黑色長發的女孩子站在不遠處,臉上笑容溫和,卻隱隱透著幾分緊張和拘謹。

“你好,長島老師,我是你的粉絲,請問可以要一張簽名嗎?”

她從包裡拿出本子和筆,緊張又期待的望著對方。

上野秋實沒拒絕,接過紙筆。

“簽名上需要寫什麼嗎?”他問對方。

女孩子臉上的笑十分溫和,說話的聲音也輕輕柔柔的。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寫上‘祝宮野誌保平安健康,天天開心。’”

宮野……

一天之內聽到兩次這個姓氏,倒是有種奇妙的體驗。

上野秋實沒有多想,日本同姓氏的人並不少見,他拿著筆在紙上唰唰寫下,最後寫上自己的署名。

遞過去之前,他禮貌的問了下:“外麵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帶了,謝謝老師的簽名。”女生接過簽名和紙筆,眉眼微彎,“您回去的時候也多加小心,希望以後能在電視上多看到老師的表演,祝您生活愉快。”

她鞠躬離開,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忽然轉身,笑著對上野秋實說:“對了老師,誌保是我妹妹,比我小七歲,我的名字叫明美,宮野明美。”

上野秋實神情微怔,宮野明美?

這個名字,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但是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

上野秋實皺了皺眉,再看向剛才的位置,女生已經走了。

……

宮野明美撐著傘離開劇院,一邊在雨中走著,一邊從包裡拿出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打過去。

“下午好,誌保。”手機響了一會兒才被人接通,宮野明美語氣輕柔的對著電話對麵打招呼。

“下午好姐姐,你今天不是去看音樂會了,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音樂會剛剛結束沒多久,我現在正在去站台的路上。”宮野明美彎了彎眼,帶著喜悅和對方分享:“我拿到秋的簽名了哦,還是特地寫給誌保你的。”

宮野誌保的聲音停頓片刻,再次開口帶著說不出的清冷:“那種東西我不需要,你自己留著就好。”說完,她又問道:“隻是要了簽名?沒說其他的?”

“嘛……”宮野明美的笑容慢慢斂下,神色間掩飾不住的失落和無奈。

“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啦,所以就隻是要了簽名。”

“你知道就好。”宮野誌保很乾脆的讚同了她的說法。“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姐姐,我會想辦法的,在那之前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下午的實驗還沒結束,我先去忙了,你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了,宮野明美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拿下手機,看著被掛斷的通話界麵,小聲抱怨:“什麼嘛,明明我才是姐姐,誌保這孩子真是……”

宮野明美把手機放回包裡,回過頭看向劇場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

……

音樂會結束不久後,波本被調走了,貝爾摩德那邊人手不夠,他被調去美國了。聽說原本定下來的接任搭檔是萊伊,不過那人在狙擊方麵的才能很看重,不久前被人看重,於是便被調去彆的地方完成任務去了。

所以接下來很大概率是蘇格蘭,不過也不一定。

在那之前還發生了一件叫人意外的事情。

嚴格意義上來說,波摩的乾部位置坐得並不牢靠,他進入組織的時間太短,一般情況隻是拿到代號已經很了不起了,就像去年剛拿到代號的蘇格蘭和波本一樣。

但上麵在給了他代號的同時還給了他一部分隻屬於乾部級彆才擁有的特權,讓他可以自由行動,而他也擁有可以參加會議的資格,至於其他的也就暫時沒有了。

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並沒有接手,手上也沒有屬於自己的人脈和屬下。乾部的位置做的十分虛浮,就像是被一根線牽著的風箏,空中閣樓一樣,線一斷,人就得從天上掉下來。

上麵可以放心交給他一些任務,但至今為止還沒有讓他接觸到更多的東西,除了貝爾摩德,組織內接觸最多的也是一開始就認識的琴酒和伏特加這一組,大部分命令也是從他們手裡交接的。

他始終保持一個不管不聽不看的態度,發下來的任務能推就推,實在不能推的再做,對於其他的事情也不關注。大概也就隻有BOSS的話能讓他百分百遵守,至於其他人一直是一種愛答不理的樣子。

其實挺討人厭的,至少組織高層有一部分對他有不小的意見,之前是因為進入組織短短兩年時間就被破格提拔成為乾部,現在看他不爽完全是因為,在過年沒多久,也就二三月的時候,BOSS又把關西地方的負責人給了他。

或許是這一年讓他單獨行動觀察後得來的結果,又可能是幾次催眠下來生根發芽的種子讓上麵對他很是信任,在年初的會議上力排眾議把關西這塊兒重要的地方交給他。

那場會波摩本人沒參加,所以在指令下來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晚上接到貝爾摩德的電話才知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概是通話的距離太遠,聽筒裡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像是夾雜著若隱若現的的電流,但即便如此也能清楚聽到電話另一端的貝爾摩德在笑。

“最近琴酒不是一直被人盯著,雖然換了好幾個地方,但是之前的交易還是被警方找到了,最後在進行的交易也沒辦法繼續下去,隻好回去再想辦法。會上有人提起這件事,說是最近半年因為琴酒的關係耽擱了太多工作,趁機提出要把關西的負責人換掉,順便還提了幾個接替的人選。”

“你是不知道琴酒那天臉黑成什麼樣子,我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好笑。”貝爾摩德說著就樂不可支,清脆的笑聲通過話筒從大洋彼岸傳過來。

“關西這邊的情況你應該也清楚,除了我和琴酒,也就隻剩下一個你讓BOSS比較放心了,所以就隻剩下你了,至於會上提到的那些人,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總之事情就交給你了,記得好好乾活,千萬彆偷懶哦。”貝爾摩德笑著調侃他一句,又道:“不過你要小心了,那些家夥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手了,注意安全。”

上野秋實表情懨懨的,有點煩。

“所以你們在我不在的時候趁機給我找了一大堆麻煩是嗎?”

“誰讓你不好好開會呢?”貝爾摩德聳了聳肩,屋外的門被人打開,一身西裝的青年走進來,她不由得勾起唇角,朝人招招手。

“波本回來了,看你們之前相處的不錯,我想你應該有話要跟自己的前搭檔聊聊,我把電話給他,你們好好敘敘舊。”

手機被交接到走過來的波本手裡,屏幕上的備注增添了幾分不可言喻的曖昧,他眸光微頓,將電話放在自己耳邊。

“喂。”

貝爾摩德勾唇,在他說話的時候走到不遠處的桌前拿起上麵的香煙和打火機,抬手示意了一下,從剛才打開的門走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即使隔著話筒也十分清脆,聽著聲音慢慢遠去,上野秋實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著不遠處如繁星平落在地麵的城市夜景,語氣還是同往常一樣,帶著點惱人的慵懶和平靜。

“在那邊怎麼樣?”

“還好,工作進行的很順利,謝謝關心。”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聊的,畢竟他們現在使用的貝爾摩德的手機,鬼知道裡麵會不會安裝了什麼竊聽軟件,而對方正站在某處借著設備聽他們的對話。

即便有什麼話想說,現在的場合也不對。

所以在隨便聊了幾句之後,尷尬的通話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中默默結束了。

等貝爾摩德回來,降穀零把手機遞還給她。

“和前上司聊得怎麼樣?”貝爾摩德接過手機,像是隨口一句調侃,臉上略帶笑意。

“還不錯。”降穀零同樣笑著回應,“波摩先生好像不太會照顧自己,多少有點擔心我不在的時候他會不會好好吃飯。”

這樣的話讓貝爾摩德聽得眉梢一挑,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多了幾分深意,她抬手拍了拍降穀零的肩膀,從他身邊走過。

“其實也不用太擔心,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安排的新搭檔好像也快到了。”

她在桌前轉過身,姿勢優雅的半倚坐在桌麵上,摻著笑意的語調裡夾雜著明顯的親近和寵溺。

“反正總不會讓人委屈到他。”

兩人視線交彙片刻,降穀零率先收回目光,笑容像一副麵具似的掛在臉上,沒有出現絲毫的變化。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語氣溫和禮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貝爾摩德擺擺手,看著人從大門離開,降穀零在關上門前還向她微微頷首行禮。門關上之後,貝爾摩德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飽滿的唇瓣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嗬。

“有點意思。”

……

交接工作那天,上野秋實坐車來到約定地點,站在原地望著出租車消失的背影,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買一輛車之類的。

集合地點大多都選在人影較少的地方,這次也不例外,從車上下來,上野秋實還要沿著旁邊生出些許雜草的公路再往前走一些,道路兩邊是已經被廢棄的工廠,一部分敞開的大門還能看見裡麵空空蕩蕩,地麵落了滿地灰塵,一看就很久沒有人來過。

望著周圍的環境,上野秋實忍不住歎氣,莫名還有些慶幸自己隻是臉盲而不是路癡,每次尋找集合地點都好像在玩一種新的躲貓貓遊戲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難為誰。

不然有時間還是去買輛車吧,一直打車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仔細想一想,他好像還沒拿到駕照。

之前的計劃是在正式工作之前抽一兩個月的時間去考的,結果沒想到會出現那麼多的跌宕起伏的波折。

上野秋實揉了揉額角,垂下的眼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倦怠不耐了,就好像好幾天沒睡好覺似的。

有時候琴酒都在想,明明也沒見這家夥一天乾點什麼正經事,怎麼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擺著這樣一張倦怠厭煩的臉,好像怎麼睡都睡不夠一樣。

黑色保時捷停在工廠廢棄的倉庫裡,光線照不進來,隻有頂上那個開著的幾扇小窗讓陽光可以投射進來,整體視野比較暗。

琴酒坐在車頭,手裡拿著一根點燃半截的香煙,視線涼涼的凝視著從門口慢悠悠走進來的家夥。

“遲到將近十分鐘,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忽略不了的寒意,猶如冬日呼呼刮過的冷風,凍得人牙齒打顫。

他說話的間隙波摩已經走到不遠處,最後腳步在還剩下一兩米的距離停下,抬手打了個哈欠,隨口抱怨。

“沒辦法,誰讓你選在這種地方,地方偏僻到出租車都不願意過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也隻願意在前麵的路口停,最後這段路我還是自己走過來的。”

抱怨完,他放下手,放回大衣口袋裡,視線掃過周圍,最後又停在琴酒身上。

“所以呢,接下來要做什麼?”

琴酒看著他沒說話,波摩歪了下頭,有些疑惑。

“你就是波摩?”

倉庫裡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波摩表情微頓,順著聲音看過去,側前方的二樓出現了一個年輕男人,一身休閒西裝,表情有些傲慢的站在二樓平台,投落下來的視線帶著令人很不舒適的審視和不屑。

波摩抬眸上下打量一遍,發現自己完全不認識,視線轉向一旁的琴酒,眼神詢問,這誰?

接受到信號的琴酒哼笑一聲,抬手將香煙放到嘴邊,“你的新搭檔。”

“啊。”波摩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像是想到什麼,問他:“最近的新人?”

“差不多。”

“上麵安排的?”

“不是。”

波摩說話的時候一邊走到琴酒身邊,聽在不遠處朝他伸出手,琴酒瞥了一眼,從口袋裡拿出煙盒遞過去。

波摩接過來,抽出香煙把盒子遞過去,又自然的伸出手討要打火機。

琴酒有些無語。

“真是慣的你。”但還是把火機拿出來拋了過去。

波摩點燃香煙,輕輕吸了一口,吐氣,任由騰升的煙霧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叼著煙漫不經心的問:“之前的家夥呢?怎麼突然換人了。”

“蘇格蘭?”琴酒接過火機,拿在手上把玩:“聽說前不久有人撞見他和公安的人呆在同個地方一起出來,懷疑他可能是公安派來的內應,現在正在調查期。”

波摩瞳孔微縮,但很快垂下眼,眼簾落下的陰影將眼底透出的情緒全部掩蓋住,抬手用兩隻手指夾住唇邊的香煙,輕輕吐息,神色自然詢問:“關西負責人不是換成我了嗎,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

琴酒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今天過來是交接什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將剛才冒出來的年輕男人忽視的徹底,那人臉上有些掛不住,望著底下對他毫不在意的兩人,隻能自己主動從二樓平台旁邊的樓梯走下來。

聽到腳步聲,琴酒抬眸瞥了一眼,正好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一下,對著波摩說:“你們先聊,我去外麵接個電話。”

波摩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看著他出去,二樓的青年已經來到一樓的平麵,等倉庫隻剩下他們兩人,青年主動走上前,來到波摩身前不遠的地方站停,臉上帶著虛假到一眼就能看穿的笑容。

“波摩先生,你好,初次見麵,我叫石川涼太,從現在起就是你的搭檔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青年伸出手,波摩抬起眼皮將人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不怎麼感興趣的收回視線,微微頷首。

“嗯。”

對方身上裹挾的惡意太明顯,叫人完全無法忽視。

“你討厭我,為什麼?”

石川涼太眨眨眼,落在半空的手被人忽視掉,他也沒在意,收回手,放回口袋裡揣著,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倉庫裡也不在收斂自己的表情掛出一副假惺惺的笑臉。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他聳聳肩,再次抬眼時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滿嘲諷和惡意,眉宇間也儘是傲慢和不屑。

“你的事情我之前都聽說過了,明明隻是一個實驗體,結果因為好運被貝爾摩德大人看上,最後靠著和貝爾摩德大人的關係被BOSS提拔坐上乾部的位置……”

青年嗤笑一聲。

“要知道,組織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你的好運,我也隻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石川涼太走到波摩身前,肆意的目光遊走在波摩臉上,“我之前還在想,像你這樣的家夥到底是怎麼被貝爾摩德大人看上的,不過在看到你之後就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他抬起手,想要觸碰波摩的臉,被躲開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一個靠臉上位的玩意,現在不僅成為了關西地區的負責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還必須聽從你的命令,在你手下辦事。”

“你知道這是一件多麼讓我覺得惡心的事情嗎?”

波摩撩起眼皮,並沒因為對方羞辱的話露出幾分溫色,依舊是那副倦怠毫無興致的樣子。將香煙放在唇邊輕吸一口,吐氣,白色霧氣從顏色淺粉的唇瓣呼出,將精致的眉眼描摹的好似一副朦朧的畫。

他算著時間,心裡估算琴酒離開了多久。

“怎麼不說話?”青年問他:“是因為我說的完全正確所以沒辦法為自己辯解嗎?”

石川涼太一步上前,緊盯著波摩的臉,壓低聲音警告:“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有點自知之明,關西負責人的位置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沒什麼用的廢物花瓶可以坐的,上麵讓我過來的意思很明顯,之後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對我指手畫腳,否則彆怪我對你做點什麼。”

腳步聲從後方響起來,他退後拉開距離,又一次伸手,一改之前的態度,說的熱情且謙遜有禮:“以後請多多指教啦,波摩先生。”

琴酒靠近正好聽到這句話,腳步微頓,略顯詫異的視線看向波摩。

“你們聊好了?”

“回琴酒大人的話,我和波摩先生已經聊好了。”石川涼太態度一百八十度調轉,身體站的筆直,低著腦袋根本不敢直視琴酒的眼睛。

組織內第一殺手帶來的壓迫感,並不是誰都能輕易承受的。

琴酒視線掃過他,隨後走到波摩身邊,從口袋裡取出一個U盤,“關西部分的資料名單都在裡麵,密碼破解後會在一個小時之後自動銷毀,所以最好用你的腦子記下來。”

“之後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管你。”

波摩把U盤接過來,在指尖轉了兩下放進大衣的口袋裡,而後又向琴酒伸出手。

“嗯?”琴酒挑眉,波摩微微歪頭:“東西帶了嗎,地鐵要過安檢,出門的時候沒帶。”

琴酒從他眼底透出的情緒瞬間明白了他說的什麼,仔細打量對方的表情,眸光微轉,又瞥向旁邊不遠處的青年,抵著舌根輕嘖一聲,右手伸進衣襟內的口袋。

“處理起來有點麻煩,注意分寸。”

“嗯。”波摩微微頷首,從他手裡把東西接過來。

哢噠一聲脆響在倉庫內響起來,一旁低著頭的石川涼太隱約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抬頭望去,剛才被他用言語羞辱也始終沒什麼反應的青年表情依舊和剛才一樣,慵懶散漫,就好像他手裡拿著的隻是一把普通的玩具槍一樣,戴著黑手套的手漫不經心地將槍口對準自己所在的方向。

“你剛才說的好像沒什麼錯。”青年看過來,石川涼太第一次在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雙像是被鮮血浸透變得鮮紅明亮的眼睛毫無情緒,仿佛在看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第一次完整的對上視線,寒意瞬間如跗骨之蛆從四肢各處爬出來,頃刻席卷全身,石川涼太睜大雙眼,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挺想做一個不需要動的花瓶。”

“就是可惜……”

嘭的一聲,波摩開了槍,未儘的話也沒說完。子彈打在石川涼太右腿上,剛才還大放厥詞的青年被劇痛帶倒在地上,抱著中槍的大腿痛呼慘叫。

波摩將槍丟給琴酒,像掃過衣上粘附的灰塵一樣若無其事,抬手打了個哈欠。

“殘了,記得送回去,我這裡不需要沒腦子的蠢貨。”

從剛才的話琴酒也大概明白了什麼,他看向波摩的臉,哼笑一聲。

“把我當你的手下了?”

波摩歪了下頭,“人是你帶過來的。”

“臨時塞進來的,把人送到我就不用管了。”

“那行吧,丟這兒反正死不了。”

“這次不怕麻煩了?”琴酒走到保時捷車門旁邊,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波摩自覺走到副駕駛的位置開門上去,“比起麻煩我更討厭沒腦子的蠢貨。”

他表情懨懨的,弄得琴酒都有點好奇地上躺著的蠢貨剛才跟人說了什麼,這家夥一般情況都懶得搭理人,更彆說這種主動招惹麻煩的事情。

不過,“我可沒說要送你。”

“這邊打不到車。”波摩有點煩。“你就不能找個方便打車的地方嗎?”

“……你就不能買輛車?”就沒見過哪個□□乾部天天自己打車的。

“沒駕照。”

“回國之前貝爾摩德不是給你準備了一堆證件?”琴酒發動汽車,開著保時捷慢慢離開倉庫,一邊嘲笑:“彆告訴我你不會開車,需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嗎,出門忘帶腦子的大少爺。”

“有嗎?”波摩眨了下眼,“沒太注意,那我回去找找。”

“哼。”琴酒哼笑出聲,轉動方向盤:“先去我那裡。”

“嗯?”波摩轉過頭看向身旁,疑惑。去你那乾嘛?

琴酒餘光掃了他一眼,清楚的看到那張臉上傳遞出來的訊息,嘖了一聲:“不是還少輛車?”

“哦。”波摩慢吞吞的收回視線。“這麼好心,上麵不會放了定時炸彈和定位器吧?”

“想要那些東西?彆墅有工具,自己弄。”

“那還是算了。”

保時捷的身影慢慢駛離,風中還能傳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聲,儘管語調都沒什麼起伏,但誰都能聽出兩人之間存在的某種默契。

被遺留在倉庫的青年躺在地上捂住腿上流血的傷口,死死盯著大門,一雙眼瞪得滿是血絲也不肯眨一下。

……

從琴酒的住處回來,波摩手裡就多了一串車鑰匙和停在小區停車場的老爺車。

車型是德國賓士300SL,原本還以為那家夥車庫裡停著的隻會是保時捷係列,沒想到也有其他的車型。

不過路上沒遇到交警,算是今天為數不多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回到家,按照慣例檢查了一下公寓各處有沒有被人進入和增添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走進書房,將拿到的U盤插進電腦,裡麵的資料用手機拍下來備份,沒再管其他的,找到蘇格蘭事件有關的部分迅速查看起來。

了解大致情況後,他皺起眉,拿過一旁的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接通,沒等對方說話他就搶先開口:“幫我辦件事。”

“讓你的人想辦法拿到七號下午十一點左右橋高島屋附近鐘表店的監控,替換掉十七分到二十分鐘之間的內容,還有就是,幫我找一個人,資料等下發給你。”

那邊應了之後他掛斷電話,打開右下角的抽屜,換了張電話卡後又打了個電話出去。

嘟嘟幾聲等待的提示音後,電話被接通。

“喂,你好,請問哪位?”聽筒裡傳來青年溫潤禮貌的聲音。

可能有些人光是聽到聲音就讓人忍不住放鬆下來,像夏日拂過的風,輕輕一吹就讓心頭彌漫的熱燥煩悶散了大半。

上野秋實眼底的眸光在聽到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柔和些許,嗓音恢複了和往常一個調子,慢吞吞的。

“是我。”

“嗯?”另一端的青年好似不解的發出一聲疑問,隻不過聲音裡多出來的幾分笑意還是成功出賣了他的情緒。

“你是誰?”他笑著問:“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呢,這個號碼之前也沒有見過。”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瞥向耳邊的手機,好像透過電話看到了對麵那個長著一張溫潤無害的臉但一肚子惡趣味的家夥,心裡一陣無奈。

“彆鬨。”

“好吧。”聽筒裡傳來一聲帶著笑的輕歎,下一秒耳邊響起青年溫柔到叫人耳根發軟的聲音。

“下午好,秋。”

第106章 第 106 章

需要談的事情電話裡不好溝通, 上野秋實和諸伏景光約定了一個地方見麵。

上野秋實原本的樣子太醒目,特意做了一番偽裝之後才從公寓出來。跟著手機上發來的地址坐上地鐵,下車後又轉了公交, 最後來到一處還沒開發的老城區。

這裡大多都是居民住房,日本的國土麵積小,樓與樓之間的距離也十分緊湊, 隨處可見四通八達的巷道,走在裡麵甚至會有一種處在迷宮的交錯感。但老城區的生活氣息要比市中心濃重很多, 路邊的商鋪在經過時也會熱情的招呼到裡麵看看。

第一次來這邊,上野秋實看著手機裡的地址有點頭疼, 還是旁邊路過買菜的阿婆好心幫他指了路才順利找到方向。

這次的目的地是一處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的老式住房樓, 外麵的牆體都已經出現部分剝落,上麵寫滿了歲月走過的痕跡。

從鋼管有些鬆落的樓梯走到二樓, 樓道儘頭左側的房門上掛著205的門牌, 在敲門之前,上野秋實偏過頭望向自己來時的樓道。

這一層樓一共有六間房, 從門口的痕跡和擺放的東西來看, 01、03、還有旁邊的06應該住著租戶,02和04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沒人進去過。

他收回目光,指節曲起在門板上按照約定好的節奏輕輕敲響房門。

在門口大概等待了一兩分鐘, 房門被人打開,房屋的主人還是那副胡子拉碴顯得有點落魄頹廢的樣子。

他看到門外的人,訝異的眨眨眼,“你好,請問你是?”

上野秋實拉下口罩。

“是我。”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辨彆, 溫吞的語速,毫無起伏的語調和聽起來有些清冷的嗓音, 這些組合起來,就組成了一個即使被人模仿也會有些許不同的獨特標誌。

諸伏景光眸中笑意閃過,側身請人進屋。

裡麵的空間不是很大,進門左手邊是廚房,浴室在另一邊,再往前就是鋪著榻榻米的客廳,中間擺放著一個小的圓桌,對麵是電視櫃和老式的電視。

目測可能隻有二十來平左右,但收拾的很清爽,牆上掛著時鐘和幾幅風景畫的相框,一旁的儲物櫃上還擺放著一個玻璃瓶,裡麵插著一支漂亮的春櫻,吉他包靠在儲物櫃旁邊,再過去一點就是可以晾衣服的陽台。

上野秋實進屋後慣性的將周圍打量一遍,隨後走到陽台,觀察周邊環境。

諸伏景光看著他的舉動笑了笑,走到廚房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小點心和泡好的茶端過來,放在中間的矮桌上。

“你突然說要過來,也沒準備其他的,附近有一家開了十多年的點心鋪做的仙貝很好吃,我特意出去買了一點回來,嘗嘗看喜不喜歡。”

上野秋實回到客廳,拉上陽台的窗戶和窗簾,走回到矮桌前盤腿坐下,一邊將頭上的帽子和口罩取下來。

出門的時間緊,他也沒做太大的偽裝,隻帶了假發和美瞳擋住了原來的發色,所以在取下帽子和口罩的時候,諸伏景光一瞬間有點恍惚。

他們認識時上野秋實就是這個樣子,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才是諸伏景光記憶中的上野秋實,幾年後的波摩即使是在外形上也會讓人感到有些陌生。但現在這樣,記憶好像一下子被拽回到幾年前的春天,在那個櫻花落下的時節他們在學校宿舍走廊上第一次見麵那天,青年就像現在這樣,垮著一張臉,半聳下的眼簾像是熬夜沒睡醒一樣,懶懶散散的,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事不關己的鬆弛散漫。

回憶起過去發生的那些趣事,諸伏景光忍不住笑。

笑聲傳到耳邊,上野秋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笑什麼?’

“沒什麼。”諸伏景光搖搖頭,雖然努力克製,但還是有些忍俊不禁。“隻是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

他斂了笑意,但眸光柔和的好似一池春水,水麵上蕩漾著星星點點的碎光,在燈光折射下一閃一閃,叫人都不敢與之對視太久。

“雖然有點想說好久不見,但現在好像不是適合敘舊的情況。”

“你這麼急找我,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他們現在各自的身份特殊,所以後麵的聯係少了很多,除非必要,很少有對方主動聯係的情況發生,所以這一次諸伏景光接到電話還有點驚訝,更彆提在說完電話後對方會主動找過來的這種情況。

“你這裡安全嗎?”上野秋實問他,諸伏景光猶豫點頭:“這裡算是我的一個秘密基地,偶爾有什麼事情需要交接的時候就會到這邊來,我對這一片很熟,這邊是老城區,附近生活的都是住了十多年的老人,要是有什麼陌生人出現很快就會知道了。”

確定安全就夠了,上野秋實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你被盯上了。”

“七號那天,你去橋高島屋做什麼?”

諸伏景光臉上的笑意一頓,麵露疑惑:“怎麼了?是七號那天出了什麼情況嗎?”

“嗯。”上野秋實輕嗯一聲,拿起桌上的一塊仙貝:“有組織的成員看到你和公安的人呆在同個地方,大概幾分鐘的時間,向上麵舉報懷疑你和公安有關係,你現在已經被上麵列進調查期了,等調查到明顯的證據之後就會派人解決你。”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神情也不再像剛才那麼輕鬆,眉峰向中間靠攏,顯得有些不解和疑惑。

“我那天也沒做什麼……”他擰著眉,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詢問:“秋,你知道北山組嗎?”

上野秋實眨了下眼,“北山組?怎麼突然提到他們?”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眉心微蹙:“你去那邊是因為北山組的事情?”

“不能說完全是因為北山組。”諸伏景光揉了揉頭發,笑得有些無奈:“你也知道的,從之前那次任務之後我就有點被冷藏了,現在工作主要負責四處搜集情報,也沒什麼具體的任務。”

“之前上麵讓我查一個人最近一些情報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點東西,和北山組有關,正好遇見之前的同事在附近鐘表店,就拜托他幫忙查點東西,整個過程應該沒有兩分鐘。”

“沒想到這樣也會被人注意到。”諸伏景光擰著眉,有些苦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情況就是這樣,如果隻是這件事情,上麵查也沒關係,當時鐘表店沒客人,店長在另一邊的櫃台,店裡隻有他們兩個,根本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可以當做隻是被人搭訕隨便問了點東西。

諸伏景光思考自己之前應該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被冷藏這段時間也沒有和公安那邊產生任何聯係和交際。

“你之前查的是什麼?”

上野秋實問他,如果隻是在同一個空間呆上幾分鐘沒有明顯的交談,應該不至於會被人舉報到上麵,這樣未免有點大題小做了。

“之前有一次交易不是失敗了嘛?”諸伏景光笑了笑:“據說是回去清點的時候發現有一部分貨出了問題,被人偷偷調換成了已經淘汰的型號,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接到的命令是讓我查查被調換的那批貨被人運到什麼地方去了。”

“結果查著查著,發現事情好像和北山組的一位堂主有關係。”諸伏景光撓了下臉頰:“我就拜托同事幫我查查這個堂主,公安那邊一直有搜集這些組織勢力的相關情報,查起來會比較快。”

“你是說,北山組的一位堂主調換了組織的貨……?”上野秋實詫異的眨眨眼,“誰給他的膽子?”

“這我就不知道了。”諸伏景光搖頭,聳了下肩膀,有些無奈道:“還沒查到那種地步。”

上野秋實沒再說什麼,把拿在手上的仙貝放在嘴邊咬了一口,一邊告訴他:“我讓人去修改了當天附近的監控內容,要是情況就和你說的差不多,應該沒什麼問題。”

仙貝烤的有些硬,咬下的哢嚓聲十分清脆,上野秋實皺了皺眉,不是很喜歡這種有點考驗腮幫子的小點心。

把東西咽下後,他對著諸伏景光說:“不過你現在的情況讓我覺得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我之前還讓人查了舉報你的那家夥的信息,是組織裡一個底層成員,你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交際才對,可對方不僅認識你,甚至還有辦法把舉報信息反饋到乾部那裡。”

上野秋實眼皮輕撩,望著對麵臉上浮現明顯茫然的青年,慢吞吞的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應該……沒有吧……?”諸伏景光也不是很確定。“我現在能接觸到的組織成員不多,平時也隻有在交接任務的時候才會聯係,應該沒有得罪什麼人才對。”

“唔……”上野秋實皺了皺眉,將事情來龍去脈仔細在腦子裡過了一圈。

諸伏景光看他這樣也沒打擾,乖乖的坐在對麵等待。老實說他現在完全是一頭霧水的狀況,努力想了想自己那天確實沒露出什麼破綻才對,他可以十分肯定當時店裡就隻有他們兩個,以店長當時所在的位置也根本沒辦法聽到他們倆說話的內容,即使從外麵的櫥窗看也不過是兩個人在同一家店裡毫不相關的挑選商品。

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被人盯上的,諸伏景光揉了揉想得有些抽痛的額頭。

抬頭看向對麵,青年眼睫低垂,手裡拿著仙貝無意識的擺弄,一眼就看出思緒已經完全不在這裡了。

想到對方在得知自己的事情後就著急的趕過來,現在又表現的這麼煩惱,諸伏景光不由心頭一軟,抬手碰了碰桌上放著的茶杯,將已經不那麼燙手的茶推過去。

“先喝點茶吧,點心吃多了容易口乾。”他語氣溫和,眉眼微微彎起,笑得一臉柔和。

“彆太擔心,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上野秋實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抬手按壓太陽穴的位置。

“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壓低眉眼,吐了口濁氣,心情有點不好。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事情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你目前查到的東西很有可能牽扯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有人打算在你查出來之前先把你解決掉。”

上野秋實抬眸看向他,語調微微泛著冷意:“第二個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對付我,所以打算先把你搞下去。”

諸伏景光因為他的話感到疑惑。

第107章 第 107 章

對於上野秋實列出的兩個選項, 諸伏景光一點頭緒也沒有。不過隨後便從上野秋實那裡得知,對方目前已經成功接任成為組織在關西地區的負責人。

聽到這個消息,諸伏景光詫異的眨眨眼, 感歎道:“秋果然好厲害呀~”

上野秋實:……

所以你這種哄小孩的語氣是要乾嘛?想吵架嗎?

他因為對方的語氣默默無語了一會兒,沒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就目前來說,他們現在手裡掌握的情況太少, 還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種情況。隻是心裡一種莫名的直覺讓上野秋實更傾向於可能這兩種情況都有。

關西負責人的位置是塊大肥肉,沒見他甚至還沒開始交接工作就已經有人盯上他搭檔的位置。明明之前在上麵表示要給他準備搭檔的時候沒人吭聲, 最後也隻能在幾個新加入的新人裡麵挑選,現在倒是成了香餑餑了。

上野秋實揉揉頭, 雖然之前就想過這會是個不太好接手的燙手山芋, 但是怎麼也沒想到麻煩會來的這麼快,以至於之後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你這邊就先按兵不動吧。”他歎息一聲:“我會讓人安排好掃尾的工作, 你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上麵給你安排的工作你也可以繼續,不過如果發現什麼不太妙的事情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一定要第一時間聯係我。”

“至於其他的, 我會讓人盯著,你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就足夠了。”

諸伏景光點點頭,明明挺大一隻的, 看上去卻莫名顯得有些乖巧。

“秋。”他叫了一聲上野秋實的名字,還陷在煩惱中的上野秋實無意識地響應一聲,抬眸看去,視線中的青年彎起眉眼,一點沒有自己被卷入麻煩中的自覺, 反倒笑得一臉溫和寬慰他。

“彆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不管怎麼說之前在學校我也是經常排名前列的人, 雖然比不上你和零,我好歹也是拿到過優秀結業書的人。”

他在矮桌前起身,伸長手放在上野秋實腦袋上揉了幾下,笑著說:“雖然很開心你這麼關心我,但是也彆給自己太大壓力,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很沒用的樣子。”

“……誰關心你了。”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抬手揮開自己腦袋上的爪子。

“我隻是不想被你連累。”他繃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原本就定好之後一段時間會由你來擔任我的搭檔,要是你這邊出了什麼問題,上麵還不知道派什麼樣的家夥過來。”

“本來交接工作這段時間就很忙,我才沒那麼多的美國時間去應付那些不知所謂的蠢貨。”

諸伏景光撐著臉頰笑眯眯的聽他說,聽完也沒說什麼,隻用一雙裹挾著笑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人看。

上野秋實:……

這人好煩。

被盯著的時間長了,上野秋實努力繃緊的表情出現點變化,在他快要控製不住惱怒的情緒之前,諸伏景光很有眼力見的見好就收。

“說起來,好像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好好說話了。”諸伏景光神色十分自然地轉移話題,臉上的笑還是一如既往,溫潤無害的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等下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之前出門買點心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賣新鮮的水產,就買了一些回來,現在還在水池活蹦亂跳。”

諸伏景光微微偏頭,笑眯眯的補充一句:“之前在附近的婆婆那裡新學了一些做拉麵的小技巧,婆婆說按照她的方法做出來的拉麵會比外麵店裡賣得還要好吃,我還沒試過,要不要一起試試?”

惱怒的情緒被人打斷,話題還被帶到奇怪的地方,上野秋實眨眨眼,臉上浮現一瞬間的迷茫。

等回過神來,明白是對方惡趣味故意的,忍不住瞪了對麵一眼,兩邊眉毛開始向眉心靠攏,皺成一團。很明顯陷入糾結。

幾個小夥伴當中,要說廚藝最好的應該就是對麵這個家夥,更彆說提供的晚飯菜單是上野秋實個人最喜歡的海鮮拉麵。

最後他實在沒抗住誘惑和好奇,答應晚飯留了下來。

可能也是清楚自己剛才差點把人惹惱了,準備晚飯的時候諸伏景光拿出十二分的態度認真應對,且大部分準備的都是上野秋實比較偏愛的。

鑒於此,吃過晚飯,上野秋實在心裡默默消了氣,決定原諒對方剛才的壞心眼。

事情討論的差不多,用過晚飯後上野秋實並沒有繼續停留下去。和人告了彆,還留下了一個緊急聯絡方式,便離開老城區坐上公交地鐵回八本木的公寓。

回到家也沒有直接休息,確認環境安全後又再次撥打了熟悉的號碼。

這次不僅是需要對方幫忙調查那批消失的貨以及後麵是否和一些麻煩的事情存在什麼關聯,他還請人幫忙盯著北山組的那名堂主。

“……我現在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是你的下屬了,老板。”

電話另一端的人最後實在忍不住吐槽,“你這一天遇到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這裡要查,那裡也要查,感覺再這樣下去我手裡的人都不夠你使喚。”

公寓裡隻有自己,上野秋實也沒注意什麼形象,衝著隻開了一盞台燈的客廳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蜷縮在沙發軟墊上,輕輕歎息。

“沒辦法。”他說:“就是這麼倒黴。”

“真慘。”對方心有戚戚,雖然嘴上吐槽,但最後還是痛快的答應了。

“還是老規矩,最晚一個星期給你答複,承蒙惠顧,彆忘了早點打錢過來~”

對麵掛了電話,上野秋實把手機丟在旁邊,在沙發上躺了大概六七分鐘,頂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認命爬起來。

之前拿到的資料名單他還沒仔細看過,現在得去書房拿電腦然後把裡麵的資料全部記下來,不然之後交接工作會變得很麻煩。

明天下午還有一個采訪節目需要準備,上野秋實揉著頭發,臉上懨懨的,隻感覺整個腳步無比沉重。

……

淩晨三四點,熱鬨喧囂的城市仿佛被人按下了靜音鍵,街道上看不見人影,高樓大廈的燈光也全然熄滅,街道兩側的路燈散發著昏暗的光線,照亮馬路四周,給深夜出行的人帶來些許便利。

與空寂的街道相比,一處不為人知的倉庫顯得熱鬨許多。

兩方人馬集結在一塊兒,在寂靜的深夜裡做著無人知曉的交易。

不見光的角落,一個人影佝僂著身形蜷縮在角落,視線從縫隙處小心翼翼探出,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不遠處的隊伍,並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記錄在腦海裡。

……

時間不急不緩的往前推進,借著琴酒送過來的那份資料名單,上野秋實還算順利的慢慢接手了關西地區的工作。

儘管有些人和之前冒出來的那個家夥一樣不太滿意他這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好運花瓶,上野秋實選擇用之前一樣的方式,將跳得最歡的小頭目簡單粗暴收拾一遍,其他人也就一起老實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至少在明麵上沒人再敢對他有什麼意見。

結束完一天都工作,上野秋實回到公寓,洗漱完從浴室出來,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

聯係人依舊是之前那個熟悉的號碼,他放下頭上擦頭發的毛巾,從沙發上拿起電話。

“摩西摩西,晚上好呀老板。”

上野秋實走到淨水器前麵,肩膀夾著電話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邊和電話裡的人說:“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之前拜托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電話另一端的人嘻嘻笑起來,經過變音處理後的笑聲聽著有些瘮人和詭異。

“當然,砸自己招牌的事情我可從來不會乾。”

“話說老板你是怎麼做到的,每次讓我調查的事情都這麼有意思。”

上野秋實表情一頓,轉身倚坐在台麵,拿起冰水抿了一口。

“這次又發現什麼了?”

“你之前讓那批貨是北山組北堂主熊野龍一調走的,不過這件事情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那邊故意賣關子的停頓了一會兒,上野秋實沒吱聲,又喝了口水。

“……老板你怎麼不說話?”

上野秋實放下水杯,捏了捏鼻梁骨,眉眼間淨儘是疲憊:“在給你機會,再墨跡兩分鐘我就直接扣錢。”

“……你這人怎麼還是這麼沒幽默感。”那人小聲吐槽一句,但為了避免最後被老板扣錢,加快了幾分語速,快速揭曉謎底。

“幫他調走那批貨的人是你們內部一個叫藤田的小管理,他們之間好像達成了某個交易,藤田把這批貨給他,熊野把北山組名下的一個碼頭借給他用。”

上野秋實動作一頓,放下手,手掌放在身後的台麵,手指在大理石的台麵上輕輕敲打。

“消息確定?”

“那當然,要是消息錯了一點我把錢全部退給你。”

行吧,能讓這家夥做出這種保證,那基本上不會有錯了。

“藤田借用碼頭做什麼?”他不由問對方,聽筒裡又傳來一陣詭異的嘻嘻怪笑。

“當然是做一些不好的壞事啦~”

“比如人口買賣之類的,據說下個月內就會到一批。”

上野秋實眼底眸光一瞬間冷凝下來。

“我記得你好像最討厭這種事,這次打算動手嗎老板?需不需要幫忙,看在老顧客的份上給你打九點五折。”

“不需要。”上野秋實垂下眼,指腹摸過杯沿,眼底冷光漸漸收斂,“藤田在為誰做事。”

“這個嘛……”那邊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道:“這個還沒查到,時間太短了老板,就算再怎麼壓榨員工也沒有你這樣的,好歹多給我一點時間啊。”

“行吧,給你時間,你繼續查下去。”上野秋實拿過沒喝完的水杯仰頭將剩餘的冰水一口喝完,隨後將杯子放下,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台麵上發出噠的一聲脆響。

“還有沒有查到其他彆的東西?”

“其他的,我想想啊……”

話音剛落,電話那邊響起紙張翻頁的嘩嘩聲。

“有了,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

“你之前叫我幫忙看著的那家夥最近好像有點麻煩啊老板,最近這幾天他周圍好像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身影。”

“而且看起來似乎準備這兩天就要動手了,老板要是想保住那家夥最好還是早點準備吧,不然我感覺那人很可能就要完蛋了。”

上野秋實剛剛平複的心情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便徹底沉了下去。

第108章 第 108 章

之前為了方便監視和調查, 諸伏景光在北山組的堂口附近找了一份音樂教室吉他老師的兼職。

這天下完課,他同往常一樣背著吉他包從教室裡出來,走在回去的路上卻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他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周圍街道, 餘光不斷觀察四周的情況,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心裡升起的異樣卻像蟲子在身上攀爬一樣,叫人心底發毛同時完全沒辦法忽視。

在站台等車的時候他猶豫片刻, 最後乘上了和原本的目的地截然相反的列車。

下班高峰期,站台的人很多, 車門打開人群一窩蜂的擠進去,像灌滿沙丁魚的罐頭一樣幾秒的功夫就將車廂擠得滿滿的。

諸伏景光被人群推攘到角落的縫隙之間, 周圍全是人, 但身上那股叫人心底發毛的異樣卻消失不見了。

諸伏景光靠著車門心裡微微鬆口氣,明白自己可能是被盯上了。儘管異樣消失, 但他並沒有就此放鬆, 心情反倒更覺得凝重。

不出意外的話,如今跟在他身後的應該是被派過來處理他的殺手。

不能牽扯到無辜的群眾, 還要儘量保證自己的安全。

諸伏景光開始思考目前的狀況應該怎麼處理, 結論也定的很快。他拿出手機編輯一條簡訊出去,等下一站地鐵停下後便順著人流一起出去。

果不其然,在離開月台沒多久, 那股異樣又再次從心底冒出來,像被觸碰到的警報器一樣不停在腦海中中發出警告。

諸伏景光儘量維持自然,視線掃過附近的街道,腦海中浮現起周圍的地圖,規劃好路線後, 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慢慢朝那邊去。

’我需要大概四十分鐘。‘

這是簡訊發出去後得到的回應,雖然很想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但諸伏景光不敢挑戰後麵的人有沒有在大街上動手的膽量,要是在大街上出現有人被當街射殺的新聞,很大可能會造成民眾恐慌。

思及此,諸伏景光還是儘可能的將人引到行人稀少的地方。

他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出版社的印刷廠在去年因為經營不善的關係倒閉了,工廠至今沒有租出去,旁邊也是些因為年代過於久遠已經列入城市規劃一環目前已經沒什麼人居住的小區。

也是諸伏景光特意選的地方。

不會驚擾到普通群眾,路線又足夠複雜,可以拖延時間的同時也能讓他儘可能的反殺回去。

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諸伏景光還是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誰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死自己。

就目前掌握到的情報還不足以讓他列出相應的等式,糅合所有的線索最後也隻是得出一個結論,這件事情背後存在某個高層的身影。

再看對方這麼著急滅口的行徑,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件事情背後還藏著什麼驚人的秘密。

諸伏景光一邊思索,在腦海中回想迄今為止自己找到的所有相關情報,想要從中窺探到一點蹤跡,然而心底忽然升起的寒意將他的思緒徹底打亂,人猛地回過神,身體下意識地往旁邊偏離。

下一秒,無聲射出的子彈擦過他的發絲打在牆壁上,讓破舊的牆體表麵上出現一個陷下去的凹洞。

彈藥裹挾的硝煙氣息被風帶到鼻尖縈繞,濃重刺鼻的味道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諸伏景光瞳孔收縮,猛然轉頭看向子彈襲來的方向。

這會兒時間雖然不算晚,但天空已經完全黑了,萬裡無雲的天空之上隻有一輪美麗的圓月高高掛在上麵,灑落一層銀白色的月光,隱隱照亮了附近沒有明亮光線而顯得昏暗可怖的街道。

道路旁立著的自動販賣機旁隱約浮現一道影子,一閃而過的火光在黑暗裡炸開,諸伏景光下意識再次躲過。

幾乎不做思考,身體在下一秒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一般迅速調轉方向朝著前方岔路口的其中一條小道跑開。

腳步聲從後麵傳來,諸伏景光沒有回頭,身上的吉他包多少有些妨礙動作,但借著對路線的熟悉,讓他有驚無險地避開來自身後的狙擊。

道路儘頭通向公路,視野也瞬間變得開闊,沒有更好的躲避地點,諸伏景光腳下一轉,跑向不遠處早已被廢棄的印刷廠。

潛伏臥底的第一課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冷靜,諸伏景光曾經拿到的成績是A,因此即使在麵對這種情況,他依舊冷靜鎮定的找好藏身地點,在殺手追上來之前取下自己的吉他包。

如果是在進行某些特殊任務時,吉他包是用來掩人耳目的來福槍袋,但今天裡麵隻是放著吉他,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這幾天出門都會把拆卸的手.槍零件放進去,有效避免檢查的同時能在某些突發情況下為自己提供方便。

而現在他也不得不慶幸自己的謹慎。

花了幾秒鐘時間組裝好手槍,諸伏景光將吉他包找地方放好,重新找好地方掩藏好身形,視線望向進門口的方向,壓下心臟跳動的頻率,慢慢平複自己的呼吸,直到呼吸聲變得微不可聞,整個人猶如和陰影融為一體。

噠、噠……

微弱的腳步聲被空寂的環境放大無數倍,諸伏景光屏息靜氣,通過風中傳來的聲音遠近判斷出手的時機。

第一槍出手的機會最為重要。

他並不準備直接對人下殺手,目前掌握的情報有限,敵人還藏在暗處不知虛實,目前最快捷的辦法就是把人抓起來,從殺手口中知道到底是誰給他下達的追殺指令。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

腳步聲逐漸接近,月光將影子拉長,緩緩出現在門口。

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有點眼熟,是之前和他們同事參與考核的萊伊。

而現在,他們一個是被追擊的目標,一個是奉命追殺的殺手。

諸伏景光屏息抬手,標準目標,按下扳機。

嘭的一聲槍響在空寂中炸開,但是卻被對方躲開了,而他所在的位置也因為槍聲暴露。

萊伊躲在門後,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連開幾槍。

槍聲從大門傳出去,驚擾了電線杆上停留的烏鴉,伴隨著刺耳的鳴叫,黑色的羽毛從空中旋轉落下。

變得急促和粗重的呼吸聲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一並在空氣中蕩開,二樓走廊窗戶前接連兩道人影一晃而過。

身後的子彈從小腿擦過,火辣的刺痛感傳來,諸伏景光腳步一亂,往前踉蹌,扶著圍欄穩住才沒有順勢摔倒,但身後的人也趁著這個機會追上來了。

漆黑的槍口對準他的額頭,諸伏景光慢慢站直身體,衝著背對著窗外月光站在自己對麵的青年無奈笑了笑,實在沒想到對方這麼難纏。

“看在我們曾經共處一室的交情上,你能滿足我臨死之前最後一個願望嗎,萊伊。”

黑發綠眼的青年冷靜沉默,在聽到對方的話後眸光微微動了幾分。

“說說看。”

鑒於之前的經曆,萊伊對麵前的青年存在一絲好感,當然這份好感僅因為對方在另一個人的襯托下顯得無比溫和包容的脾氣和出色的廚藝。

這點好感度並不足以讓他違背命令放棄任務,但如果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倒是也無所謂。

“我想知道是誰下的命。”

聽到對方的話,萊伊沉默片刻。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你馬上就會死在這裡,知道了也不會改變這個結局。”

四十分鐘好像還很長,諸伏景光笑得無奈,儘可能的想辦法拖延下去,“總好過到了下麵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又或者是做了什麼才會被人盯上吧。”

“與其稀裡糊塗的沒了命,我還是比較想做一個明白鬼。”

“還是說就連最後這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你都不願意滿足我嗎?我還以為我們至少也是見麵會打招呼的朋友了。”

諸伏景光說的失落,麵上也帶出幾分。萊伊擰擰眉,不是很理解他在難過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也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不過……想到指令傳遞出來的訊息,萊伊思考幾秒還是將指令告訴他。

“我收到的命令來自研究院。”

“署名代號是……”

“Captain Man(摩根船長)”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萊伊整個驚住,猛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道人影從前方不遠處的陰影慢慢走出,一半站在月光下,一半人停留在黑暗裡。

對方穿著一身灰色衛衣和長褲,頭上戴著兜帽和口罩,看不清楚長相,一隻手悠悠閒閒地放在衛衣前麵的口袋裡,一隻手舉著槍,槍口直直的對準萊伊。

“給你下令的人代號摩根船長,目前是研究院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組織高級乾部,讓你動手的原因是為了殺人滅口,我說的對嗎?”

“組織代號成員,狙擊手,萊伊。”

“你是什麼人?”萊伊的臉色沉了沉,壓低聲音詢問,並且調轉槍頭,將槍口對準不遠處突然冒出來的家夥,腳步緩緩向側,和蘇格蘭拉開一個安全距離,避免一不小心被人前後夾擊。

戴兜帽的青年也慢慢走近,方向偏向於蘇格蘭所在的位置,小小的舉動也讓萊伊明白,這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蘇格蘭。

“我是誰並不重要,現在的重點是你們研究院的人打算對關西地區的成員動手,想好要怎麼和上麵解釋了嗎?”

青年語氣淡淡,握著槍的手上下晃了晃,“還是說摩根船長對BOSS的指令不滿,打算趁著負責人交接的這段時間給他先來一個下馬威?”

對方話裡傳遞的訊息讓萊伊眯了眯眼,開口解釋:“我接到的指令是蘇格蘭被指認為公安臥底,上麵讓我來清理叛徒。”

“還是剛才的話,不管什麼原因,除非BOSS親自下令,不然關西地區的事情就該交給關西地區負責人來處理,你們研究院的人整天閒著無聊可以研發點新東西,每年申請那麼多行動資金卻什麼結果也沒拿出來,現在還想插手關西地區的事情,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撐死。”

青年的語氣隨著話語逐漸變得不耐煩,說完直接下達最後通令:“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滾蛋要麼和我動手,死活不論。”

感受到青年身上傳出來的殺氣,萊伊麵色微頓,視線轉到旁邊不遠處的蘇格蘭,思考片刻,收回舉槍的手,兩隻手做投降狀放在肩膀兩側。

二比一,形勢不利,更何況蘇格蘭的身份還沒徹底確認,現在沒必要和人硬碰硬。

“這還差不多。”兜帽青年哼了一聲,同樣放下槍,示意對方離開。

等人走後,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他才轉過身,看向右側的青年。

兜帽下的視線上下打量,因為目光夾帶的審視太過明顯,讓蘇格蘭不由縮了縮肩膀,抬手捂住有些發涼的脖頸,溫和禮貌地笑了笑。

“那個,你好…?”

“你就是蘇格蘭?”青年抵著舌尖嘖了一聲,隨後又從鼻腔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聲,不滿的嘀咕聲毫不掩飾。

“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真不知道老板怎麼想的,還讓我特地跑一趟。”

蘇格蘭眨眨眼,先是感謝了一番對方剛才的出手相助,又沒忍住好奇開口詢問。

“那個,請問你是?”

“還有你口中說的老板……是秋……是波摩先生嗎?”

“秋……居然還叫的這麼親密……”青年小聲嘀咕,怪異的視線落在蘇格蘭身上。

第109章 第 109 章

銀白色的德國賓士開進印刷廠的大門, 車燈掃過門後的空地,等在道路一側的兩人視線緊跟著過去,戴兜帽的青年揣著手慢慢悠悠起身。

車子在兩人不遠的地方停下, 車窗搖下來,露出上野秋實那張倦怠懨棄的臉。

“喲,老板, 晚上好呀~”

“這麼久沒見你怎麼看上去還是這麼沒精神呀,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青年走到車前, 一隻手放在車窗頂上歪歪斜斜的靠著,一隻手抬起來招財貓似的打起招呼, 笑嘻嘻的聲音聽著挺有活力。

“晚上好。”上野秋實瞥了他一眼, 視線越過他的手彎看向後麵慢慢靠近的諸伏景光。

在等待這段時間他回去把自己的吉他包背了回來,因為之前的追逐和打鬥, 衣服上粘上了一些灰塵和汙垢, 雖然整理過了,但還是能看出有稍許淩亂, 衣領和褲腿上沾著鮮血, 最惹人注目的是右臉上一道擦過臉頰的劃痕。

“受傷了?”他對著走近車前的人問。諸伏景光搖搖頭:“一點小擦傷,沒什麼大礙。”

“老板你還信不過我嗎?有我在肯定不會有事的啦~”青年戴著兜帽和口罩遮擋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臉一下擠滿了整個視野,上野秋實看著他, 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額頭把人推遠,麵無表情:“湊太近了。”

“誒~”兜帽青年順著力道身體後仰,嘴裡還在發出誇張拉長的奇怪調子。

諸伏景光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眨了下眼,心底湧現出一股很奇妙的滋味。

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是莫名的,從心底升起一股有些微妙的失落。

光是從兩人相處的氛圍和舉動來看, 秋和對方應該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並且看上去很信任對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既有些開心那兩年的時間裡秋並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卻又忍不住失落難過於曾經丟失的兩年時光。

看他垂下眼,有些落寞的站在不遠處,上野秋實皺皺眉,還以為是對方哪裡不舒服,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確定自己沒事?”他知道諸伏景光麵前詢問,視線停留在對方臉頰上的擦傷和已經乾枯的血漬片刻,側過身:“灰鵝,幫我把後備箱的醫藥箱拿過來。”

被稱為灰鵝的青年視線在他和他身後的蘇格蘭身上來回打了個轉,笑眯眯的比了個OK的手勢:“好哦,馬上來。”

“先擦擦臉。”上野秋實從口袋裡取出自己的手絹遞過去,看了下四周,周圍沒有坐的地方,但空地不遠處的入口抬高了一截台階。他拉著人走到台階前麵,諸伏景光拿著手絹笑得有些無奈。

“我真的沒事,不用這麼緊張。”

上野秋實抬眸一眼掃過去,諸伏景光啞然,乖乖坐到台階上,老老實實用手絹擦臉。

乖巧.jpg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的灰鵝眉梢輕挑,手臂向上抬了抬手裡拿著的醫藥箱。

“老板,這東西還要用嗎?再耽擱幾分鐘好像都快要愈合了哦。”

上野秋實動作一頓,撩起眼皮眼神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灰鵝撇撇嘴,在口罩前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順便把手裡的藥箱遞過去。

上野秋實接過,放在地上打開,拿出需要的東西,半蹲在地上手指捏住棉簽,沾上一點碘伏幫諸伏景光慢慢上藥,雖然沒什麼表情,但下壓的唇角讓人一眼就看明白他現在心情不太好。

“讓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嗎?”他一邊上藥一邊問旁邊無所事事的青年。

灰鵝應了一聲,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截小小的距離:“還差一點點,不過大概都清楚了。”

“說說看。”

諸伏景光像個安靜的吉祥物一樣聽著兩人對話,隻有在傷口被碘伏刺激到的時候才沒忍住皺眉,嘴裡輕輕嘶氣。鼻間能聞到藥水刺鼻的味道,但其中好像還摻雜著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味道若隱若現,甚至會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諸伏景光不由垂下目光,看向半蹲在自己對麵的人。

灰鵝掃了一眼,發現這人明顯在走神,用舌頭抵了抵腮幫子,輕嘖一聲,將自己調查到的情報分享出來。

“摩根船長?”上野秋實手指一頓,思考了片刻:“我好像沒有得罪過這人。”

“所以是為了關西負責人的位置?”

“……其實我覺得就算老板你把人得罪了你估計也記不住。”灰鵝小聲碎碎念,聲音傳到上野秋實耳中,緊接著灰鵝便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毛骨悚然的寒意從骨頭縫裡冒出來。

他整個人一下就老實了。

“摩根船長好像一早就盯上關西負責人的位置了,不過之前都沒什麼機會,這次好不容易抓到那誰的把柄把人趕下去,以為自己十拿九穩,結果沒想到最後是老板你頂上位置。”

灰鵝迅速說完,覷了覷上野秋實的表情,移開視線抓著自己的頭發繼續補充:“有上麵的人盯著,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所以就先盯上老板你的隊友這個位置了,剛好這位蘇格蘭……“灰鵝指了指諸伏景光:“查到了一些對他們不太妙的事情,就打算一起收拾了,之後再把他們的人安排到老板你身邊,直接架空你。

畢竟老板你確實沒什麼資曆和人脈,又不愛管閒事,與其想辦法乾掉你自己上位,還不如讓你在負責人的位置上呆著不管事,這樣之後萬一出了什麼問題,還有人在上麵幫他們背黑鍋。”

“就是他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你會這麼關注……”靜靜聽著的諸伏景光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地勾起嘴角,迎著視線露出一抹溫和有禮貌的淺笑。

灰鵝:……

他移開視線。

“大概是覺得等人死了之後要什麼證據還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反正死人又不會開口,掃尾工作做的沒以前到位,被我順藤摸瓜抓到一點尾巴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處理好臉上和腿上的傷口,上野秋實起身,拍了拍膝蓋上沾上的灰塵。

灰鵝三兩步摸到他身邊,手擋住嘴巴湊到耳邊小聲嘀咕:“老板,你跟這誰到底什麼關係呀,他剛才還叫你的名字,現在看你這麼緊張他,這家夥該不會是未來老板娘吧?”

“要真是你記得和我說,看在你的麵子上他找我辦事情我給他打九點九折。”

所以我的麵子隻值0.1?

還有老板娘什麼鬼,最基本的性彆就不對吧?

上野秋實無語,把人推開。

“錢不打算要了?”

“誒??”灰鵝整個人呆住,“不是,老板,你認真的?問一下都不行?”

上野秋實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閉嘴,事情辦完趕緊滾蛋,不然剩下的錢彆想要了。”

“我現在就走!”八卦和錢相比當然是錢更重要啊,灰鵝立刻表明態度,拔腿就跑,離開前還喊了一句:“老板,下次有這種生意記得還叫我啊,祝你和老板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上野秋實:……

要不是人一溜煙兒的跑沒影了,上野秋實能把人拽過來一頓暴揍。

當初就應該把那張破嘴給他縫上,一天到晚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上野秋實望著人消失的方向一臉無語。

“噗。”

耳邊傳來笑聲,他順著方向看過去,諸伏景光捂著嘴,肩膀微微顫抖,見人看過來,他努力憋住笑意:“抱歉,一不小心沒忍住。”

上野秋實:……

“上車。”他當做什麼也沒看到,拎起地上的藥箱,一臉冷漠的朝汽車走去。

諸伏景光眨眨眼,麵上蕩漾著明顯的笑意,跟著走過去,把吉他包放進後備箱。上車後他看著身側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不合時宜的壞心眼從心底冒出來,讓他很想同對方問一句:坐副駕駛的話,秋你的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不過身旁的人好像沒有女朋友,還有點擔心把人逗過頭了,所以諸伏景光上車後明智的保持沉默。

“安全帶。”旁邊傳來一聲提醒,諸伏景光這才回過神來,像是不小心被人抓包似的,有些手忙腳亂的找安全帶。

上野秋實腦袋上黑線滑落,看他慌張的折騰了一會兒也沒扣上,無語地扯了扯嘴角,解開自己腰間的安全帶,側過身,靠近諸伏景光的方向,伸手幫他把就在座椅縫隙處的安全帶找出來。

突然靠近的距離讓諸伏景光僵在椅子上不敢亂動,視線裡被放大的側臉上濃密卷翹的眼睫輕輕顫了兩下,讓他的心臟也莫名跟著顫了顫。

鼻間再次聞到一股玫瑰的香氣,這次沒了彆的氣味遮擋,馥鬱濃豔的香氣變得充盈。

諸伏景光微微前傾,下意識去辨彆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樣香甜的氣息不像是秋會喜歡的香水類型。

隻是沒等他辨認完,耳邊傳來一聲哢的脆響。安全帶係好了。

上野秋實也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拉過身側的安全帶係好。餘光掃到身側的人正在看著自己,他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微微偏頭:“怎麼了?”

“……沒什麼。”

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神色自然的問他:“秋,你換香水了?”

上野秋實麵色疑惑,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好像是昨天換的沐浴露。”他放下手,將手放在手刹上,等發動機啟動的時候偏過頭問身邊的人:“很奇怪?”

“還好。”諸伏景光眨眨眼:“什麼牌子的沐浴露?聞起來好像還不錯,我家裡的快用完了,正好想換一個牌子試試。”

“沒太注意。”上野秋實想了想,想不起來,搖頭:“一會兒你自己去看吧。”

“嗯?”諸伏景光一臉疑惑。

上野秋實轉動方向盤,調轉車頭,一邊抽空回他:“這段時間你先搬到我那裡和我一起住,手上的工作也先停了。”

“等我忙完這段時間……”他說到一半頓了頓,語調瞬間冷了好幾個度。

“我帶你去把場子找回來。”

第110章 第 110 章

一直到去自己的臨時住處收拾了換洗衣服, 被帶到八本木的公寓,諸伏景光都還沒能從那句‘我帶你去把場子找回來’中回過神。

大概是從沒想過會從這人嘴裡聽到這麼‘熱血’的話,有種微妙的不適應。

……所以說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頂著那張冷淡厭倦的臉說出這種讓人會心一擊的話啊。

諸伏景光回神捂住臉, 低低歎息一聲。

“?怎麼了?”

上野秋實脫下外套掛到玄關的衣架上,聽到聲音側過身,他身上貼合的襯衣馬甲掐出來的腰線弧度明顯, 被西裝褲包裹的兩條腿又直又長。說話的同時還用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勾住領口下的領帶,微微仰頭輕拽兩下, 將一直扼住脖子的領帶拉鬆,垂著眼角視線傾斜過來, 帶著疑惑無聲詢問。

玄關暖黃色的燈光從頭頂灑落下來, 好似在無形中增添了一絲曖昧的色氣,灑落一層在青年身上, 漂亮的有些不真實。

諸伏景光一瞬間失去言語, 仿佛被燙到般迅速挪開視線,低下頭在鞋架上尋找可以更換的拖鞋, 嘴裡一邊說著:“沒什麼, 就是想問你我能穿的拖鞋在哪?”

“右下角第二個格子,零上次過來新買的,還沒用過。”上野秋實打了個哈欠, 用腕骨揉了揉眉,“你晚上還是之前那個房間,裡麵的東西沒動過,要是缺什麼就先記下來,明天再去超市買。”

“嗯。”

諸伏景光應了一聲, 上野秋實看他好像沒彆的問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就沒再叮囑什麼,轉身走向客廳。

餘光中穿著粉色拖鞋的兩隻腳一前一後離開視線範圍,諸伏景光在慢慢抬起頭,看著人走進客廳的背影,抬手摸了摸發燙的耳朵,眉眼無奈的笑了笑。

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腦子裡儘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要是讓秋知道自己剛才在想什麼,估計整個人都得炸毛。

……雖然那樣好像也比較有趣,不過還是算了。

換好鞋子走進客廳,一眼就能看到對麵將整個城市夜景和晴空塔籠罩其中好似一副畫的落地窗。

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好似繁星落在地麵鋪成了一條觸手可及的銀河,在黑夜裡閃閃發光,瑰麗至極,叫人心底忍不住讚歎這獨屬於大都市的浪漫和美麗。

諸伏景光情不自禁地站在窗前欣賞了一會兒,耳邊傳來聲音,他轉頭望去,換上一身休閒居家服的上野秋實揉著頭發從過道走出來,一邊走向廚房一邊問他:“你要吃點東西嗎?”

“我今天中午沒吃飯,之前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參加訪談節目,沒辦法離開,就叫先叫人過去幫忙了,晚飯也沒時間吃,感覺快被餓死了。”

諸伏景光眨眨眼,邁開腳步跟在他後麵走向廚房,一邊笑:“難怪剛才就一直覺得你心情不太好,原來是這樣。”

“是我的錯,讓辛苦工作一天的波摩先生都沒時間吃晚飯,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笑吟吟的擼起袖子,嘴裡調侃:“不如這次就罰我給先生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來彌補造成的損失怎麼樣?”

上野秋實一隻腳剛踏進廚房,聞言頓住,掃了眼惡趣味再次冒頭的青年,心裡翻了個白眼的同時也在思考。

“家裡好像沒什麼材料了。”

他走到冰箱前麵,打開保鮮室和冷藏室,諸伏景光湊過去瞧,“有牛排和餃子。”

“上麵櫃子還有之前沒吃完的意大利麵。”

上野秋實揉揉頭,起身:“不過好像沒什麼蔬菜了。”

“番茄醬還有嗎?”諸伏景光問他,一邊走進廚房去之前放調料的地方看看。

“可以把餃子和牛排煎一下,我看還有些肉,再煮個肉醬麵,晚飯這樣應該差不多。”諸伏景光拿著醬料瓶晃了晃,“至於大餐就明天再補上吧,冰箱裡的東西都需要補一點。”

“也行吧。”上野秋實打了個哈欠,一點也不客氣的吩咐人:“我去燒水,煎牛排的事就交給你了。”

“嗯。”諸伏景光也沒意見,兩人分好工,各自準備需要用到的東西。

“說起來,秋,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嗯?”嘩嘩的水流聲響起來,上野秋實從水池前抬頭,疑惑地看向他。

什麼?

諸伏景光倚著廚房門無奈提醒:“剛才那個人,你到現在還沒給我介紹過,之前他突然冒出來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今天完蛋了,結果沒想到是你認識的人,還有你們之前說的那些,我到現在都還有點雲裡霧裡的。 ”

“而且看你和那人看上去關係很不錯的樣子,不打算介紹一下嗎?”

好吧他確實很在意這件事。

不過是有點擔心秋在他們不在的那段時間被一些不知底細的家夥給騙了。諸伏景光心裡默默的為自己解釋。

“你說剛才那家夥?”鍋裡接的水差不多,上野秋實關掉水龍頭,一邊回他:“那家夥你可以叫他Greygoose(法國灰雁)或者灰鵝伏特加,他個人比較喜歡灰鵝這個名字。”

聽到這種帶有某種特殊意義的名字,諸伏景光可以說並沒有特彆意外,“他也是組織的代號成員?”那你這麼信任他,真的可以嗎…?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欲言又止的看著上野秋實。

上野秋實沒注意他的表情,將打好水的煮麵鍋放到爐子上,開火等待燒開,抬手打開上方的櫃子找之前沒吃完的意大利麵,順口回答對方的問題:“勉強算是。”

“勉強?”諸伏景光一臉疑惑。

“那家夥雖然也算組織的成員,但存在感不強,準確來說組織的工作隻是他給自己拉生意的一種手段,那家夥的真實身份是意大利西西裡島出來的情報販子。”

“隻要給錢,你想要什麼樣的情報他都會想辦法給你找出來,並且情報準確性還不錯。”

“……組織的情報他也敢賣?”諸伏景光驚訝地張了張嘴,上野秋實眉梢輕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可以這麼快知道這件事情的內幕?”

“隻靠我一個人想查這些東西,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條件允許的話,或許你們可以考慮和這些情報販子合作,有時候可能會帶來一些不一樣的驚喜。”

“至於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並沒你想的那麼熟,隻不過之前去意大利出差的時候意外救了他一次,後麵發現他手裡的情報屋做的不錯就慢慢開始合作了。”

說完話,他放下手裡的意大利麵,將人上下打量一遍,皺眉。

“……話說你是不是應該先去洗個澡?”

諸伏景光眨眨眼,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忍不住扶額:“我給忘了。”

他身上臟兮兮的顯然並不適合繼續呆在廚房裡,更彆說做飯了。

“去洗澡吧。”上野秋實嫌棄地擺擺手,“剩下的我自己來,牛排要幾分熟?”

“七分就好。”諸伏景光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那我先去洗個澡,儘量洗快點出來幫忙。”

“嗯。”上野秋實頭也不回的點點頭,還一邊擺手示意人快走。

諸伏景光聳肩,轉身回到客廳。帶來的東西還沒放到房間裡,他拎著背包和吉他包去自己之前住過的房間,先拿了套換洗的衣服出來,剩下的準備晚點再收拾。

到了浴室,他下意識掃了眼擺放在台麵上的洗漱用品。

瓶身上印著玫瑰花紋的沐浴露被放在最左側的位置,洗澡的時候順手就能拿到,拿在手上一看,是沒用過的牌子。

諸伏景光猶豫片刻,將沐浴露放回剛才的位置,換下自己身上的臟衣服。

好像有點太香了,這個味道。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諸伏景光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總感覺不是很自在。

回到客廳,餐桌上已經擺上碗筷了,看向廚房,上野秋實端著盤子正好從裡麵出來。

他身上多了件灰藍色的圍裙,半長的頭發因為不太方便順手紮了個馬尾綁起來,飽滿的額頭和精致的眉眼露出來,額前和鬢角還散落著幾縷不聽話的頭發絲,雖然稍顯淩亂,但看上去莫名有些賢惠。

……他們倆要真是那種關係,老板娘這個稱呼也應該是秋的才對。

腦海中忽然想到灰鵝之前開玩笑說的話,諸伏景光下意識在心裡腹議,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麼,瞬間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你怎麼了?”看他的臉紅得要命,上野秋實將盤子放下,快步走過去,眉間輕蹙,眼底隱約透著關切。

“臉怎麼突然這麼紅,發燒了?”

他抬起手,打算用手背測量一□□溫。

諸伏景光下意識躲開,往後退了一步,結果腳後跟絆到了沙發腳,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仰。

“誒??”

上野秋實條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

嘭的一聲,諸伏景光倒在地板上,上野秋實也因為慣性和重力被他一起帶倒,因為有人在底下墊著,倒是沒受什麼傷,就是有點摔懵了。

他撐著手起身,滿目茫然地看著底下的人。

這家夥,搞什麼?

“你躲什麼?”他有些無語,兩個曾經的警校生,現在的組織乾部和代號成員在自己家裡平地摔,說出去都能把人笑死。

“……抱歉。”

諸伏景光嘴唇囁嚅著說了句抱歉,耳根發燙,視線四處遊離,完全不敢落在對方臉上。

那樣子一看就有問題。

上野秋實眯了眯眼睛,手掌撐在他耳邊的地板上,俯下身,仔細打量:“這個表情,你剛才做了什麼?”

諸伏景光:……

距離拉近,被放大的五官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修剪整齊的眉毛,濃密卷翹的眼睫,紅寶石一樣晶瑩璀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下方形狀姣好顏色粉潤的嘴唇。

視線避無可避,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諸伏景光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唇珠飽滿,看上去很適合接吻的唇瓣上,喉嚨莫名有些乾澀。

視線再次拉近,諸伏景光反射性地閉上眼睛。

“……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聲音在距離很近的耳畔響起來,甚至能感覺到一道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脖子上,但很快就消失了,身上莫名的壓力也漸漸拉遠了距離。

睜開眼睛,身上的人正緩緩起身,揉著頭發一臉無語。

“你還是小學生嗎,不過用了下彆人家裡的沐浴露就心虛成這樣?”

“搞得我還以為你剛才在裡麵做了什麼壞事。”

上野秋實搖搖頭,有點受不了的扯著嘴角:“彆躺了,起來吃飯。”

上野秋實說完也不再管他,轉身走向餐桌,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小聲嘀咕。

“該不會是餓過頭了吧,總感覺現在好像沒剛才餓了。”

身後撐著地板坐起來的諸伏景光:……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家夥一無所覺的背影,他突然領會到一點其他人的心情。

是真的有點氣人。

……

上野秋實這段時間是真的很忙,大概交接完工作後關西地區的事情完全由他來負責,之前交易失敗的那批貨和買家重新定了交易時間,日期快到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處理那批貨的事情。

清點完缺少的那一部分他直接把之前收集到的證據交給上麵,讓上麵從彆的地方調了一批過來直接補上,至於背後的人高不高興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諸伏景光留下來,上野秋實也和之前一樣,讓他暫時先做助理的工作,去接貨的時候把人一起帶上,出去幾次之後,明顯感覺到身邊多出來一股視線,像陰溝裡的老鼠般躲在暗處窺視。

幫忙這部分的事情,上野秋實開始著手找場子的事情了。

他從灰鵝手裡拿到北山組熊野龍一和人交易武器的情報證據,安排人送到另外幾位堂主手裡。

北山組頭目的身體出了問題,繼承人又不怎麼成器,以至於下麵的堂主都盯上了頭目的位置,現在正鬨的厲害,所以可想而知,當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對手已經在準備火力之後會做出什麼反應。

趁著他們鬨得厲害沒時間管其他事情的時候,他另外安排人搜集了北山組名下的一些產業偷稅漏稅的證據送到相關機關的老大桌上,碼頭那邊也找了海關的人舉報在走私危險物品。

一係列操作下來,北山組內鬥愈發不可開交,在他們起衝突準備動手的時候,上野秋實讓人盯著,等開打了馬上聯係警察,那天包括熊野龍一在內的堂主和一些重要成員都被及時趕到的警察關了起來。

主要的負責人沒有了,碼頭那邊也被另外幸存的一位堂主趁機吞下,又疲於應付海關的檢查,和那邊的交易自然也進行不下去。

那位叫藤田的小管事也因為私自調換組織的貨被人處理了,命令是琴酒下的,上野秋實找了個時間打電話過去,把證據交給他並且好好的嘲笑了一通,之後也不等人說話就掛了電話。

後麵等了大概兩天不到的時間,就聽下麵的人彙報藤田失蹤了。

上野秋實沒什麼表情,掛了電話,也沒把這件事情告訴諸伏景光,等開會的那天,獨自開著車到了這次約定好的地點。

有一段時間沒見到的黑色保時捷在他之前就停在集合點的外麵,琴酒和伏特加站在車頭附近抽煙,看到賓士車出現,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引過去。

車子停下,穿著咖色西裝的波摩從車上下來,和不遠處的琴酒對上視線。

“聽下麵說你最近很勤快?”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