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第三年, 我有幸跟隨老師一起加入項目組,繼續研究如何降低失敗的可能性和提升成功的比例。”
“隻不過可惜的是,在我進入項目組之前有一個實驗體逃了,就連相關的資料也被銷毀,隻留下一部分被我老師帶回去還沒來得及保存到資料室裡的資料。”
“之後的幾年,實驗一直沒有突破,老師的壽命也終於走到儘頭,那位的身體也衰老的厲害,所以實驗暫時被叫停。我接到新的命令,方向還是一樣,隻不過這次是研究如何延續壽命,時間不需要太長,但需要更穩定的效果。”
“有之前的實驗方向作為基礎,這並不難,短短幾年時間我就開發出了能穩定延續壽命的藥,藥效穩定,也沒有什麼副作用,唯一可惜的是,那種藥最多隻能使用三次,且每一次使用藥效都會大打折扣。”
“我其實很滿意自己開發出來的成果,甚至覺得自己比老師還要厲害,畢竟我開發的這個藥沒有任何副作用,並且大部分人都可以用它來延續自己十幾年的時間。”
“那位也很滿意,我也因此坐上老師曾經的位置,我把這當成自己成功出師的證明,並且為此誌得意滿。”
“然而,不久之後,老師留下來的實驗再次重啟,當時的我理所當然的認為,實驗重啟之後這次項目的總負責人一定會是我,畢竟我是老師最看重的學生,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傳授給我,我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由我繼承老師的遺誌是再理所應當的事情了,當時的研究院裡也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
“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十七年前,實驗重啟的那一年,那位放著我這個現成的人選不用,反倒是從外麵找來了兩個不知所謂的年輕人繼承老師留下來的項目。”
說到這裡的時候,摩根船長的話語停頓下來,整個背脊緊繃,手臂微微發顫,仿佛在抑製自己的憤怒。
明顯的吐氣聲在房間裡響起,過了一會兒,摩根船長似乎成功平複自己的心情,繼續緩慢講述:“我其實聽說過他們的名字,畢竟是業內備受矚目的天才,主攻的方向又基本相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但我始終覺得,那個項目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隻有我才能了解老師的想法,才能從他留下來的東西裡找到正確的方向。”
“我在心底認定那是老師留給我的東西,所以完全沒辦法接受那位把項目交給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為了這件事,我特地去找了那位,想讓他把實驗交給我,但是可惜……”
摩根船長的聲音變得低沉很多,語氣裡好像多了很多並不知名的東西。
“被拒絕之後,我回到自己的實驗室,那之後一直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等著看那位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把實驗交回到我手上。”
“但有時候你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的天才就是這麼不可理喻。”
“老師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我也耗費了差不多的時間也沒能拿出一個完美結果的項目,到了那兩人手裡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傳出實驗得到重大突破的消息。”
“很不可思議對吧。”他回頭看椅子上的青年,臉上明明是在笑,卻說不出的陰沉。“老師沒能做到的事情,我沒能完成的事情,不過一年的時間就讓他們做到了。”
“當時甚至聽說,他們並沒有完全按照老師留下的東西繼續,而是在那樣的基礎上又找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所以最後他們成功了。老師尋找了那麼久慢慢摸索出來的方向,我延續了那麼長的時間一直在堅持的方向,最後被兩個加起來才如我一樣年紀的年輕人證明,我們一直以來的堅持都是錯誤的。”
“是不是很可笑?”摩根船長抽動著臉頰的肌肉發出一聲冷笑。“最可笑的是,在得到突破後的消息傳來不久,那兩個人自殺了,連帶著實驗所有的數據都被燒得一乾二淨。”
“再沒有人能證明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也沒人能證明按照他們的方向繼續研究下去能不能真正的做到逆轉時間,做到像他們所說的,讓一個年邁的老人回到最絕佳的狀態。一切的一切都隨著那場大火付之一炬,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以為那位最少會在那場大火之後清醒過來,讓我繼續研究老師的項目。但讓人失望的是,那位完全相信了他們的說法。
可能是年紀大了,總在妄想一些曾經得到過又失去的東西。他想重新回到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即便那倆夫妻已經死了,甚至實驗沒有留下多少有用的數據,他也堅持要將這個項目進行下去,舍棄了老師和我前半生努力的結果,甚至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財富以及人力去培養繼承了他們天賦的女兒,天真到想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去完成能讓無數研究人員耗費一生的時間可能也無法完成的妄想。”
摩根船長搖搖頭,表情說不出的失望,隱隱還夾雜著幾分不屑:“在明白那位的選擇之後,我徹底失望了,也不再寄希望於組織的支持,用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財富建立了這個研究基地,將這麼多年自己培養的人手全部帶進來,在這裡繼續研究老師遺留下來卻被那位舍棄的項目。”
“我要向那位證明,老師和我才是正確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十多年的時間,那邊毫無進展,而在我日複一日的堅持下,老師的研究項目卻得到新的突破。從推算的結果顯示,如果實驗成功,人類或許會變得和傳說中的長生種一樣,生命無比漫長,甚至不會再受到疾病困擾,容顏也不會出現變化,達到真正意義上的長生不老。”
說到最後,摩根船長的情緒肉眼可見的變得激動起來,像一個狂熱的信徒終於凝望到信仰停留在前方的背影,即便前麵存在滿地荊棘和深不見底的深淵,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奔赴前進。
那神情無法形容,肉眼可辨的堅定狂熱,舍生忘我。
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上野秋實目光變得幽暗,靜靜望著他。
過了一段時間,摩根船長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恢複了冷靜,他看向椅子上的青年,語速緩慢。
“我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在一開始的興奮之後,也沉下心按照推演的方向開始實驗,但慢慢的,我發現一個問題。”
“我的實驗是基於老師遺留下來的數據延續,實驗到最後我遇見了瓶頸,想要完全解開,我需要得到之前成功的實驗體的完全數據,解開他們身上的基因密碼,實驗才可以繼續下去。”
“但除了最開始逃跑的那個人,另外兩個存活下來的實驗體,我現在拿他們完全沒辦法。
摩根船長微微眯起眼,望著上野秋實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開口:“你之前問我,為什麼一定是你對吧。”
“實際上我也沒有想到。”
“或許應該換一個說法,我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會出現像你這樣的人。”
“剛才應該提到過,在幾十年前,老師的實驗成功了,存活下來的實驗體得到漫長的生命和緩慢的時間流逝。但其實按照那位的要求來算,實驗並不完全成功。除去成功率這個前提,還有一個根本原因,即便是存活下來的實驗體,本身也存在一些嚴重的缺陷。”
“他們不會變得衰老,但也失去了人類最基本的繁殖能力,失去了為人父母的資格,自然也沒有了培育後代的本事。”
“可你知道我在你的DNA序列中發現了什麼嗎?”
摩根船長說著話,情緒再次變得激動起來,他指著上野秋實,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和當初那個逃跑的實驗體一樣的數據。”
“儘管血脈經過稀釋變得不夠完整,但也足夠證明,你是她的後代。”
“一個原本不可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奇跡!”
摩根船長的話如同鼓槌重重敲擊在上野秋實的心臟上,一時間耳邊出現了短暫的嗡鳴。
他咬住口腔裡的肉,強製自己恢複冷靜。
摩根船長這番談話下來隱含的信息量足夠衝擊一個人的認知。
按照對方透露出來的信息,在這個跨越了半個世紀時間的罪惡裡麵,從遙遠的四十多年前存活下來的實驗對象自然不可能是他的父親或者母親。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選項,即便最後留下來的答案再怎麼難以置信,那也是完全正確的真相。
他們一家早在半個世紀以前就和組織產生了難以解釋的糾葛。
外祖母,艾蓮娜阿姨一家,他們的女兒,現在還包括上野秋實自己。
而這一切都源自一些人貪婪而毫無自覺的妄想,企圖控製時間,讓自己繼續苟活於世的妄念。在四十多年前死在那些所謂實驗裡的人就有幾千人,到了四十多年後的今天,上野秋實甚至不敢去想死在那張潔白手術台上的人能有多少。
念頭隻是輕微一動,他就仿佛看到了滿地屍骸,而麵前的老人站在累積成山的屍骸上,還在追求自己的主張,證明自己的’正確‘。
上野秋實緩緩呼出一口氣,強行壓抑住心底如野草蔓延肆意增長的殺意。
“很精彩的故事。”他語氣平淡,並沒有摩根船長想象中的反應:“聽起來你好像對自己口中的那位很不滿。”
“不滿?當然不是。”摩根船長搖搖頭,否定了他的說法:“即便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即便心裡有再多的想法,我也依舊對那位先生充滿敬意,對組織忠心耿耿。”
“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時間對人類來說是殘酷的。”
“當一個人上了年紀,思維方式就會變得偏執,固執己見,不知變通,盲目追求一些明知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簡單來說,你是覺得那位已經老糊塗了,而你的想法才是正確的。”上野秋實嗤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像你這樣的年紀,也是所謂的老糊塗。”
“小子,你不用說這些話來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
摩根船長搖搖頭,仿佛在嘲笑他的稚嫩和天真:“我今年七十一歲,可你知道在我加入組織的時候,那位已經多少歲了嗎?”
他在上野秋實的注視下抬手比了一個手勢。
上野秋實看著他比出來的數字,眼睛微微睜大。
“沒錯,在我四十多歲的時候,那位已經超過一百歲了。”
“而這一切都是源自老師的功勞。”
“在當年那樣惡劣貧乏的環境下,老師就已經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我想完全可以證明他的能力。因此我也發自內心的認為,這個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人能徹底改寫人類壽命論的曆史,那這個人隻會是我的老師,以及完全繼承他所有學識和本事的我。”
摩根船長笑了一下,眼神說不出的堅定和誌在必得。
“好了。”但下一秒,他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該做的準備也差不多了,我想你應該也做好該有的心理準備了。”
摩根船長走到一個儀器前麵,開始操作上麵的按鈕:“在實驗開始之前,先給你做一個身體檢查,檢查結束之後,你也將有幸參與到這項能夠徹底改變人類未來的實驗裡麵。”
“為此感到榮幸吧,年輕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米花綜合醫院。
工作日來醫院的人沒有雙休日的人多, 十三層是住院部,人看起來就更少了。
工作不是很忙碌,兩名護士在工作之餘閒聊, “聽說701那個失蹤的長島先生還沒被找到呢。”
“還沒找到嗎?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另一位護士滿臉驚訝,剛才說話的人看了看四周, 確定沒什麼人經過才小聲開口:“聽說有人把咱們醫院的監控給換了,找不到什麼線索, 也不知道人是什麼時候被帶走的,警察找的很辛苦, 一直到現在都還什麼進展。”
“誒。”同伴驚歎一聲, 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什麼人會做這樣的事情啊?該不會是我們醫院的人吧?”
“那肯定呀,監控室那種地方, 外麵的人怎麼也進不去吧, 聽說當天值夜班的兩名保安都被帶回去問了好幾次話,畢竟找不到人嘛, 隻能想方設法找到醫院裡的內應問出他們把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還聽說啊,警方已經確定了幾個嫌疑人。”
護士的聲音更小了,身體下意識靠近同伴, 眼睛還在四處打量,警惕著隨時有人過來。
“我猜你肯定想不到那幾個嫌疑人都是誰。”
“是誰啊?”同伴好奇,護士沒再繼續說下去,故意露出一個很神秘的微笑,她的同伴有點著急, 手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哎呀,你快告訴我呀。”
“嘻嘻。”小護士俏皮一笑, 抬起手比了個手勢,“那今天的午飯……”
同伴有些無語,白了她一眼:“行行行,午飯我請,你趕緊說,再不說午飯就沒有了。”
得到自己滿意的回答,小護士也不再繼續賣關子。
“嫌疑人一共有三個,當天晚上值班的保安小田君,上夜班的陽菜,最後這個我也完全沒想到。”
小護士再次壓低自己的聲音,幾乎用著氣音在同伴耳邊說:“是寺井主任。”
“誒??”
同伴控製不住驚訝地發出驚呼聲,“寺井主任??”
小護士被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的捂住她的嘴:“噓、噓、你小聲點啊!要是被聽到我們在背後議論主任……”
“議論我什麼?”
一道沉穩的男聲從旁邊傳過來插入兩人的話題中,正在說悄悄話的兩個小女生被嚇得一激靈,差點脫口而出的尖叫聲在看到說話的人時身體自然反應,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將尖叫擋了回去。
“寺……寺井主任……”
兩個人哆哆嗦嗦的叫著來人,表情帶著明顯的心虛,視線飄忽完全不敢直視對方。
但好在對方似乎沒聽到她們剛才說的話,見兩人被自己嚇得不輕,也忘了剛才的問題,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怎麼又是你們。”
“提醒你們好幾次了,上班時間不要閒聊,就算要聊天也找個安全點的地方,萬一等下被護士長看見,又要挨批評了。”
兩個小姑娘臉色有點發紅,到底還年輕,在背後議論人被逮個正著,結果對方不計較還善意提醒她們,一時都有些窘迫,互相推攘想讓對方開口說話。
“先去工作吧,快到午休的時間了,到時候你們再好好聊。”主任看出她們的尷尬,主動開口緩解氣氛,讓她們先去工作。
兩人如釋重負,連忙鞠了一躬後互相推攘著急急忙忙跑開。
在兩人跑開後,寺井主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低頭輕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全數收斂,在燈光下變得有些陰沉。
他剛才其實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也得知自己被警方列為嫌疑人這件事。
回到辦公室,他開始回想自己之前的行動有沒有出現什麼紕漏。事情也過去好幾天,記憶沒有之前明確,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留下什麼指認自己的線索。
寺井心裡有些不安,他今天上班之前聽說,警方那邊為了破解這次的案件還特意邀請了一位很知名的偵探小說家協助調查。小說家的名字叫工藤優作,出版過許多知名的偵探小說,曾經多次幫助警方破獲重要案件的線索,雖然是作家,但同時也是一名推理能力一流的偵探。
那是一個聰明人,寺井擔心他會在一些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上發現自己動的手腳,懷揣著忐忑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隻是越是想讓自己冷靜,情緒就越是不受控製,腦海中甚至浮現了自己被警方逮捕的畫麵,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心底的不安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接電話的是助理古賀,寺井隻聽聲音就認出來,語氣有些焦急的問:“教授呢?”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教授。”
“教授現在準備重要的實驗,不能隨便打擾,你有什麼事情和我說,等教授出來我替你轉告。”
“警方已經開始懷疑到我身上了,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寺井聲音充滿焦急,聽到他說的內容,助理下意識皺起眉,“之前交代你做的你沒有做嗎?怎麼會突然懷疑到你頭上?”
“我都照做了!”寺井大喊,“我這幾天都按你們說的正常上下班,那輛車也被處理乾淨了,證據都銷毀了,但是他們就是突然懷疑到我頭上了!還把我當成嫌疑人,我現在應該怎麼辦,你快告訴我啊!”
心底如病毒四處彌漫的不安讓寺井完全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控製不住對著電話大喊大叫。
“你先冷靜一點。”助理嗬斥他:“隻是被當成嫌疑人,警方應該還沒有肯定的證據證明你就是犯人,越是這種情況你越不能輕舉妄動,控製好你的情緒,之前怎麼做的接下來還是怎麼做,隻要沒有確鑿的證據,就算警方懷疑也不能拿你怎麼辦。”
“你確定這樣可以嗎?”寺井緊張質問:“他們這次還找了著名的偵探過來……”
“我確定。”沒等他說完,助理就直接打斷,語氣泄露出了些許不滿:“隻要你彆自己露出馬腳,就算來再知名的偵探也沒用。”
“後續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不會有任何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你自己的情緒,不要自亂陣腳。”
“要是破壞了教授的計劃,你應該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寺井的話哽在喉嚨裡,嘴巴張合了好幾次卻沒能發出聲音。
“事情就這樣,我會轉告給教授,沒什麼重要的事你也不要隨便打電話過來,我還要幫教授準備實驗,掛了。”
電話掛斷,嘟嘟的提示音傳出來,屏幕也從通話界麵跳轉到桌麵。
寺井望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臉上表情急劇變化,忽然抬起手,將手機用力摔出去。
“該死,該死!”他揮手將桌子上的東西也一並掃落在地上,撐在空蕩蕩的桌麵上喘著粗氣,額上青筋暴起,麵色漲紅,五官猙獰,嘴裡不停發出咒罵聲,和他人麵前溫潤親和的寺井主任判若兩人。
“叩、叩——”
房門響了兩聲,寺井的憤怒被敲門聲打斷,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門的方向,忽然意識到什麼迅速看向地麵,桌上的東西全被他掃落在地上,打翻的墨水、鋼筆、四散的資料、本子、擺件,還有牆角連電池也被摔出來的手機,整個地麵可以說一片狼藉。
“叩叩。”
“寺井主任,你在裡麵嗎?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門外的人還在繼續敲門,寺井連忙對著門外說了一聲:“等一下。”便迅速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簡單整理一遍,又調整了下身上的衣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小心墨水弄在地上打翻了,手忙腳亂的,把房間也弄得亂七八糟。”他一邊開門一邊對著門外的人解釋自己開門慢的原因,看到外麵有幾個人站在護士後麵,表情有些詫異:“你們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看向從前麵讓到房門側邊的護士,護士還沒開口,幾人中間的男人便上前一步,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證件,一邊說:“你好,寺井先生,我們是警視廳公安行動特彆調查員,現在以涉嫌參與非法綁架,拐賣人口出境的罪名逮捕你,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寺井的表情瞬間凝固。
“這……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帶他們來辦公室的護士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聽完公安的話瞠目結舌,結結巴巴的開口:“寺井主任怎…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
旁邊的公安向她解釋:“你放心,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我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寺井先生確實沒做這樣的事情,公安也不可能隨便逮捕他。”
他甚至還拿出了上麵發的逮捕令。
“意思是說,現在已經完全確定……?”護士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遠離平時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男性,捂著嘴巴難以置信。
寺井原本還想為自己辯解,但卻在看到逮捕令的瞬間肩膀聳落,整個人頹喪下去。公安將他堵在辦公室門口,外麵是十三樓,他完全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要是剛才沒有打那個電話直接離開……寺井心裡控製不住的懊悔。
公安將人拷走,醫院出了這樣的事,被押在中間的人還穿著白大褂,有認出寺井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忍不住驚呼,在醫院大廳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醫院門口,看著寺井被押上車,站在人群角落的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互相對視一眼。
鬆田陣平扯著嘴角輕嘖一聲,語氣不滿:“你們這些家夥,做事需要這麼拐彎抹角嗎?”
萩原研二嬉皮笑臉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這種時候不該說你們啊陣平醬,應該是他們才對,我可沒參與,被隨便冤枉研二醬也是會難過的耶。”
“而且不是還給你們留了一個嘛。”
鬆田陣平翻著白眼拍開他的手,腳下往旁邊挪了兩步,拉開距離一臉嫌棄:“彆隨便摟摟抱抱,身上全是煙味兒,兩個大男人你也不嫌膩歪。”
萩原研二聞了聞自己的袖子:“煙味很重嗎?沒有吧,我今天都沒有抽,明明是陣平醬你自己身上的,居然還嫌棄我。”
萩原研二作勢就要撲過去,鬆田陣平連忙抬手擋住,萩原研二不滿抱怨:“陣平醬真是越來越冷淡了,還是小秋實好,從來不會拒絕我。”
鬆田陣平再次翻了一對白眼砸他臉上:“那你找他去,反正就是離我遠點。”
萩原研二攤手:“這不是找不到嘛。”
“我好像已經有……”萩原研二掰著手指頭開始數:“七十三天零九個小時沒見到小秋實了。”末了還深深歎口氣,捂著自己的胸口,心有戚戚:“感覺小秋實成分不足,研二醬整個人都快死掉了。”
“……”鬆田陣平一陣無語,“你這家夥……居然還把時間記這麼清楚……”
萩原研二一臉無辜。
鬆田陣平覺得有點辣眼睛,嫌棄的撇開眼。
公安的車開走,看熱鬨的人群也慢慢散去,還有些留在原地互相討論。
“……我果然還是有點擔心。”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萩原研二忽然開口,語氣恢複正常,連表情也變得正經起來。
鬆田陣平斜睨他:“擔心什麼?”
“除了小秋實還能有誰,明明才剛出車禍,現在還不知道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鬆田陣平收回視線,從口袋裡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支。
“擔心也沒用。”鬆田陣平夾著煙,嘴裡緩緩吐出煙霧,聲音微微有些發沉:“那家夥要做的事情,你見他什麼時候改過主意?”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他的側臉,鬆田陣平眉眼壓低,低垂的眼簾擋住眼底流轉的情緒。
“陣平醬。”過了一會兒,萩原研二忽然開口,人也湊近過去,好奇的問他:“所以你現在是在生氣嗎?”
鬆田陣平手一頓,陡然冷笑。
“生氣,怎麼可能?”
萩原研二一臉不信。
鬆田陣平沒理他,抬起腳步往醫院外麵走。
萩原研二歪頭,站在原地眨巴著眼睛望著他的背影。
“就是覺得,冬天快到了,毛絨動物也該換換毛準備過冬才對。”
鬆田陣平的話隨著風聲傳回來,聽明白對方話裡意思的萩原研二:……
可怕。
小陣平好可怕。
冷風吹過,萩原研二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在寒風裡裹緊自己的外套。
……
警方之前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禮物,被放在警視廳門口。原本還以為可能是什麼恐怖襲擊手段,經過小心勘察才發現裡麵是一盤錄像磁帶。
搜查科的人將磁帶拿去檢查,發現裡麵的內容是一段監視錄像。
最開始的畫麵是之前彩虹大橋黑色奧迪和銀白色賓士在路段相撞時的錄像,畫麵清晰到每個細節都很明顯。
從車禍開始,奧迪車提前加速並且毫不猶豫撞上銀白賓士,到肇事逃逸,錄像畫麵都清晰的保存下來。
之後畫麵一轉,黑色奧迪停在一個破舊的街道,一個身形清瘦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走進路邊的修車場,沒過多久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起走出來。
之後奧迪車被改裝,重新上漆,掛上車牌,離開街道。
又輾轉重複,到一些偏遠的修車廠改裝車輛,連臨時車牌都換了好幾次,且偏愛走一些沒有安裝攝像頭的小路。
一係列操作看得電視前麵的警察們麵麵相覷,互相對視,相顧無言,沉默無語片刻,又默契轉頭看向電視。
最後車輛除了車型沒變,其他完全找不出一點相似,車主也給自己做了改裝,更改了發型和穿衣風格,最後摘下口罩時,露出的是一張清秀但神情帶著一點傲慢的臉。
這個錄像從最開始記錄到最後車主露臉都完整記錄下來,從對方的行動完全可以判斷之前彩虹大橋的車禍是故意為之,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是一起策劃已久且蓄意為之的車禍謀殺案。
技術科也證明內容屬實,這份錄像完全可以作為證據。
雖然不知道是誰拍下的這些畫麵,還把東西送到警視廳門口,但既然已經拿到證據,警方自然也要開始行動起來,爭取在最短時間逮捕犯人歸案。
畢竟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都把證據喂他們嘴裡了,要是這都讓人跑掉,辦案組的成員估計會愧疚到忍不住切腹謝罪。
……
海島的實驗基地裡,摩根船長為上野秋實做完了身體檢查。其實最完美的情況是等對方身上的傷養好之後再進行實驗,但作為組織的重要乾部,現關西地區負責人,摩根船長實在不覺得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讓自己浪費。
也不是沒想過刻意製造出對方叛逃的假象來迷惑上麵,但介於BOSS對其的態度,摩根船長覺得這套招數未必有用,所以隻能利用有限的時間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檢查結束之後,助理從外麵走進來。
“沒發現什麼問題吧?”摩根船長頭也不抬的問他,助理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沒聽到回答,摩根船長抬頭,看到他的神情,眉梢輕皺:“怎麼了?”
助手看了眼被捆綁在椅子上的青年,抬步走到摩根船長身旁,微微彎身,在他耳邊低語。
“剛才寺井打電話過來……”
他把剛才的電話告訴摩根船長,老人眉宇間的褶皺堆積更重,嘴裡發出嗤笑:“真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廢物,這麼點小事就被嚇得驚慌失措。”
“不用管他。”摩根船長擺擺手,指揮助手:“幫我把人弄到手術台上,彆忘了打藥。”
“是。”
助手站直身體低頭應是,隨後走到一旁帶起手術專用的白色手套,又從一旁準備好的東西裡麵找到針管。
上野秋實靜靜看著他們。
“滴、滴、滴——”
實驗室內置的警報器忽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鳴叫,整個房間內部也開始閃爍危險警報的紅光。
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默契抬頭看向警報器的方向。
摩根船長沉下臉。
“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
古賀放下手裡的東西,急急忙忙跑出去。
情況不明,實驗自然也不可能繼續進行,摩根船長站在原地,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台麵,又看向上野秋實。
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過多表情,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摩根船長眯起眼睛,走到他麵前:“你安排的?”
上野秋實抬眸,又垂下眼,嘴巴微張打了哈欠,眉眼困倦。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如果不打算繼續可以讓我先回去睡覺嗎,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很不舒服。”
他動了動被綁住的手和雙腿,再次看向麵前的老人。
那樣的鎮定和若無其事,在摩根船長眼裡猶如挑釁,他禁不住冷笑出聲,抬手扣住上野秋實的下巴:“小子,彆太傲慢。”
“我不管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事情又是不是你安排的,但是從你踏進這個地方開始,就彆想著逃出去。”
“我不可能會放過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甩開手,上野秋實被他的力道帶的偏過頭,稍長的劉海幾乎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摩根船長拿起一旁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上,腳步要比平時快速的離開實驗房間。
金屬門自動合上,房間裡安靜下來。
上野秋實慢慢轉過頭,眼睫微微顫抖著,眼簾輕掀,眼珠轉動,視線落在關閉的房門上。
巧了,他也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對方。
“滴、滴、滴——”
警報聲還在響,上野秋實在椅子上活動一下脖子,被綁在椅子後麵的手也不知道怎麼操作的,身上緊緊勒住的束縛忽然就從他身上鬆散掉落,他彎下身,單手解開腿上的束縛帶,從椅子上起身,活動有些僵硬的雙腿。
視線在房間擺放的儀器環顧一圈,像是想到什麼,抬手在腦袋上的繃帶摩挲了一圈,將繃帶解開,露出額頭上隱隱還泛著鮮紅的藥貼。
他一邊朝著儀器走一邊將一個無線耳機似的東西彆在耳朵上,輕點兩下。
“莫西莫西,能聽到嗎,莫西莫西?”
信號接通後,裡麵瞬間傳來一個呱噪的聲音。
上野秋實掃了一圈儀器和台上擺放的東西,拿起幾枚手術刀放在身上,一邊低聲開口:“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灰鵝。”
“當然是早就準備好了呀。”灰鵝拉長聲音抱怨:“老板你的動作也太慢了吧,我都差點懷疑你人是不是已經沒了,好歹合作了這麼久,我還在想要不要去幫你收收屍。”
上野秋實無視他的廢話,轉身走向門口,“開門。”
“是是是。”耳機裡的聲音剛傳來,金屬門就像是有人控製似的自動開啟。
“監控切了,你去把資料拷貝回來,剩下的我來處理。”
“OKOK~”
灰鵝歡快應和,又笑嘻嘻的說道:“老板,你可千萬彆死在裡麵哦,這個的尾款還沒打給我呢。”
“Arrivederc,Buona fortuna(再會,祝你好運)”
第129章 第 129 章
摩根船長來到監控室, 助理在他之前跑來已經了解了大概情況,見他也過來,連忙上前, 低著頭沉聲開口:“教授,C1區的外牆發生爆炸,導致觸發警報裝置, 安保人員已經第一時間過去查看情況,但是還沒有收到回信。”
“是有人潛入嗎?”摩根船長臉色沉了下來:“巡邏隊怎麼回事?有人上島都沒有發現?還讓他們摸到基地來?”
這個問題助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摩根船長越過他來到巨大的顯示屏幕前麵, 屏幕畫麵被分割成了無數個格子,實時監控著整個基地包括周圍各處的情況。
摩根船長正要開口讓人把發生爆炸區域的畫麵調到中間放大方便他查看情況, 結果忽然‘啪’的一聲, 最上角的格子突然黑屏,緊接著如同產生多米骨諾效應一般, 其他的監視屏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依次熄滅。
在人反應過來時, 巨型的屏幕已經漆黑一片。
“怎麼回事?!”助手愕然大喊一聲,監控室的工作人員也因為突然的變化而產生一陣慌亂。
“教……教授……!基地所有的監視信號全部斷了, 現在沒辦法連接上!”
助手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 下意識看向自己身邊的人。摩根船長還維持著剛才的樣子站在屏幕前麵,雙手交疊握著拐杖上端,一雙帶著精光的眼睛緊緊盯著屏幕, 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
“還愣著乾什麼,派人去檢查信號和線路情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把信號恢複!”
助手轉過頭,揮開手臂大聲嗬斥周遭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也隻是一時失措,現在有人指揮現場, 他們的情緒也很快冷靜下來,按照助手的吩咐開始分工。
幾名工作人員從監控室裡跑出去, 感應門自動打開又閉合。助手再次看向一直沒反應的老人,“教授。”
摩根船長回過神,眯了眯眼:“帶人跟我去實驗室看看。”
他拿著拐杖轉身離開,助手跟在他身後,又叫上現場的幾名工作人員跟他一起,一行人來到實驗室外麵。
助手上前驗證了密碼,房門自動打開,一眼望去,實驗室裡除了冰冷複雜的機械儀器外再沒有彆的東西,椅子上空空蕩蕩,束縛帶散落一地,原本應該被綁在上麵無法動彈的青年也不見蹤影。
“這怎麼會?”
助手表情愕然,快步走進去,彎下身撿起椅子旁邊散落在地上的束縛帶,麵上帶著難以置信:“我明明把人捆好的,他應該動不了才對,這怎麼可能?”
摩根船長來到他身後,望著他手裡的東西,眸色漸深,卻有一種沒有出乎自己意料的了然。
“果然是來找他的嗎?”他原來還不是完全確定剛才的警報是不是和波摩有關,現在倒是可以完全確定了,隻不過他也沒想到,對方動作會這麼快,從他離開到現在不超過十五分鐘就把人帶走了。
摩根船長轉過頭,看向房間大門。
不管是切斷監視信號還是破譯房間密碼都需要不小的功夫,結果對方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全部搞定了,甚至可能是同時進行,這還真是……
“教授,房間裡麵都找過了,沒發現人影。”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工作人員在進來後的第一時間就在房間裡各處搜查,但顯然並沒找到任何收獲。
摩根船長表現的還算冷靜,語氣沉穩地吩咐眾人:“交代下去,封鎖各個出口,儘快恢複監控信號,在最短時間把人給我找回來。”
“是。”
工作人員齊聲應是,匆匆跑出房間。
摩根船長又轉頭看向低著腦袋好似在等待責罰的助手,“琴酒和貝爾摩德現在在什麼地方。”
助手一愣,下意識回答:“還在日本。”
“昨天中午剛傳來的情報,琴酒先生在衝繩,貝爾摩德女士目前在東京,負責監視的人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麼特殊的舉動。”
“嗯。”摩根船長沉吟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果然,被那位選中的人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能力是一方麵,手裡握著的東西又是另一方麵。
哪怕看似隻和那兩人交好,除了BOSS的命令誰也不聽,不爭不搶也不討喜的波摩,私底下也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鬼牌。
就是有點好奇,這張牌是怎麼被他帶上來的,又或者是怎麼自己找上來的。
但隻要不是琴酒和貝爾摩德找上門來要人,一切都好說。
他隨即下令:“通知下去,讓下麵的人注意基地裡出現的陌生人,除了逃跑的實驗體外,應該還有一到兩個人混進來了,一旦發現生麵孔或者無法證明自己身份的人,直接擊殺。”
冷漠殘忍的命令讓助手下意識挺直背脊,沉下臉嚴肅的應了聲:“是!”
“讓外麵的人地毯搜索,找出他們上島的地點,把工具全部破壞掉。”
摩根船長冷笑一聲:“既然來了,就彆走了,把人全部給我留下來!”
“是!”
隨著一條條指令下達,整個實驗基地也進入戒嚴,原本安靜森嚴的地方更添一份緊張感。
上野秋實避開人影,藏在角落後麵看著基地的工作人員匆匆忙忙的背影。
“看樣子已經發現你跑了,老板,我感覺外麵好熱鬨啊,你說我會不會被突然發現呀,那我是不是完蛋了,人家完全不會打架的耶,老板你可一定要記得保護我呀。”
耳機裡傳來灰鵝嘰嘰喳喳的聲音,上野秋實麵色不變,順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記下沿途經過的路線和標識,在經過一個房間時,他停下腳步。
在門鎖前用一根鐵絲操作了一會兒,門哢的一聲打開了,灰鵝聽到聲音:“誒,老板,你怎麼停了呀。”
“給老人家準備一點禮物。”
上野秋實走進房間,看到裡麵的情況後皺了皺眉:“找錯了。”
他嘖了一聲,灰鵝剛想說話就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被嚇一跳,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聲音從房間傳出去,正巧路過附近的搜查人員聽到動靜立刻趕過來,在門口集合後一腳踹開大門。
“不準動!”還沒看清裡麵的情況來人就對著房間大喊,但喊完後卻發現房間裡除了倒塌的架子和碎了一地的試管外沒有彆的東西,也沒看到他們想象中的人影。
來人錯愕一瞬,但並沒完全放鬆下來,朝身後的同事抬下手,示意各自分開在房間裡仔細搜索。
在他們走進房間沒多久,身後忽然“哢噠”一聲,條件反射轉過身,卻看到身後的大門驟然緊閉,他們表情一變,急忙衝過去,扭動門把,房門卻被上鎖了,根本打不開。
“該死的。”男人用力錘了下大門,基地為了安全,大門都是采用堅硬的金屬材質,在上鎖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暴力打開。
他們幾個人被關在這個房間裡了,而身後碎落一地的不知名試管裡的液體經過融合揮發後產生化學反應,房間裡逐漸彌漫起一股刺鼻的味道,不過十幾秒,幾人就感覺自己頭暈目眩,身體無力地跌在地上。
基地很大,但駐守的人也不少,走廊上時不時能看到匆忙跑過的白大褂和穿著一身精良裝備的安保人員。
上野秋實一路上遇見好幾個類似於樣本庫和資料儲藏室一樣的地方,全都被他給破壞了,一個個消息傳到摩根船長那裡,在知道自己辛苦收集的樣本和資料全都被人毀了,他的臉色逐漸發青發紫,緊咬著後槽牙,幾乎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監控還沒有恢複嗎??”
助手去旁邊打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回來,低著頭對他說:“監控大概還需要十分鐘左右才能恢複。”
摩根船長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到現在還沒找到人?”
“他們破壞了這麼多東西,就一個也沒找到?”
“……”助手沉默片刻,有些艱難道:“每次我們的人趕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不見了,還有一些人被困在原本的房間裡出不來。”
摩根船長氣笑了,握著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兩三個人,還帶著一個傷員,就這麼大點地方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我養你們這些廢物到底有什麼用?關鍵時候沒一個排得上用場!”
助手低著頭沒說話,摩根船長氣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不過下一秒,助手的手機響了,他小心抬頭看了一眼老人的神色,摩根船長厭煩的閉上眼擺擺手,示意他接。
助手接通電話後,聽到裡麵傳來的消息,表情有些驚訝,掛斷電話後和摩根船長報告:“教授,人找到了,在A3區域。”
摩根船長拍打自己胸口的動作一頓,睜開眼,眼底滿是精光:“A3區域,出口就在那邊,立刻把人調過去,彆讓他們跑了!”
“是。”
助手應聲,將他的命令吩咐下去,等他做完這些後,摩根船長才開口問:“幾個人?”
助手表情微妙停頓,聲音不自覺的放小了些,回答的小心翼翼:“隻有一個。”
“是逃跑的實驗體。”
摩根船長錯愕抬頭。
……
計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上野秋實準備尋找出口做好離開的準備,但很不湊巧的遇見剛從房間裡搜查完畢退出來的安保人員。
他的特征自然是已經全部通報的,就算沒有通報,整個基地裡也沒人向他這樣的打扮,所以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來了,手裡的槍下意識抬起對準,大聲嗬斥一句:“彆動!”
上野秋實站在原地沒動,瞥了眼右邊聽到動靜也跟著趕過來的安保人員,心裡默默計算人數。
五個人,人數還好,就是手裡沒東西,有點麻煩。
其中一個人打電話通知上麵,剛才大聲嗬斥的工作人員握著槍慢慢走過去。
可能是上野秋實現在的樣子在他們眼裡實在沒什麼威脅性,腦袋上有傷,吊著一隻手臂,臉色看不見多少血色,清瘦單薄,柔柔弱弱的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下。在最開始的警戒之後,心情出現了片刻鬆懈。
上野秋實背在身後的手朝旁邊丟出去一個東西,在對方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的瞬間,他忽然出手,用力扣住翻轉對方的手腕,男人吃痛,下意識鬆手,他腳後跟輕輕一踢,將槍踢到麵前,在空中接住掉落的槍,側身回旋借助工作人員高大的身體擋住自己。
“彆動。”
冰冷的槍口抵在對方後腦勺上,上野秋實從他身後探出視線,看向對麵的幾人。
對麵的人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情況就變了,眉頭微皺,互相對視一眼,結果卻毫不猶豫的抬起手。
“嘖。”
上野秋實嘖了一聲,在其中一人按下扳機前先開了槍,膝蓋一頂,將自己麵前的人推出去,擋住朝自己打來的子彈,又順勢朝旁邊翻滾躲避,起身後連開了幾槍。
沒等他緩口氣,耳邊又聽到一陣若隱若現的腳步聲正在朝這邊趕來。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對準對麵還站著的人又開了幾槍,迅速起身離開。
對麵的人一愣,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把自己的後背露出來,回過神連忙扣下扳機瞄準開槍。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對方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每次都在被擊中前精準躲開。
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人反應過來人跑遠了,麵色一變,趕緊追了出去,其他能行動的人也急忙跟上。身後趕來的支援也緊緊跟著。
隨著時間流逝,上野秋實身後的人越聚越多,偶爾找機會解決掉幾個,沒過多久就會被人發現,並且迅速追趕上來。
他躲在一處視野盲區微微喘著氣,一邊平複自己的呼吸一邊詢問耳機另一邊的灰鵝:“你那邊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灰鵝回複的很快,大概是聽到這邊時不時傳來的槍聲,知道他這裡的情況不太妙,沒有過多廢話,直接了當道:“可以走了老板,你把人都引出去,我自己想辦法撤退。”
“行。”
上野秋實呼出口氣,從角落出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個人身後,手術刀在指尖翻轉,隨後輕輕一劃。
他用肩膀抵住對方軟倒的身體,甩掉刀上的血,將人輕輕放在地上,又把掉在對方腳邊的槍撿起來彆在自己身後。
走廊出去是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麵,上野秋實對著玻璃連連開了幾槍,槍聲傳出去,沒一會兒就有急湊的腳步聲響起,從各個方向傳來。
上野秋實沉著氣,對著玻璃又開了幾槍,隨後抬起腳,一腳踢碎麵前的玻璃,追他的人趕到時,正好看到他從玻璃破開的洞裡跑出去。
有人第一時間聯係了助手。
摩根船長也知道了這件事,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
“馬上追出去,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助手將他的話複述回去,剛掛掉電話,就聽到摩根船長說:“給我安排車。”
他愕然低頭:“教授??”
“我必須親自看到他被帶回來。”摩根船長握著拐杖重重敲了兩下地麵。
從知道隻有對方一個人出現時,他就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失憶?
他開始回憶這段時間的事情,從對方的行動還有到這裡之後的表現,最後得出結論——沒有。
或許是從那場車禍開始之前,對方就知道他這邊的人有所行動,於是將計就計,故意偽裝成失憶方便引人上鉤。
可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又有些地方讓人想不通。
就連摩根船長也是在對方出車禍之後從寺井手裡拿到具體資料才發現這人是自己的目標,在那之前他最多也是打算給人一點教訓,並沒有真的準備徹底除掉對方,也是在看到資料後才會不計後果對人出手,把人帶到這個地方來。
在這之前,波摩又是怎麼肯定自己一定會對他動手的?
這一點讓人實在想不通。
摩根船長實在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這人的底氣到底是什麼,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還敢帶著傷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敵營……是篤定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嗎?
摩根船長心裡冷笑,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實在是令人討厭。
“同夥還沒找到,你繼續留在基地,安排留下來的人繼續搜查。”
“記得把狗放出來,我還就不信他在林子裡能跑得比狗快。”
他吩咐助手,帶著滿腔怒火走出大門。
助手想讓他再考慮一下,但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自己就算說再多也沒用,隻好停住下意識追出去的腳步,在身後應了聲是。
基地建立在小島中心地帶,四周都是森林,上野秋實行動不便,也隻能借助周圍茂盛的植物隱蔽自己的蹤跡。
躲藏了這麼久的時間,他的體力也有些耗儘,之前結痂的傷口也因為劇烈的運動撕裂,溢出的鮮血從白色襯衣裡滲透,一眼看去十分醒目。
體力不支的結果還導致他的行動也不如之前敏捷,好幾次都差點被人追上,身上也逐漸多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但好在致命的槍傷都讓他躲了過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後麵的人也在估計一不留神把人殺了然後被上麵的人問責。
上野秋實實在是累得夠嗆,又一次甩開追兵後靠在一顆茂密的大樹上急促的喘著粗氣,額上的汗水凝結成水珠滑落,經過臉上被樹枝劃破的傷口時激起一陣陣刺痛。
他閉了閉眼,覺得身上就沒有一個地方是消停的,仰頭靠著樹乾大口喘息了好幾次,再次睜開眼睛,看向遠處,天空呈一片暖黃色,和大海交接的地方,巨大的太陽圓盤垂落了三分之一沒入海平麵。
“汪汪——”
耳邊好似聽到有狗的叫聲,上野秋實長舒一口氣,從大樹旁邊的斜坡滑下去,朝著剛才確定的方向儘力奔跑。
“汪汪汪——汪!!”
狗叫聲、山地越野車巨大的轟鳴聲、槍聲、腳步聲、還有被驚動的飛禽走獸發出的啼鳴,劇烈的喘息,急促跳動的心臟,全部亂七八糟的聲音糅雜在一起,彙成一曲雜亂且毫無章法的譜子,吵得人心神淩亂,不厭其煩。
穿過森林,外麵是礁石灘,再遠一點的地方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此刻被緩緩下落的夕陽染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黃,海麵閃閃發亮,如同金子在閃爍著光亮。
上野秋實跑到礁石灘上不遠,身後的越野車忽然加速,如同一隻張口咆哮的怪物,一下從後麵越過他身邊,激起一大片塵埃砂礫,最後斜著停下,擋住前方的去路。
狗也追了上來,四五條體型彪碩的大型獵犬,將上野秋實圍住,齜牙咧嘴汪汪大喊。
上野秋實不得不停下來,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補充心肺需要的氧氣。
他停下不久,後麵的追兵也到了,越野車的車門打開,摩根船長在一個工作人員的攙扶下從車上走下來,停在砂石地上,望著對麵已經變得狼狽不堪的青年,忽而歎息。
“何必呢。”他悠然開口:“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沒人能從這裡逃出去,就算你能逃出基地,也沒辦法逃出這片大海。”
上野秋實看著他沒說話,一點點平複自己的呼吸。
“波摩。”摩根船長叫了他的代號:“你沒有失憶,對吧。”
他看著上野秋實,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喉嚨乾渴的像是有火在燃燒似的,上野秋實舔了下乾澀的唇,扯著嘴角勾出一點弧度。
儘管沒說話,但答案也很明顯了。
摩根船長眼睛慢慢眯起來:“我有幾個問題,你到底是怎麼肯定,我一定會對你動手的?”
“這個地方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還有你的同夥,你到底是怎麼把人帶上來的?”
“你這麼大費周章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上野秋實長出了一口氣,雖然還是有點喘息,但也不像剛才仿佛喘不上氣的艱難,他站直身體,抬手將麵前淩亂的頭發一並薅至腦後,眼簾輕抬,望著站在獵犬背後的老人。
“我這個人很討厭麻煩。”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語速尤為緩慢,好似還在調整呼吸。
“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故意給我找麻煩。”
他放下手,微微偏頭,望著摩根船長,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好似微笑的弧度。
“老先生,你該不會以為,你贏了吧。”
摩根船長眯了眯眼,正要開口,下一秒,獵犬們忽然不約而同的衝著一個方向咆哮。
“汪汪汪——!”
“汪、汪汪——!”
所有人下意識順著獵犬咆哮的方向看過去。
那個方向朝著大海,屹立著好幾塊巨大的礁石,幾個人影從礁石後麵緩緩出現在眾人視線裡。
第130章 第 130 章
從礁石後麵走出來的人大概有六七個, 為首那個還十分讓人眼熟。摩根船長看清來人神情錯愕,下意識叫出對方的名字。
“伏特加……?”
他眼皮狂跳不止,心底不祥的預感開始蔓延。
既然伏特加出現在這裡, 那該不會……?
念頭剛起,他再次聽到對麵傳來的腳步聲,走在眾人前麵的伏特加身體往旁邊側讓, 令人熟悉的黑色風衣和銀色發絲被海風吹得起伏飄蕩,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隻是單純的邁著步子往前走,周身裹挾的壓迫感卻讓摩根船長下意識後退兩步。
“琴酒……?!”
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你現在不是應該……”
銀發殺手抬起眸, 視線隨意地從他身上掃過,翠綠眼眸中夾帶的冷意讓人不由自主噤聲。
摩根船長沒了聲音, 在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小輩的眼神恐嚇住後, 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他猛然轉頭看向還處於包圍中的青年,語氣森冷, 神情無比陰鷙:“這也是你計劃好的?”
“我倒是不知道, 你們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琴酒出現在這樣,想要把人帶回去當自己的實驗體這件事自然再不可能,但如果就這麼把人放了, 摩根船長又十分不願。
他再次掃過那邊突然出現在這座海島上的人,暗暗打量,臉上的肌肉細微抽動,隱隱有些蠢蠢欲動。
可是他剛把手悄然放下,準備給身旁的屬下下達指令, 耳邊就聽到對麵傳來琴酒冷冽低沉的聲音:“我勸你最好彆做什麼多餘的事情,摩根船長。”
琴酒冷冷的瞥著他:“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腦袋開花的話。”
他的話語落下, 一顆不知從哪飛過來的子彈擦著摩根船長的臉打到後麵的越野車上,摩根船長整個人瞬間僵住,細密的刺痛感從臉頰上傳來,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正順著自己的臉慢慢滑落。
獵犬被嚇得汪汪大叫,連忙跑到訓狗員身後躲起來,伏下身體趴在地上嗚咽,人群也出現了慌亂,摩根船長帶出來的人左右顧盼,繃緊神經神情緊張地尋找埋伏在周圍的狙擊手,想要確定對方的方向。
琴酒沒管騷亂的人群,視線從僵在原地臉色發黑的老人身上挪開,慢慢移到人群中間狼狽不堪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抵著舌根發出輕嘖:“打算讓我請你過來?”
上野秋實扯了下嘴角,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瞥了眼不遠處的老人,無聲輕笑。
他抬起腳步走向礁石群,下麵的人沒有摩根船長的命令,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阻攔,一道道視線落在摩根船長身上,過幾秒又看向正慢慢走出己方包圍圈的青年,如此反複,猶豫不決。
摩根船長望著上野秋實逐漸離開的背影,眸色一點點變得深沉無比。他還在衡量,是暫時放棄,還是趁這個機會乾脆把這兩個人都一起留下來。
人數上他這邊肯定更占優勢,要是想把人強行留下來也不是沒有機會,但……那個藏起來的狙擊手是個麻煩。
從剛才的警告不難看出,對方槍法很準,他並不敢保證自己能從狙擊手瞄準的槍□□下來。
但如果就讓對方這麼離開……摩根船長捏緊手裡的拐杖,基本可以肯定,等他們回去之後自己要麵對的還有上麵的問責,對組織重要乾部出手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可能被輕易放過。
還有這個地方……關於自己還在繼續的實驗……對那位的些許不滿……
他可不會覺得,那個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人的臭小子會好心幫自己隱瞞。
越是細想,摩根船長越是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簡單的把人放走。他眯起眼睛,目光死死鎖定在對麵,看著人慢慢走向組織內出了名不近人情的Top killer,視線開始不動聲色地在周圍可能會作為狙擊手埋伏地點的方向掃了一圈,確認大致範圍,動作弧度細小地移動自己的身體。
當背對著這邊的青年走到對麵的人群前麵,琴酒的時間從自己身上移開,而對麵大部分的注意力也不在自己身上,他猛然大聲下令:“動手!”
聽慣他指令的屬下們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條件反射地拔槍扣下扳機,砰砰砰的槍聲瞬間響徹整個礁石灘,激起一大片粉塵砂礫。
摩根船長在下令的同時便迅速彎身借著身旁工作人員的遮擋就地翻滾,完全不顧自己形象和工作人員的死活,動作狼狽地翻滾至越野車後麵,借著車身遮掩避開狙擊手的瞄準。
在對麵開槍的一瞬間上野秋實就好像有所察覺地側身加速躲到不遠處的礁石後麵,琴酒帶來的人包括他自己在看到對方做出的舉動後也下意識做出相同的動作,除了後麵一兩個反應有點慢沒能及時躲避,其他人都因為躲避及時避開了對麵這次火力。
槍聲在礁石灘上不絕於耳,上野秋實靠在礁石塊上,偏過頭,看向對麵,朝著對麵的人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接受到這份嘲諷的琴酒眸色漸深,扯著嘴角冷笑。
“真是找死。”
對麵的槍聲稍弱,這邊的反擊也開始了。
激烈的槍戰響了好一段時間,礁石灘的沙地逐漸被染上斑駁不均的血色,當夕陽隻剩下三分之一還留在海平麵時,礁石灘上的喧囂逐漸平息。
摩根船長被伏特加用槍指著,帶到琴酒麵前。他眼神陰鷙地望著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啞著聲音開口質問:“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琴酒?”
琴酒瞥了他一眼,點燃手裡的香煙,吐了口煙霧才慢慢回道:“你該不會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做的那些小動作,一直沒人發現吧。”
“隻不過是看你年紀大了,給你留點麵子。”
他瞥向一邊累得坐在一塊矮的礁石上恢複體力的青年,嗤笑一聲:“倒是沒想到有天會把你的膽子養這麼大,敢聯合外麵的人對組織乾部出手。”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摩根船長清楚感受到一種輕視。對方早就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但就好像在麵對一隻隨手可以拍死的蚊子一樣,沒有半點在意,隻有在實在不勝其煩的時候才會隨手拍掉,完全沒有放在眼裡的必要。
摩根船長倍感恥辱,臉色也愈發不能看,老化的麵部肌膚如同乾枯的樹皮一樣堆積在一起,渾濁的雙眼滿是陰鷙和憤怒。
但琴酒實在沒太多心情搭理他,對著伏特加朝旁邊抬了下下巴。
“把人帶過去。”吩咐完他就不管了,也沒等伏特加回話就側過身走到旁邊。
“真是沒用。”
熟悉的嘲諷聲傳來,佝僂著背脊坐在礁石上稍作休息的上野秋實抬眸,瞥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看向不遠處。
摩根船長帶來的人死了不少,不過也留下來一些雖然手上但還在喘氣的。隻是首領都被抓了,繼續反抗也沒有意義,更何況根本就打不過,毫無反抗地被琴酒帶來的人一個個綁了起來。
上野秋實打了個哈欠,望著正在清掃戰場的成員,無視對方的嘲諷,開口詢問:“接手的人選定好了?”
琴酒鼻腔發出一聲輕哼以示回應,順著他的視線一起看過去,手指夾著香煙放在唇邊,緩慢吐出一口煙霧:“定好了。”
上野秋實點點頭,也沒問他定下的接任人選是誰。
他不問,琴酒也沒主動開口,反而問道:“就這麼確定我一定會過來?”
“剛才的情況,要是我沒帶人過來你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大少爺。”最後被加重的三個字簡直嘲諷極了。
“不是說想親手殺死我?”上野秋實頭也不抬,語調懶洋洋的,乾渴的喉嚨讓嗓音聽起來比平時沙啞很多,拖長的語調聽在耳中莫名多了幾分繾綣勾人的味道。
“要是死在這裡你不就沒機會了。”
琴酒垂下眼睫,斜睨了一眼身邊的青年。經過之前激烈的追逐,上野秋實現在的樣子根本沒法看,頭發亂糟糟的,潔白的襯衫被汗水浸透了不少,布料貼著皮肉,上麵還帶著臟汙和血漬,還有被子彈和樹枝劃破的口子,下半身也是如此,曲起的膝蓋還能看到大腿側邊血液開始凝結的傷口,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幾乎沒一個地方能看。
琴酒在對方身上停留了片刻,收回視線,含著煙頭低聲哼笑:“就你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話沒說完,但不屑之意和嘲諷幾乎擺在明麵上。
上野秋實扯了下嘴角,撐著膝蓋起身。剛剛站直,眼前就一陣發黑,腳步踉蹌,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斜。
琴酒伸手將人拽住,帶回自己身邊,冷峻的臉上露出幾分嫌棄:“真沒用。”
上野秋實實在沒心情跟他拌嘴,經過長時間的追逐,他的體力幾乎耗儘,身上還受了傷,雖然休息了一會兒,但放鬆下來的四肢肌肉也變得不聽使喚了,頭也有些發暈。
他深吸了幾口氣,拍了拍琴酒的背,示意對方放開自己,等人放手後又坐回剛才的石頭上,打算再緩緩。
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忽然傳來,礁石灘上的人不約而同看向同一個方向,一輛越野車正朝著眾人所在的位置迅速開過來。
清理現場的屬下們各自停下手裡的事情,逐漸聚攏在一起,握著槍戒備的看著停在不遠處的越野車。
在眾人的注視下,越野車的車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助手從車上跳下來,站在車門前掃視了一圈四周,瞬間了解了現在的情況,下意識抿緊唇瓣,又轉身從車上拽下來一個人,並用槍指著對方的頭,將人擋在自己麵前,從車門後麵走出來。
“琴酒先生。”他停下後率先向琴酒打招呼,語氣恭敬地稱呼一聲先生。琴酒知道他是摩根船長的助手,同時也是對方的學生,但沒搭理,隻是看了一眼,隨後視線落在對方手裡的俘虜上,發現自己不認識。
“老板。”被助手挾持的青年淚眼汪汪,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坐在礁石塊上的上野秋實。
“我不小心被抓住了,對不起老板,嗚嗚嗚嗚,老板救命。”
琴酒的視線跟著看向旁邊,下巴微抬,開口詢問:“你的人?”
上野秋實眉心跳了跳,閉上眼抬手按壓自己有些抽痛的太陽穴,沒開口承認但也沒否認,琴酒看他這樣,心下了然,視線瞥向那邊陌生的青年上下打量。
“波摩先生。”他們都沒什麼反應,助手主動開口,“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教授年紀大了,心底帶著執念,很多時候腦子不太清醒,做事情不夠理智。”他停頓片刻,儘管心裡不報什麼期望,但還是說:“之後我會讓人準備豐厚的禮物親自上門賠禮道歉,希望你能看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情況下,放過老師這一次,作為交換,你的同伴我也會安然無恙的還給你”
他的話剛說完,旁邊的灰鵝就十分配合的叫出來,可憐兮兮的望著上野秋實:“老板救我,人家好害怕呀嚶嚶嚶。”
那樣仿佛撒嬌一樣又嗲又黏糊的聲音讓在場的人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一言難儘,視線若有似無的瞥向很少出現在人前的組織乾部。尤其是伏特加,也不知道腦子裡腦補了什麼,表情變得十分精彩,就連琴酒的眼神也隱約多了幾分微妙,居高臨下地落在旁邊的青年頭上。
上野秋實額上青筋微微凸起,放下手,猶如看死人一樣看著對麵的灰鵝。
“波摩先生……”
“開槍。”助手剛開口,話就被人打斷,而那簡單兩個字代表的含義更是讓他臉上露出幾分錯愕。
上野秋實嘖了一聲,將手肘放在膝蓋上,撐著臉頰,歪著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兩人:“這麼簡單就被人抓住,留下來也沒什麼用,你直接動手吧。”
“至於你的老師,雖然很感動你們之間的情誼,但是不好意思,我拒絕。”
他嘴角肌肉微微牽動,勾勒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著對方:“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我費這麼大的功夫就隻是為了恐嚇一下老人家吧。”
旁邊的琴酒不禁哼笑,抬手抽煙。
助手眉頭緊皺,正要開口說話,上野秋實的視線從他身上挪開,看向旁邊還在哭兮兮的青年,眼睛微眯:“想扣錢?”
在場的人不懂他在說什麼,助手還打算再爭取一下,隻是剛張開嘴又一次被人打斷,而這次的聲音則是從他身邊傳過來。
“老板你這就很沒意思了呀,我都這樣了,你好歹配合一下嘛。”
他手裡的青年從被抓到剛才可憐兮兮的腔調一下變得俏皮起來,嘟嘟囔囔的抱怨聲甚至有種少年人的可愛和活力,助手反應過來,心底一跳,猛然看向身側,卻隻覺眼前一花,手腕和肩膀發出一陣劇痛,條件反射閉上眼發出一聲慘叫,等回過神來,他和身旁青年的位置已經完成調換,手臂被反轉壓在背上,身體彎曲,不得不彎下腰。
他轉過頭,賣力的移動視線看向自己後側方。剛才還做出一副無力反抗柔弱叫嚷的青年歪著肩膀吊兒郎當的站在那裡,僅一隻手就讓自己無力動彈,另一隻手上拿著他剛才拿在手裡的槍,套在手指上漫不經心的轉著圈,嘴裡還在朝那邊抱怨:“我都犧牲自己的形象把小BOSS帶過來了,老板你稍微配合一下怎麼了嘛,居然還要扣錢,這也太過分了吧。”
助手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人耍了,不由咬緊下顎,神情有些難堪的彆過臉,也沒了再開口談判的立場。
上野秋實沒理會灰鵝的抱怨,看向琴酒:“這裡的負責人,應該知道不少東西。”
琴酒挑眉,偏頭示意伏特加把人一起弄回去。
“不打算介紹一下?”他看著把人交接到伏特加手裡,就邁著歡快的步子朝兩人跑過來的青年,抵著舌根輕嘖:“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Grey Goose……”
“嗨嗨嗨~琴酒大人好呀,我是法國灰雁,不過更喜歡彆人叫我灰鵝伏特加,記得叫我灰鵝哦,我是波摩大人小隊的一員,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呀琴酒大人~”
上野秋實正要介紹,結果灰鵝三兩步跳到兩人不遠處,舉起手在冷麵殺手麵前活力四射地做起了做我介紹,嘰嘰喳喳的聲音擾的他太陽穴一陣抽痛,感覺十分丟人的彆開臉。
琴酒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頷首,‘嗯’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視線落在身側的上野秋實身上。
灰鵝也跟著看過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嬉皮笑臉的湊到上野秋實身邊:“老板老板,你要的東西,基地裡的資料我全部拷貝下來了,都在這裡麵。”
上野秋實嘖了一聲,轉過頭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順手拋給身側的琴酒,隨後抬起腳踹在灰鵝小腿上:“去幫忙,彆在這裡煩人。”
灰鵝瞬間垮下臉,委屈巴巴地望著他,上野秋實眼睛微眯,他撇撇嘴,不情不願的走開。
“沒想到你會把這種類型的家夥放在身邊。”
琴酒接住他跑過來的U盤,拿在手裡在手指間轉了幾圈,隨手放進口袋裡。
上野秋實揉了揉頭發,感覺自己好多了,再次從石塊上站起身,這次故意放慢了動作,免得自己又一下頭暈目眩狼狽跌倒。
琴酒望著他的動作,眉梢輕挑。
上野秋實站起來後吐了口濁氣,這才慢悠悠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雖然有點吵,但能力還不錯。”
“隻要不拖後腿,我的容忍度一直很不錯。”
琴酒並不打算對此發表任何看法,完全保留自己的意見。
“船還要多久?”上野秋實扭頭看了眼背後的天色,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海平線上還殘留著一點橙紅帶紫的餘暉,他扯著嘴角對身旁的人說:“再磨蹭下去,FBI的人可要來了。”
“要是剛好撞上,又被他們看到這些……”他瞥向礁石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們,話沒說完,要表達的意思卻很明顯。
琴酒眼角微微抽動:“所以你還通知了FBI的人?”
“總不至於真的把希望全部放在你身上。”上野秋實伸了個懶腰,順便活動一下脖子,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疼得抽了口冷氣,眉間輕皺,舔了下乾裂的唇,在旁邊人無語的神情下和往常一樣語氣毫無起伏地開口:“萬一你真的沒來我不是很虧?”
“好歹我在美國那邊還有點名氣,接到消息FBI那邊總不至於完全不管不顧。”
琴酒捏了捏手指,視線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逐漸上移,對上那雙紅寶石樣的眼睛。
“乾得不錯。”他猝然哼笑一聲:“就是不知道FBI的人要是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會是什麼心情。”
上野秋實聳了下肩。
沒過一會兒,海麵上慢慢出現一艘中型輪船,是琴酒他們帶過來的船隻,之前為了避免被島上的人發現,特意停在不易被人發現的懸崖下麵,留人看守。
船停在岸邊,將梯子搭下來,摩根船長和他的助手還有屬下們一起被押上去,灰鵝在以兩人都是伏特加為由在和伏特加拉關係,沒個消停的嘴吵得伏特加無所適從,頻頻看向還在後麵慢悠悠的自家老大。
上野秋實走的有點慢,琴酒也跟散步似的走在他身邊,兩人都沒說話,伏特加在船上看著他們慢悠悠的動作滿頭問號,不知道他倆這是在乾嘛。
上船之前,上野秋實回頭看了眼島嶼基地的方向,想著自己之前看到的東西,等下FBI的人到了應該會做出處理,他特意留了點東西,那些被強行帶到這裡的人應該也能得到妥善安置,便沒再去想這件事情,轉身上船。
他被琴酒的手下帶到準備的房間安置,床鋪上放著換洗的衣服,他打量了下房間的情況,關上門,走進屋子裡,拿起床上的換洗衣物推開浴室的門。
嘩啦啦的水聲從緊閉的浴室裡傳出來,清澈溫熱的水流將他身上沾染的灰塵汙垢和凝固的血漬衝洗,順著瓷磚縫隙流向出水口。
上野秋實忍著傷口傳來的疼痛簡單衝洗一遍,沒敢淋太久,感覺差不多了就關掉水,簡單擦了擦身上的水漬,一隻手有些艱難的換上褲子,準備等上完藥,把右手的繃帶換一下再套上衣服,頭發也懶得擦了,在脖子上搭了條毛巾就這麼光著上半身走出浴室。
結果一打開門就看到房間裡莫名多出來一個人。
琴酒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雙手環胸倚靠在牆上,像是等了一會兒。看他這個造型就出來了,眉梢輕輕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