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 / 2)

從那天起降穀零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秋了,電話聯係不上,公寓也沒有回去過。

降穀零輕輕吸了口氣,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以及那人身上的傷,心底就抑製不住密密麻麻的擔憂。

應該不會有事的,他控製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實際上這段時間他們的處境也說不上多好,總感覺周圍有一雙眼睛

() 時時刻刻盯著,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叫人實在難以忍受。

但好在之前就把尾巴掃乾淨了,也沒有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舉動,應付起來不算什麼難事。

那次之後,他們這些參與人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像是重新進入待選考核一樣,沒有接觸到任何內部的事情,一舉一動都處於監視下隨時待命。

降穀零現在所在的是一個□□,被安排到□□名下的一座賭場內看守,而在公安的情報裡,並沒有掌握到這個□□和組織的任何交際。

這仿佛隻是冰山一角,降穀零甚至不敢去細想這座冰山有多少類似的情況。

組織的資金來源從來是個迷,那樣一座龐然大物需要足夠誇張的資金作為能源來運行,而至今為止,不管是公安還是FBI都沒有發現真正的資金來源和關係鏈。

如果是這樣一座座捋不清關係的幫派賭場又或者其他的東西,如同人體血管一樣,從世界各處不停向心臟供給鮮血和營養……

降穀零搖了搖頭,按下心底快要破土而出的恐懼,不敢去想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到了換班時間,他一個人壓抑著沉重的心緒回到出租屋,在經過一條街道時,空氣中摻雜的淡淡血腥氣讓他停下腳步,眸光倏然銳利。

在原地辨彆了片刻方向,他放輕腳步朝著血腥味傳來的地方靠近。

前麵不遠是一片停車場,算不上有多偏僻,然而現在已經半夜,街道上看不見半點人影。

降穀零沒有貿然靠近,在附近找了個足夠隱蔽又能看清楚情況的地方藏在後麵,小心翼翼地從掩體後麵探出視線,微微眯著眼看向腥氣傳來的停車場。

映入眼簾的景象在黑夜和晚風的渲染下變得格外可怖,倒在地上的人影,那底下緩緩向外擴散的黑紅液體,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

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這個方向,精瘦的腰線被燕尾服掐出明顯的弧度,筆直的雙腿被包裹在西裝褲下麵,如果不看他腳邊不遠躺著的屍體,對方看上去更像是要去參加一場晚宴,而不是像變態殺人魔一樣站在一片血泊之間。

降穀零死死的盯著那道身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很多,心臟砰砰作響,心底升起一股不受控製的不安。

有腳步聲傳來,一道身影從停車場的另一個方向慢慢靠近。天上的烏雲走遠,明亮月色照耀下來,背對他的那人側過身,循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五官輪廓變得清晰。

他沐浴在月光下,細軟的銀色發絲被微風輕輕浮動,紅色的瞳好似被鮮血侵染,鮮豔異常,如同夜晚出沒尋找獵物的吸血鬼,在周圍景象的渲染下顯得格外妖異詭謫。

降穀零瞳孔一瞬間收縮,整個人僵硬地立在原地。

實際上在知道對方被帶入組織並且成為高層之後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想象和親眼目睹的現實存在著難以跨越的差距。

就像在課本上讀到了山如何險峻,大海如何遼闊,可腦海中浮現的景象總是隔著一層模糊的霧

,隻有真正的體驗和目睹之後才會發現,一切的文字都失去了顏色,那一瞬間的衝擊足夠讓人推翻過往的一切想象。

大海的壯闊和山峰的威嚴險峻會讓人失去言語的本能,空白的大腦不會給出任何形容詞,蒼白的話語也無法準確描述出大自然的偉岸神力。就如同他現在一樣,所有的感官在頃刻間放大,在茫茫黑夜裡僅僅借著不算明亮的月光就清晰的看到,那腳邊躺著的屍體瞪大的瞳孔中被放大的恐懼和猙獰。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陡然變得厚重濃鬱,縈繞在鼻間,擠壓了新鮮的氧氣,一呼一吸間全是令人作嘔的腥味,身體本能地排斥那種渾濁,於是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降穀零眨了下眼,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其實也殺過人,最開始是監獄的死刑犯,而現在的感覺就像他第一次殺人時感受到的一切,控製不住的惡心和嘔吐欲在胃裡翻滾。他咬著牙,強壓下心裡那股衝動,視線直勾勾地注視著那血腥中表情平靜的人。

另一道身影靠近,銀發的殺手在黑夜中如同漫步而至的死神,黑色長風衣的下擺隨著走動搖曳,帶著見慣了死亡的平靜和壓迫感緩緩走近。

“都解決了?()”

;()”

他邁開步伐走向出口,身後的青年點燃了煙,在夜色下緩緩地吐了口氣,猩紅的眼眸轉動著,平靜地看向不遠處的建築。

視線對上的一刻,降穀零反射性地縮了回去,背脊靠著冰冷牆麵,心跳如雷震鼓,超過平均閾值的速度加快了全身血液的流動,眼眶泛紅,眼白漫上血絲。

直到空氣中震動的腳步聲徹徹底底消散,他才敢放鬆緊繃的神經,仰起頭微微張嘴慢慢調節呼吸的頻率。

天邊的月色照亮了他此時的狼狽,降穀零失神地望著遠處的月牙,大概從沒有任何一刻如同現在一樣,清楚而清晰的認識到,那消失的兩年到底意味著什麼。

春末的夜晚還帶著寒意,不知憂愁的晚風一吹,裹挾著的寒意如冰錐刺骨。

降穀零哆嗦了一下,曲起膝蓋環抱住自己。

他今晚受到的衝擊和刺激太多,那仿若無法攀越的山巒和無望的救贖像沉重壓抑的海水向他襲來,他被拽入了海底,心肺儲存的氧氣在流逝,指尖發冷,渾身僵硬的無法動彈。

周圍的空氣安靜極了,厚重的烏雲再次擋住月光,視線沉入黑暗。

啪嗒、啪嗒、

有腳步聲悄悄傳來,聲音若即

() 若離,

叫人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降穀零心裡的警報拉響,

他清楚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馬上離開這裡,可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的身體麻木且不受控製。

他狼狽的撐在地上,黑色的西裝褲腿和光亮的皮鞋出現在他麵前的街道。

“看我發現了什麼。”熟悉的嗓音懶散而輕慢,像一把利劍紮進腦子裡。

“一隻偷看的小老鼠。”

降穀零呼吸一窒,僵硬的頸脖如同壞掉的機器零件,一點一點,緩慢而狼狽的抬起頭。

那人手裡夾著未點燃的煙,右手重新戴上了手套,擋住了那道猙獰的疤,華麗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優雅而矜貴,像從晚宴上悄悄溜走的王子,屹立在黑暗中微微垂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的偷窺者。

A…KI…

降穀零動了動唇,如同失聲一樣沒發出一點聲音,眼前的人熟悉而陌生,即使隔著一點距離,他也能聞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已經被風悄然吹散的血腥味。

那樣濃烈的氣息撲麵而來,熏得他頭暈目眩,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拽住,痛得神經麻木。

降穀零用力咬破舌尖,竭力喚醒自己的理智。

“秋……”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矜貴的王子殿下屈膝半跪在他麵前,地麵的灰塵染臟了華貴的禮服,他抬起手,左手手指捏住偷窺者的下顎,強迫他抬起頭。

從下巴的接觸麵傳來的指尖溫度微涼,麵前的人看著他,那平靜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降穀零的喉嚨一瞬間堵得慌,用力過猛的手指掐破了掌心的皮肉,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滴落。

他視線有些恍惚,記憶中那個總是懶散的,在太陽下柔和了眉眼,在煙花下悄悄勾起唇角,笑得無奈又滿足的青年如琉璃破碎,割裂拚湊成了眼前這個,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組織乾部。

“抱歉……”乾啞的喉嚨說不出任何話,隻能憑借本能,一聲一聲,發出微不可聞的低喃。

他生在陽光下,本該踩著清晨第一縷陽光,迎著和風細雨,擁抱最美麗的春天。

總是拚儘全力想要保護他人的青年變成了平靜收割生命的死神,他失去了春日的晨曦,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被拽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沉淪。

降穀零的心臟疼得發木,視線模糊,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見過那些傷,也清楚那些改變,可一切都沒有親眼目睹的血腥和殺戮來的震撼,來的更為徹底。

目光所及的一切讓他清醒的認知到,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

除非這個世界重啟,不然無論再怎麼掙紮,未來也不會變成完美的happyend。

“這可真是……拿你沒辦法啊……”看著對方難過又絕望的好像世界末日了一般的神情,再也偽裝不下去的青年輕輕歎息,

烏雲悄悄溜走,他背對著重新灑落的月光,冰冷的神情逐漸柔和,

周身縈繞的殺氣被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

收斂了銳利,精致眉眼滿是倦怠和無奈。

“大晚上的,亂跑什麼?”要是他沒認出來,這家夥第一時間就死了。

他鬆開鉗住對方下巴的手,撐著膝蓋準備起身,手腕卻被人拽住,身體不受控製地撞進對方懷裡,緊接著一股無法忽視的力道環住了他的腰和背脊,像是要將他的骨頭勒斷一樣,手臂收緊的力道重得嚇人。

上野秋實嘶了一聲,想要將人推開,結果連手臂都沒辦法抬起來。

搞什麼?

他茫然地被圈禁在對方懷裡不能動彈,彆扭的姿勢不舒服極了,叫他不由自主的掙紮,可越是掙紮,對方收緊的力度就越重,上野秋實痛的眼前一黑,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這家夥!上野秋實磨著牙,臟話滾到嘴邊,還未開口就感覺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頸脖上,讓他把臟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糟糕,他好像把人嚇哭了。

上野秋實周身僵硬,半晌後才悄悄動了動手肘以下的地方,試探性地環住對方,僵硬又顯得局促地輕輕拍打對方的背脊進行補救。

降穀零將臉完全埋在他的頸窩處,手臂用力得像是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血肉裡一樣。

在把人緊緊抱入懷裡的一瞬間,他好像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又或者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把這個人帶回去。

哪怕結局不會完美也沒關係,無論如何他都會陪著對方一起,將這人從淤泥中帶出來,去擁抱那個屬於他的春日。

這是他的原罪。

是他注定要背負一生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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