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說自己很快,結果真的很快就到了。
見到他的時候鬆田陣平還有些意外。
“研二?你怎麼會在這裡?”
鬆田陣平斷了一根肋骨,右手胳膊脫臼,有點輕微腦震蕩,其他的多以皮外傷為主。算不上特彆嚴重,做完治療再回去休養一段時間基本不會影響到日常工作和生活,就是看著比較嚇人。
醫生給他處理完傷口,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他離開診療室就看見從走廊另一頭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萩原研一,當時對方正在走廊上到處張望,看到他之後急急忙忙的跑上前關心的詢問傷勢和情況。
鬆田陣平被他弄得有點蒙,問完問題後發現自家幼馴染的表情一下變得有點奇怪。
萩原研一因為他的話想起自己剛才鬨的烏龍,尷尬地用手撓了撓臉頰。
“是小秋實通知我的。”萩原研一語氣微弱,沒發現對麵的鬆田陣平因為自己的話整個人愣住。他還在想自己之前發的那些短信,把小秋實誤會成綁架小陣平的綁匪什麼的……萩原研一尷尬的腳趾摳地,實在受不了的連忙轉移話題:“話說你怎麼回事,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還沒看到傷情報告,但是看鬆田陣平吊著一隻手,腦袋上纏著繃帶,右邊的臉也貼著,一邊眼眶青紫,嘴角也破了口子,臉上還能看到紫色的藥水,一張臉被弄得五顏六色,看上去實在淒慘。
萩原研一忍不住擔憂地看著他,鬆田陣平看了看自己的傷,搖頭:“沒事,就是看著嚴重。”
“你剛才說,秋實?”
鬆田陣平挑眉,語氣微妙又怪異:“你確定是他通知你來的?”
“昂。”萩原研一點點頭,確認鬆田陣平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之後張望四周,眼巴巴的問著:“話說小秋實呢?怎麼沒看到他?”
萩原研一選擇性地忘記自己剛才乾的蠢事,算起來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小秋實了,難得有機會見麵,心底的期待根本抑製不住。
鬆田陣平扯了扯嘴角,謎底解開,剛才覺得怪異的地方也瞬間搞明白了。
所以是做了偽裝嗎?
難怪他覺得那家夥的風格有點熟悉但是又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那張臉。他早該想到的,那種說話慢悠悠的語調和什麼也不解釋的風格,除了那隻笨蛋樹懶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怪不得他一直覺得那人有點欠揍。
“剛才還在的。”鬆田陣平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在頭上胡亂的抹了幾把,視線掃向兩邊的走廊,沒看到人。
“小秋實?小秋實!”萩原研一沒見到人,有些著急的在走廊上嚷嚷起來,鬆田陣平臉色一黑,伸出手一把拎住他的領子將人拽回來,咬牙切齒:“你這家夥,搞什麼,這裡是醫院!”
萩原研一委屈巴巴的看向他:“可是人家好久沒見到小秋實了也。”
“小陣平不是也好久沒見,你都不會
想的嗎?”
“我想個鬼啊!”鬆田陣平拎著他領子的手收緊,將人拽過來,用手肘箍住脖子,語氣嫌棄的要死:“又不是異地戀的情侶,你這家夥要不要這麼誇張,這裡是醫院,旁邊禁止喧嘩的告示給我好好看清楚!”
“嚶。”萩原研一一臉幽怨,嘴裡還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上野秋實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就是去接個電話,回來就看到這兩人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所以這兩人到底是過來乾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表演什麼搞笑相聲。
他放下準備邁出去的腳步,靠著牆,雙手環胸一臉冷漠地看著兩人,想知道他們到底什麼時候能注意到這裡多了一個人,心裡忍不住吐槽,什麼異地戀的小情侶,明明這兩家夥才是吧,一天到晚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打情罵俏。
鬆田陣平餘光注意到旁邊多了一個人影,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他們在找的家夥頂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麵無表情的靠著牆,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
鬆田陣平的臉瞬間黑了,鬆開手,朝著人徑直走過去。
“笨-蛋-樹-懶!”
他一字一頓咬字極重地叫著自己給上野秋實取的外號,聲音裡好像帶著怨氣,變得淩厲的目光看著有些凶惡,但因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添了幾分滑稽,叫人看著不僅不會感到害怕,甚至有點想笑。
“誒?”被丟在後麵的萩原研一探出頭,好奇的眨巴了好幾下眼睛。
“小秋實?”
他望著那個陌生的人影,尤其是那張找不出任何破綻和違和感的臉,腦袋上跳出好幾個問號。結果下一秒看見自家幼馴染一把攥住青年的衣領,壓低的嗓音裹挾著些許惱羞成怒的味道:“你這家夥一直在看笑話是不是?我剛才問你為什麼不說?看我在那裡胡思亂想很有意思是不是?”
上野秋實歪了下頭,眼睛眨啊眨的,一臉疑惑,好像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那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看起來更加無辜了。
鬆田陣平氣笑了,鬆開他的衣領,轉而連著臉頰肉憤憤不平的捏了好幾下。
“誒誒誒,小陣平,你乾嘛呀,身上還有傷呢,彆亂動呀。”萩原研一跑到兩人身邊,掰開鬆田陣平的手,把人擠到旁邊,一臉好奇的盯著上野秋實的臉。
“小秋實?”萩原研一還是好奇,想伸手摸一摸,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他手指停在半空,不是很自然的收回來,歉意的對著麵前怎麼看怎麼陌生的青年說了一句:“那個什麼,你先等一下哦,我有點事要和小陣平聊聊。”
說完他伸出胳膊拽住鬆田陣平完好的那隻手,拉著人往旁邊走了一點距離,確定這個距離談話聲不會被聽到才鬆開手,湊到鬆田陣平耳朵邊小聲嘀咕。
“小陣平,你確定這個人就是小秋實嗎?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啊。”
鬆田陣平扯了扯嘴角。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啊?”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你剛才不是說是秋
實通知你過來的?我之前就是被這家夥救了然後帶到醫院來的(),
∞()_[((),
我可沒給你發什麼消息,不是他難道還能是我嗎?”
“可是看起來完全不像啊。”萩原研一摸了摸下巴,又回頭快速掃了一眼,還是有點懷疑。
“那不然呢?”鬆田陣平無語:“除了那隻笨蛋樹懶還能有誰?不僅認識我還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知道你的私人號碼還用笨蛋樹懶的名字把你叫過來?那家夥消失這幾年和我們進入警視廳可一點沒聯係過,而且……”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萩原研一的肩膀,聲音壓的幾乎隻剩氣音:“你不會忘了那家夥現在什麼情況吧?白癡。”
“要真是有人借用他的名義拿我當借口把你叫過來,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
萩原研一摸了摸鼻子,這些他也不是沒想過,就是這麼說呢……真的有人能把偽裝做的這麼完美嗎?真的就一點也看不出來,甚至都找不到一點他認識的小秋實的影子。
“對了,你和他之前怎麼聯係的,給我看看。”
鬆田陣平攤開手心,朝萩原研一招了招手。
萩原研一:……
他沒給,腳還向後退了一步,“不……不了吧?”
萩原研一笑得有些勉強:“也沒什麼好看的……”
鬆田陣平眯了眯眼,有問題。
他放下手,腳步向前。
萩原研一頓感不妙,連忙左右張望,看到不遠處懶洋洋靠著牆還一臉倦怠無聊的青年,趕緊撒丫子跑過去。
“小秋實!”
他一下子跑到人麵前,結果因為那張太過陌生的臉又緊急刹車,克製的停在一步之外。
上野秋實雙手環胸,像是沒骨頭似的倚靠在牆麵,看到他過來,也隻是撩起眼皮懶懶的看了眼,沒問他們剛才去旁邊聊什麼小秘密去了,似乎完全不會好奇,隻是用那雙朦朧水潤帶著困倦的眼睛詢問,事情談完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不得不說,那表情和神態該死的熟悉,感覺一下就對了。
萩原研一終於在那張陌生的臉上找到熟悉的感覺,原本因為那張過於陌生的臉而起的防備也瞬間坍塌。
“小秋實小秋實,你這是怎麼做到的?這樣也太厲害了吧,完全看不出來誒,一點破綻都沒有,而且和原來的樣子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確認眼前的人就是上野秋實後,萩原研一那股黏糊的勁一下就上來了,十分不見外的湊上前,伸出手捧著上野秋實的臉左轉一下右轉一下,仔仔細細觀察打量,嘴裡時不時地發出驚歎。
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舉動的上野秋實腦袋上滑落幾條黑線,頂著一雙死魚眼握住他的手腕掰下來。
“撒開。”
“不要嘛,讓我再看看再看看。”
上野秋實嘴角微扯,在對方的撒嬌攻勢下無動於衷,抬手按住人的臉直接推開,端的是一副冷酷無情的架勢。
“湊的太
() 近了,離我遠點。”
“誒~”
鬆田陣平走過來,在萩原研一準備繼續說話的時候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給我注意一點場合,白癡。”
萩原研一捂著後腦勺一臉幽怨的看著他:“這樣很痛誒,小陣平。”
“你們居然都這麼冷酷的對待我,研一我的心都碎成七八塊了。”
萩原研一表情誇張的捂住胸口,表情比旁邊受了傷的鬆田陣平看起來還要嚴重。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有時候真的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和這家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以前看著都還挺正常的,現在越來越丟人顯眼了,根本拿不出手。
上野秋實看著兩人的互動,嘴角輕扯。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先去我那裡吧。”
正當他打算提出告彆的話,萩原研一像是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似的,突然開口讓兩人去他那裡。
“距離不遠的,打車過來隻要一十分鐘。”
話題跳轉的很快,兩人都有些沒跟上,萩原研一還在繼續說:“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醫院,而且這裡也不是什麼適合談話的好地方,有什麼事情等到了我住的地方在慢慢說。”
上野秋實抬手打了個哈欠,剛想拒絕,萩原研一就湊到他麵前,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小秋實,你該不會是想拒絕我吧?這麼久沒見你難道都不會想和我們敘敘舊的嗎?”
“而且現在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回去走夜路也不安全,萬一遇見攔路搶劫的怎麼辦?先去我那裡住一晚唄,正好明天星期天,聊事情聊到很晚也沒關係。”
萩原研一嘴裡叭叭的,沒注意到旁邊的兩人聽了他的話都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注視著他。
——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不安全?誰?
鬆田陣平想到一個小時前就是這個在研一口中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家夥在深夜無人的小巷把一群一米七八左右,肌□□格壯碩的□□打手按在地上錘的樣子,眼角不受控製的抽搐起來。
……確實是挺不安全的,對其他人而言。
上野秋實深以為然,他感覺這些家夥好像對他存在什麼誤解,一個個都以為他弱不禁風的,實在叫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隻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一起去了。
不然以萩原研一的架勢,估計會纏到他一直答應為止,上野秋實實在不想自己可憐的耳朵和眼睛繼續飽受摧殘。
……
離開前他們先去藥房取了醫生給鬆田陣平開的藥,一起出了醫院大門,走到外麵的馬路上打車。
鬆田陣平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所以在回去的路上萩原研一直接拋棄了經常能見麵的幼馴染,湊到許久未見的上野秋實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最後被實在嫌吵的鬆田陣平懟了一句才稍微消停,隻不過之後嘰嘰喳喳的對象也換成了鬆田陣平。
兩人在
車上就直接互懟起來。
夾在兩人中間聽著雙方你來我往吵了一路的上野秋實木著一張臉,眼神也十分麻木,好像失去了光亮。
他後悔了,真的,他剛才就應該堅定立場,回自己的公寓去。
至少這樣他不會想現在一樣,被擠在狹小的車廂內聽著兩人連明天早上到底吃什麼這種無關緊要的事都能吵個沒完的吵架現場。
更可惡的是,上車的時候他被擠到中間,現在就是想往旁邊挪一挪,給兩人留出發揮空間都沒辦法,隻能聽著他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
耳朵都要麻掉了。
上野秋實暗自磨牙,想給兩人都來上一拳手動消音。
……
等車到了目的地,一下車上野秋實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和兩人拉開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之後耳朵終於是清靜了。
結果萩原研一一點也沒有自己被嫌棄的自覺,看他走遠,連忙追過去,從後麵一把摟住上野秋實的肩膀,沒骨頭似的掛上人身上。
“小秋實,你乾嘛走這麼快嘛呀?”
萩原研一抱怨了一句,然後興致勃勃的給他介紹:“這邊是我去年夏天才新租的公寓,之前因為工作需要才租的,不過住下來感覺還不錯。小秋實你還沒來過,我帶你上去看看,等你回去的時候我給你備用鑰匙,下次要是想我了可以隨時過來找我,除了上班,沒任務的時候我都待在家裡,隨時歡迎你來。”
“小陣平的我早就給他了,不過他都不怎麼來,一點都沒意思。”
上野秋實麵無表情聽著,扒拉他的手扒拉了好幾次也沒把人弄下來,最後隻好放棄。
萩原研一帶著人往裡走,一邊還不忘回頭招呼後麵的傷員:“小陣平,快點跟上,要是走太慢等下電梯不等你了哦。”
身後的鬆田陣平看著兩人進了公寓大樓,又看了看自己吊著的手臂,嘴角扯了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吐槽才好。
……
萩原研一租的公寓在高層,乘上電梯上去,到了門口他鬆開手,從口袋裡找出鑰匙打開門。
公寓是兩室的戶型,進門從玄關進去,在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漂亮的城市夜景和東京塔。
萩原研一開了燈,徑直走到冰箱前麵問他們:“你們要喝什麼,家裡放了啤酒和可樂,還是說先吃點東西?昨天買的雞翅和牛排還沒吃完,可以做個可樂雞翅和煎牛排,你們覺得呢?”
萩原研一手裡拿著冷凍的雞翅和牛排,蹲在冰箱冷凍室前麵,歪著頭看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兩人。
上野秋實抱著抱枕靠在沙發靠墊上,捂著嘴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在他左邊不遠處,鬆田陣平盤腿坐在地上,手肘放在麵前的茶幾上麵,撐著臉頰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忍不住吐槽:“你是操心的歐巴桑嗎?”
“什麼嘛?我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好不好?”
萩原研一拖長了語調抱怨,又看向旁邊的上野秋實,想要詢問他
的意見。結果對方完全沒在聽他講話,自己在沙發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又換了相對更舒服的姿勢將身體整個陷入沙發裡麵,拽過一旁的抱枕塞到懷裡,垂下眼打了個哈欠,睫毛陰影被燈光打在臉上,很明顯,像蝴蝶翅膀一樣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好像快要睡著了。
萩原研一:……
好吧,看上去他們好像什麼都不需要。
萩原研一將東西塞回冷凍室裡,若無其事地走到上野秋實旁邊坐下。
“小秋實,你臉上這個,要不要取下來,戴著應該很不舒服吧。”
他看似很關心地對著上野秋實說,還用手戳了戳對方的臉。
“總感覺怪怪的。”萩原研一一臉正色的表示:“明明是小秋實在這裡,看著這張臉卻感覺好像某個不認識的人一樣,還是取下來吧。”
上野秋實偏頭看過去,萩原研一臉上寫著興致勃勃,一張嘴劈裡啪啦的說著話,根本沒給人開口的機會。
“需要什麼東西?卸妝水嗎?我之前買了一瓶放在洗手間,我去拿過來。”
話還沒說完他就起身跑到洗手間去拿卸妝水,上野秋實甚至來不及開口,他人就消失在門後了。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搞不懂這家夥到底在激動什麼。
他看向旁邊,結果發現坐在茶幾前麵的鬆田陣平正盯著自己。
“嗯?”他鼻間發出一聲疑惑的音節以作詢問,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鬆田陣平沒回答他的疑問,視線上下打量了好幾遍。看不出來,真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鬆田陣平想了想,撐著茶幾起身,走到上野秋實前麵停下,彎下身靠近對方。
上野秋實眼底露出幾分疑惑,鬆田陣平捏住他的下巴,上野秋實順著他手上的力道仰起頭,眼睛裡的疑惑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