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場旅程都有儘頭,這一路同甘共苦的四人,終究還是分道揚鑣了。
作為大師兄,侯芭決定留在揚雄墓守喪三年,潛心學問。
王隆則與桓譚約好了遊覽成都,以及揚雄在蜀中走過的山山水水。
第五倫則必須在一月前返回常安,與幾人告辭匆匆北上,隻叮囑侯芭:“夫子喪期過後,還望師兄能來列尉郡找我,勿要久滯於蜀中啊!”
侯芭滿口答應,但實際上,他對公孫述開出的征辟條件,還是有些心動的,對蜀地這舒服的氣候也十分滿意,等三年過了再說,不是還早麼。
天鳳六年的尾聲時,第五倫已經回到了新成郡(漢中郡)首府南鄭。
時間還充裕,第五倫琢磨著,來的時候,為了確保揚雄棺槨周全,一行人走了最為成熟易行的褒斜道,但翻越秦嶺,從漢中通往關中的道路不止於此。來都來了,也不必走重複的路,不妨多試一條。
比如韓信“明伐棧道,暗度陳倉”的陳倉道。
可當他在南鄭尋找向導時,卻遭到了無情的嘲笑。
“陳倉故道?“
“客是在戲言吧?漢時有一場大地震,已經堵塞多年,早就廢棄了!”
第五倫都聽愣了,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那場地震大概發生在漢初呂後時,直接改變了山川地形,將河水一分為二,好好一條故道也廢了大半。沿途堵的堵塌的塌,以古代這生產力,幾乎無法清理修複,陳倉道遂廢置。
那怎麼辦?第五倫心一橫,索性繞了遠路,去走“棧道”,也就是從漢中東部直通常安南方的子午穀。
說起來,這子午道自從被劉邦一把火燒了後,直到王莽當政後才出動民力恢複如初。
第五倫在路上聽到兩種說法,一是說,重修子午道,是為了慶祝王莽的女兒嫁為漢平帝皇後,寓意有子孫之瑞也。
但好像不太說得通,第五倫更相信第二種:子,北方也。午,南方也。言通南北道相當,故謂之子午耳。
他不由暗道:“先湊齊東南西北四海郡,然後又通子午貫穿南北,加上各地瘋狂改名,怎麼感覺在以天下為圖紙,勾畫某種國土煉成大陣啊。”
待到進入子午道後,第五倫才發現,這路雖被新朝修繕過,但依然極其難行。
景致顯然被一分為二,南段亂石穿空,綺麗峻美,喀斯特地貌的小山到處都是,植被也一派南國風情,冬天裡鬆柏依舊鬱鬱蔥蔥。而到了北段,則變成了崇山峻嶺,跌宕雄渾,樹木多是枯槁的落葉林,滿目俱是蕭瑟。
禿嶺小道曲折繞著山巒盤旋,百步之內縈繞岩巒要轉無數個彎彎,有時候繞了兩天才發現,不過是從山腳到了山坡。
最難走的還是棧道淩空之處,抬頭能見六龍回日之高標,伏首則望衝波逆折之回川,百丈高處,人馬卻得踩著木製棧道前行,重量壓在上麵吱吱呀呀,一陣風吹來甚至有些搖晃,甚至有前行的騾馬在破損處失足跌了下去,隻剩下一陣驚呼,和重物墜地的笨重聲響。
第五倫好幾次得貼著石壁走,用手撫胸驚恐不已。
加上天又下起了雪,使得棧道更加艱難,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何苦來子午道尋煩惱。
他旋即又頗有感觸:“這子午道,就像我未來要走的路啊。”
以揚雄之死為分界線,第五倫踏出了決定人生的一步,便難以回頭了,這次蜀中之行,或許是他最後的鬆懈閒暇,在此之後,便如行於天梯窄道之上,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如此想著,第五倫堅定了步伐,一點點挪移,離開了這險要的棧道,在踏上堅實土地的那一刻,回首望去,漫山雪花飛舞,才知風光確在險峰!
而抵達下一個亭舍時,卻見亭長和亭父都在掛桃符,一問才知道,他在山溝裡繞圈這幾天,時間又翻了一頁。
新年到了!
“真快啊。”第五倫不由感慨。
“地皇元年(公元20年)已到!我還有幾年時間準備?”
……
南陽舂陵劉氏,是從來不過新曆新年的。
但劉秀卻確鑿無誤地知道這個日子:大漢滅亡之日!
從十年前開始,他的兄長劉縯,就要求劉秀在今天必須做一件事。
和往年一樣,劉秀叩響了兄長的房門,徑直走到正在屋中磨劍的劉縯麵前,下拜後低聲道:“劉伯升,爾而忘王莽篡漢之仇乎?“
“唯,縯不敢忘!”
劉縯這是在效仿夫差勿忘父仇之事,他也要求劉秀不準忘記!
“地皇元年?”
劉縯審視手中的冰冷寶劍,猶如預言,又像決心,切齒道:“這會是新室逆賊,最後一個年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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