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張魚也要去上林奏報,便帶著杜詩同行。
上林既然設縣,便不再是禁區,不論是官吏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
杜詩正看著上林邊緣新開墾出的土地,以及住在宮苑裡的長安移民,聽張魚介紹此處近況,卻忽聽一陣嘈雜之聲,座下馬匹也不安定亂動起來。
竟是一群人呼呼赫赫地從林子另一端衝了出來,手裡端著弩,肩上扛著矛與獵叉,正在追一隻野獸,那野獸一瘸一拐,一頭紮入獵人們的包圍,挨了幾箭後蔫蔫倒下。
走近一看,好家夥,一頭吊眼白額的猛虎倒斃在地,身長丈餘,額上赫然有個“王”字!
“魏王在遊獵?”杜詩下意識地這麼想,心裡略有失望,士卒在外作戰,百姓躬耕於田畝,實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啊。
不料張魚哈哈笑道:“大王不喜狩獵,此乃打虎隊也。”
原來,上林在過去兩百年中,作為皇家園囿,人為投放了大量野獸,王莽時更將虎圈裡的虎豹全放了,以至於這曾是農田莊稼的方圓三四百裡,成了猛獸棲息之所。
如今第五倫迫於糧食壓力,開發上林,自然就要與猛獸們爭奪生存空間,一時間,被攆得四處遊蕩的山牛、野豬拱開籬笆,闖入農田吃秧吃苗,好不容易開出的地,被它們一亂闖禍害得沒了收成。
而猛獸更是出沒於各村閭宮苑之外。
張魚道:“從正月設縣至今,有兩萬戶百姓相繼進入上林,而虎豹熊獸傷人一百二十,咬死人三十二,傷家畜以千計,在昆明池附近,竟有猛虎闖入牛欄,從渭北好不容易調來的耕牛數十頭,被咬死大半。”
人餓,猛獸也餓,根本沒有共存的可能,於是第五倫將京畿獵戶組織起來,建立了十幾支打虎隊,專門在上林打猛獸。
“打死豹子每隊獎穀一石,布一匹;打死老虎每隊獎穀兩石,布兩匹,二月至今,已打殺虎豹熊等二百有餘。”
每隊十人到數十人不等,打死的虎豹皮、肉,打虎隊還能自行處理,故而積極性很高,杜詩路上還見到拎著刀叉棍棒,張著羅網的獵戶在往更深的林子裡走。
如今路上已經安全了不少,張魚道:“聽打虎隊說,猛獸與野豬,在往上林以南深山中走。”
杜詩頷首,讚道:“吾嘗聞周公時,驅虎豹犀象而遠之,說的便是這樣的事罷?”
等抵達魏王所在,拜見第五倫請罪後,第五倫也不怪他晚到,隻問:“可去鄭國渠、白渠看過了?”
杜詩老實回答,第五倫遂對旁邊的群臣笑道:“餘說什麼來著?杜君公見了溝渠,就挪不動腳。”
末了第五倫又道:“秦漢在渭北修溝渠,方有今日沃土糧倉,上林因被辟為園囿獵場,水利耽誤了。”
他讓人將地圖取來,給杜詩這管水的安排了任務:“上林中有灃、澇、潏、滈、滻、灞等水流經,如今開辟的萬畝田地多在水畔,但灌溉溝渠沒跟上,餘調君公來做司隸都水監,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這六條水畔,開辟溝渠。”
打個比方,天然的河水是大血管,那人工開鑿的灌溉溝渠就是毛細血管,連接到農業區,讓土地得到滋潤,而不是隻仰頭等天下雨。
“上林縣兩萬戶,將近十萬人,其中丁壯也有三四萬,我不征調入伍,讓縣令、屯田官聽你號令,治粟校尉、少府也會加以配合,入夏前先完成十道乾渠,可能做到?”
這是大工程啊,看來為了讓今年秋收增加,魏王也是下血本了,但杜詩心裡沒底,一時間沒敢應下。
第五倫又道:“君公一路西來也看清楚了,戰事連綿,今年肯定會有饑荒,上林每多開一道溝渠,多種出一石糧食,就能少一人餓死。”
“先將最急需的乾渠開出來,水車也修起來,給來上林縣民屯的百姓充足水溉。等夏秋農閒時,再在各水流、溝渠上修建水磨、水碓等。”
第五倫笑道:“去年與君公在河內的約定,餘還沒忘。”
杜詩當然記得,當時第五倫與他展望了往後要在全天下有水的地方,多修水磨坊、水碓、水力大紡車。
這也是杜詩從無所謂誰當權,到為第五倫傾心效力的原因。
杜詩遂咬咬牙,立了軍令狀,“此願景,當先從關中,從上林縣而始!臣一定不負大王厚望!”
……
第五倫讓杜詩去熟悉官署,同時與任光研究乾渠路線。
專人負責專事,杜詩負責管好水利,至於如何基於《氾勝之書》等農書基礎上利用現有的條件改善耕作技術,增加畝產,那就是治粟校尉任光和他手下農官們的活了。
而第五倫也從張魚手中,接過了黃長監察到的消息,隻歎了口氣,他對貪腐揩油,管得不算很嚴,但有些人,確實做得太過分了。
“不止上林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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